“喂——他们后边那个人,”她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态势,“你的护卫撞了我,你都不说点什么吗?” 容凛微微垂眸敛去笑意。 他静静看了苏苑慧半晌。 苏苑慧赳赳地抬头迎上。 其实苏苑慧的内心深处,自然不是没有害怕的。 但她分明记得,书中的男主角是标准的仁君配置,这才胆敢在明知他身份的前提下不依不饶。 容凛忍不住有些失笑,他嘴角牵起,却是先忍不住叹了口气:“你——” “慧娘!” 苏长琛三两步就跑到了妹妹身前,一把将她拽回:“你怎么到处乱跑!” 教训完妹妹,他向着几位明显身份不俗的贵人致歉:“实在对不住,舍妹身体刚好,情绪上可能不大稳定,冲撞了几位。” 苏苑慧还欲说话,却被兄长一记严厉的眼刀给吓了回去。 见苏长琛神色难掩紧张,容凛眸中情绪不动,只摇了摇头,温和道:“无妨。是我们对令妹说声抱歉才是。”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 待两兄妹走远,李雎哼笑一声:“看上去有点眼熟。公子,可要我等查探一番?” 入选千牛卫者绝大都来自贵族子弟,李雎自然看得出那女子醉翁之意不在酒。 “无事。” 容凛随意一拂袖,神情淡淡。 他今年堪堪不过二十岁,不说天下在手,只一身气质卓然,风华绝代,自然少不了有意者投怀送抱,用尽了各种千奇百怪的手段。 但这其中的大多数,不过是在他必经之路上论文作赋,对月对花作惺惺之状。 但天子的拒绝也不是假的,他虽好性,被闹得烦了也不是没将人生拖出去,附带一顿申饬,命家人领回去严加看管——可谓是丢尽了脸面。 譬如,芈家曾送入宫“陪伴”太后的一对姐妹花。 容凛对母后自然很是尊敬,但近几年来她和她身后的芈家却仍然试探不断。容凛愈发不悦。 容凛方才也看出,那少女兄长眼中的紧张不是假的,有可能只是她自己临时起意。 可他也确实被扰了兴致,毕竟,作为一个皇帝,他并不总能有时间的。 * “兰儿,陛下昨日又上街了。” 诚意伯方淮将女儿叫至书房,特地撇去众人,将消息告知。 “皇商苏家?”方蕴兰眉头皱起,“这个苏氏女,胆子倒是够大的!” 方淮轻哼一声:“他家藏得是倒紧,不过又有谁人不知他家庶子那嫡女,是个傻子。”在一干勋贵圈子里,有心想要打听,自然不难得知。 他忽然问:“兰儿,你和那陈淼相处得如何了?” 不提还好,一提方蕴兰心里就不由有些烦闷:她自然明白,任凭伯府如何挥洒,也比肩不得天家富贵。 但这时候的陈淼,可并非前世那个被天子珍之重之、惹得诤臣连年上书弹劾的宠妃,如今的她,不过是个托自己的福才从贱民里拔身出来的渔妇罢了。 更有谁能想到,前世陈贵妃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竟是个目不识书、难以造就的傻子! 先前摄于陛下的威势和前世带来的阴影,面对陈淼,方蕴兰本能地有些战战兢兢。 但随着朝夕相处,方蕴兰愈发不平,心态也愈发向前世初得知陛下立妃时的心态靠拢——大抵就是被众人认可美貌同时也隐隐以美貌自得的女子,偏有一朝忽然碰上了一个比自己美貌十倍的女子。 而这个空有美貌的女子就这样一路俘获了众多优秀男子的青眼。 这让自幼便在一干闺秀中脱颖而出的方蕴兰如何不气恨,如何不气苦! 如今自己纡尊降贵,陈淼竟还如此不识抬举,逮着机会便说想要带着老父回家去。 “咱们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确保做戏做全套。”方伯爷沉声提醒,“前些日在朝上,右相损失颇大,看样子是要蛰伏上一段时间。而我们府上往日虽算得上安宁,但到底和右相过从甚密啊。” 方淮总结道:“我已经同你母亲商议过,这事还是早日定下吧。” 方蕴兰也有心重提,只是碍于面对陈淼时,心上涌起的那一点点不安稳,才将此事一拖再拖。 不过她也知道,此事却是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她就要眼睁睁看着自家那傻哥哥又要重蹈前世覆辙了。 方淮手指在红酸枝木椅扶手上有规律地轻敲:“明日发帖下去——” “下个月十五,我诚意伯府要收义女。”
第6章 方羡近日迷上了画美人图。 他的确是一个纨绔,但至少在这建邺的上流圈子里,胸无点墨的纨绔可难混得开。因此,方大公子功课时文不行,但仍能写得一手好字,画的一手好画。 而他最擅长画的也本就是美人。 方羡曾为平康坊南曲的大家作画,彼时那因着美貌才情名噪一时的花魁羞涩一笑,如临花照水,脉脉动人。 可如今,回想起府中那曾惊鸿一瞥的无双倩影,方羡却只能画一张,撕一张——美人神韵自多情,凡俗哪堪轻绘就? 方大公子横行无忌这么多年——顶多,也就是皇帝登基,改弦更张风声鹤唳的那几年,玩得更为谨慎低调些罢了。 闲下来时,方羡脑海中并不是没有闪过些强抢民女的念头。 只是碍于他试探提起时,父亲当时的语气难得严厉,神情更是尤其难看。 而方羡更不知,自己父亲也曾动摇过。 只是方蕴兰把话挑得太明白: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美人的确倾城,然而只有皇帝可以选择接受与否,作为人臣,断没有提前代天子拒绝的道理。 否则日后此事稍有一丝口风漏出去,都有可能给全家招致杀身之祸。 方淮是老了,但他还没有老糊涂,自然晓得孰轻孰重。 他刻意将陈淼安置在夫人周氏的正院之后。周夫人是个有手腕的,滋源来自企鹅群要而无要死要死幺儿整理单看方伯爷后院挂了名的妾室两三只,膝下却一个庶出也无就知道了。 方淮有自知之明,不敢再多看。 想当初,即使是做了预料的诚意伯夫人周氏,瞧见陈淼的第一眼,依旧惊得当场碎了茶盏。 此是,周氏一边加派人手悉心照顾前者的同时,另一边也暗暗提高了警惕。 只是对于儿子对美人的殷勤,不同于方淮的颇有微词,周夫人就属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左不过,再度上些许时日,陈淼便成为方羡名义上的妹妹了。届时……兄妹情深嘛。 随着开宴的日期愈来愈近,陈淼越发不爱走动。 近些日她的字写得稍稍能看了,起码不再跟鬼画符似的。女先生用瞧朽木的眼神看了非要请假的陈淼一眼,听从伯府小主人们的口令让她如愿了。 屋里,陈淼神色恹恹地砸开一枚核桃,又一枚核桃。 陈全看得心头一跳:“你这孩子——小心手!” 陈淼嘟着嘴:“阿爹,我不想叫伯爷父亲。” 深究起来,这府上的主人她也没见过几次,但仅有的几次抬头,她自然也没错过那其中暗含的打量和炙热。 陈淼也不喜欢未来她名义上的哥哥。 初遇的那个早上,陈淼忙着害羞和尴尬,方羡宿醉过后头昏脑涨,匆匆一别;再见时,陈淼就已经直觉那眼神中时有时无投射出的贪婪。 陈淼对这些眼神并不陌生。 她十一二岁时,父亲还是愿意松口带她进城上街的。那时候她年纪还小,模样尚未长开,神情一派稚嫩。大把人只感慨这孩子实在生得太好,但也总有那么一些心怀杂念的人,逮着她说些不怀好意的怪话,还意图…… 而陈全也是在陈淼被当街调戏之后吓坏了,不再敢大喇喇带女儿逛街——天可怜见,拜天子英明所赐,父女俩所见所及一片盛世太平。可他们到底身份低贱,就怕有心算无心。 至于方蕴兰,诚意伯府的千金大小姐,这位方姐姐对陈淼当真是嘘寒问暖,第一天,就热切地叫人替她量体裁衣,用的还都是府上最好的料子。 一颦一笑,也皆与她母亲周夫人如出一辙,再优雅和善亲热不过了。 只是——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陈淼恶狠狠地小声道,“我总觉得心里不安稳。” 他们父女俩沦落到如今想要自请离去,都别无选择呢。 陈淼深深记得,早些年她坐在背篓里跟着阿父去城里听说书,说书先生一声惊堂木,念叨出情节无数。 而历经世事的陈全,心底的担忧只有比女儿多的,没有比她少的,但势比人强,如今伯府愿意开口认下陈淼做义女,如此哪怕将来想做些什么,终究是有了个保障。 他嘴上只说道:“伯爷伯夫人能愿意认下你,是再好不过了,以后阿爹也放心得下。” 陈淼丢了小锤子,扁扁嘴,憋不住要哭:“我,我是不是以后不能叫你爹了啊,阿爹……” 她每在人前叫一声阿爹,夫人身边派来的嬷嬷就立刻投来不赞成的眼神,痛心疾首好似她丢了伯府多大的脸。 这段时日以来,陈淼没少被人用这种眼神看,她到底还是个没多少经历的单纯少女,心里当然觉得刺得慌,还难受。 她非不改口! 反正,陈淼心里恨恨地想:这新爹又不是我要认的,你们非得上赶着,还想逼我抛下我阿爹! 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陈全心里也不好受:“不叫就不叫吧。”他拍拍女儿的小手,“阿爹知道我家乖囡孝顺呢。” 陈淼吸吸鼻子。 唯一叫陈淼觉得安慰的是,自家阿爹日子过得甚好,汤药人参,锦帽貂裘,一应俱全。 甚至,伯府还曾周全着给陈全安排几个贴身伺候的婢女,还试探说给他重新张罗门亲事,纳个良家女子好传宗接代云云。 只是都叫陈全给拒绝了——他没告诉自家闺女,陈淼对此事一无所知。 事已至此,陈淼以为这还勉强胜算。 也不枉方蕴兰和周嬷嬷日夜潜移默化:“只要姑娘将来出息了,陈伯父/陈老爷的日子自然就好过了。” * 未来的贵妃娘娘,现在自然是还没能如方家所愿的“出息”。 但苏家的姑娘已经迫不及待地找到该如何“出息”的路了。 苏苑慧那日被苏长琛叫走,私下里更是被难得疾言厉色的大哥狠狠说了一通。 苏苑慧心里不服,嘴上却还只得乖乖应是。 苏长琛不曾见过皇帝,但他认得千牛卫的腰牌。 能和一干千牛卫混在一起且被其拱卫左右的人物,也自然非富即贵——起码,绝对比他们这支已经被分出去的、严格来说称不上皇商的苏家来得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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