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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杜闻远也是得留下的，奈何心里还惦记着自己屋里的宁金金，再三告罪，退了出来，急匆匆出了宫门。 大熊牵着马匹在外等着，余下没有留在宫中的官员们也都在宫门之外，各自乘车坐轿，准备离开。 王府的马车停在正当中，车身又宽又大，光是拉车的马匹便有三匹，其上黄铜玉鼎的修饰不胜枚数，说是巧夺天工也不为过。 车夫及随行的护卫严肃谨慎地站在车前车边车后，一时并没有动弹，杜闻远却知道陛下并未留摄政王在宫中，按照时辰，他早该走了。 “将军，可都顺利么？” 杜闻远一笑，跨上马背，道：“自然顺利。” 主从两个都上了马，正要离开，只见王府马车的小帘被撩开，闻人秩的脸从后面露出来，没什么神色，更显得阴沉冰冷。 “杜将军真是青年才俊，好能耐啊。” “王爷谬赞，现在不过刚刚敲响铜锣，好戏还在后头的。” 闻人秩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杜闻远脸，像是想起了什么，冷笑了一声，撂下了车帘。 “回府！” 等王府的马车调转过头来，杜闻远早就骑马走远了。 一路疾驰赶回家中，杜闻远连官服外头的大衣裳都来不得脱，直奔自己的院子。 还没进卧房，就瞧见卧房与小客厅隔断的槅子门前正坐着杏儿，杏儿腿上放着个针线篮子，正低头做活儿。 见杜闻远来了，杏儿连忙起身行礼，压低了声音。 “将军，姑娘还没醒呢。” “睡到了现在？” 杏儿点了点头。 “也该醒了，你去厨房，让他们把饭送到这里来。” “是。” 杏儿领命前去，走出几步，再回头，果然槅子门前已经没了杜闻远的身影。 她就知道！ 杏儿抿了抿唇，将军三天两头地大半夜往姑娘屋里跑，她早就察觉了，往日里她作为姑娘的身边人，自然是可以生气的。 但今儿不一样，是姑娘来到了星垂馆……真是自投罗网。 杏儿摇摇头，去了厨房。 屋里又暖又热，杜闻远解下大衣裳扔在一边，宁金金还裹着被子睡得香甜，本来就没怎么好好梳起的发丝也睡得凌乱，一张小脸上红扑扑的。 杜闻远看她睡得这么好，倒是不太忍心扰她，又想着她打早上起便没用饭，这都中午了，肚子里没食可不成。 “金金，金金？还睡呢，起来吃点东西，嗯？” 宁金金在睡梦里，只觉得耳边吵得很，脸上也热热痒痒的，还以为是养在楼下的黄绒兔子跑到自己屋里来了，伸出手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杜闻远的脸上。 “唔，走开！” 这一巴掌下去，杜闻远愣了，宁金金察觉到手感不对，终于醒了过来。 一睁眼，迷迷蒙蒙地只看见杜闻远捂着脸坐在床边，宁金金想起自己刚才的动作，一下子清醒过来。 “怎么，怎么是你啊，对不住，我失手了，我还以为是炸糕呢。” 宁金金揉着眼睛坐起来，炸糕正是上回秋猎时杜闻远送她的那只兔子。 因为毛色奶黄，且被宁金金空间里的草料蔬菜喂得肥肥胖胖十分圆润，才得了这么个名字。 “没事，醒了就起来，一会儿吃饭了，你从早上就没吃吧？” 宁金金点了点头，她早上是穿戴整齐才来的，在杜闻远这里和衣睡到现在，身上皱巴巴的。 杜闻远也不嫌弃，帮着她把鞋子穿好，略微整理了下衣裳，又拿了自己屋里的梳子帮宁金金把头发梳顺，饭菜也送到小厅里了。 “对了，事情怎么样？还顺利么？” “边吃边说。” 杜闻远把宁金金按在椅子上，这才把今日朝堂上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罪也都治了，银子也如你所料，都收了回来，姑苏府的府令徇私舞弊被直接罢免，永不再次启用，陈州令因为搜集证据有功，顶了府令的位置，扬州城州令一职便空了出来，我看朝上那意思，大约会是廖三的。” 宁金金想了想，道：“这也妥当，他也算有些根基，倒也能压得住。不过更妙的是他的根基四六不靠，就是个虚有的爵位罢了，和梁京城里其他勋贵也没什么太亲密的关系，不管于公于私，的确都是不二人选。” “姑苏盐政一职呢？却给了谁？” “盐政暂时空置，陛下连提都未提，倒有人推荐了几个人出来，都没点头。” 说到这里，杜闻远顿了顿：“扬州盐行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波，此时倒不宜再动了，先这么混过一年半载的再说，在你手里能有什么差错呢？” 宁金金了然，说来说去，还是避不开最关键的问题。 “宁家呢？如何了？” “宁家这次是彻底倒了，宁玉清入狱，秋后问斩，宁经宇也难逃死罪，此时应该也被抓起来了。” “这次宁府上抄家是我同国公爷去的，宁家被抄得一干二净，家眷现在还圈在府里，等陈州……现在应该叫府令了。等他离京时，也顺带押解人犯们回原籍。” 宁金金松了口气：“这意思是，陛下不在京城里杀他们父子二人，而是带回原籍去杀？家眷的话，也只是去了宁丛氏的诰命，并没有治罪，对吧？” “不错，你可以放心了，扬州城现在是咱们自己的地盘，到时候也好做手脚。你放心，我会看着办的。” 宁金金把筷子放下来，沉吟了一会儿。 “这么说来，扬州城的那些庄子之类的祖产也已经被查抄了，闻远哥，我给你五千两银子，等把宁玉清救出来便转交给他吧，以后隐姓埋名，也能继续过活。” 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第138章 可怜的宁妍儿 扬州城盐税一案在梁京城掀起了滔天巨浪，正如杜闻远所说的，这不过是个开始。 有了这一声锣响，皇帝和摄政王叔侄之间的争斗彻底搬到了明面上。 而敲响这一棒子的宁金金此刻正在自己屋里赖床，昨天元宵节去街上看花灯，兴兴头头地游逛了半夜，最后还是被杜闻远给扛回来的，累的狠了，导致今天一天都没什么力气。 再加上早晨落了点微雪，夹杂着小雨，外头冷飕飕的，哪里有被窝里舒服。 好不容易应付完年里那些人，眼下扬州城的事情也都解决了，各家铺子上也都嘱咐过了，这才到她真正休息的日子，谁都别想搅合。 宁金金放松下来，迷迷糊糊又要合眼睡去，架子床上的幔帐被杏儿挑开，把宁金金连人带被子地扶坐起来，转眼就拿来了穿戴的衣裳。 “姑娘怕是睡不成了，快些起来穿衣梳头罢。” “……什么事？” “陈大人、廖大人和晴姑娘来了，说是来辞行的。” 宁金金一下子精神起来，火速换好了衣裳梳好了头发，急匆匆来到前院。 她到的时候，杜闻远已经陪着几个人喝上茶了，正说着话。 “没想到廖夫人竟是宁姑娘的好友，这也太巧了些……” “什么事这样热闹？” 宁金金走进厅里，非常自然地在杜闻远身边的位置坐下。 “宁姑娘，我们是来辞行的，府衙和州衙都空着，再留下就不大像话了。” 宁金金点了点头，别的她倒是没什么，只是舍不得好不容易才重聚的谷晴。 谷晴自然也舍不得她，自打宁金金坐在那里，就一直眼泪汪汪的。 “晴姐姐，我在扬州城还有一大摊子事呢，每年都要去的，你尽管放心。等三年任满，仍旧调回京城中来，到时常常见面，晴姐姐就该嫌我烦了。” 宁金金说完，谷晴破涕为笑。 “我哪里有嫌你烦的时候，任我嫌弃谁，都不会嫌你。” 几个人在厅上闲聊了一会儿，陈府令这才说起了正事。 “我们明日一早搭伴启程，这宁家的人犯和家眷，也要一并带走。” 说完，陈府令抬头看了宁金金一眼，继续说道：“宁姑娘的意思我都知道了，姑娘只管放心，最多一个月，等过去这一阵的风头，我一定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 “如此，就麻烦陈大人了。” 陈府令连连摆手，要不是宁金金去扬州做这一趟事，他也没有从盐税一案上摘干净、还能升官的机会，不过是想法子弄出两个人犯而已，届时做得隐蔽些，也没人会知道。 “说到底，不过是替罪羊，想来圣上也深知此事，所以才命我等将他们带回扬州处置。” 宁金金没说话，小皇帝身居高位，他哪里管什么替罪羊不替罪羊的，这是她开口求来的。 “这次王府上可是损失惨重，我虽在扬州城做个地方官，但也听说王府上极其奢靡，这两年间又大兴别苑，靠盐税得来的银子能留下几何？” “也亏他们家大业大，才能临时凑出这么多银子来……这一招栽赃嫁祸虽说没有翻出来，但大家都是明白人，谁还能看不懂呢？这次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没了银子也寒了人心了。” 陈府令说完，廖三也接过话头来。 “正是这话了，说来也可笑，若是小人到底也罢了，都到这份儿上了，还要图一个好名声，说什么世子爷与宁家庶女早有婚约，宁家虽然获罪倒了，但这婚约不能作罢……” 宁金金一愣：“你说什么？闻人宗和宁妍儿有婚约？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昨日，王府上来人将宁三姑娘带走了，说了一车子婚约之类的话，要抬她进府里做世子侧妃。” “那宁三姑娘虽然是罪臣之女，但到底没有罪名在身，王府的人来接，也只好让他们接去。” “要是放在世子爷出那事之前，这宁三姑娘也算有些运气，虽说家里败了，日后在王府里也能过一段好日子。现在他不过是个废人，这宁三姑娘还不如跟着回到原籍，过寻常日子。” 宁金金一瞬间脑子里转了好几圈。 第一个想法便是，宁妍儿用在闻人宗身上的手段暴露了，王府便假借此事，好报仇的。 但转念一想，就算王府现在吃了大亏，也不至于连直接发落一个罪臣之女的手段都没有，再说那可是她出品的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性了。 “哪里有什么婚约，不过是想法子收拢人心罢了，看样子是被逼急了，不然也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法子。” 这宁妍儿命也太苦了些，碰上宁丛氏这样的主母，把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送到闻人宗床上去讨好儿不说，现在大事已完，还要被摄政王府任意拿捏。 “宁家全家都完了，王府难道以为救下一个庶女就能改变底下人对他们的看法么？确实可笑。” 杜闻远听宁金金的口气，倒有些认真恼了的意思，又想起上回秋猎发生的意外，只怕当时小丫头并没有完全对他说实话，心里暗暗地把这一茬儿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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