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者言谈间,沈既白和长生同时袭向朝南衣,一个持剑直击,一个手握阴阳判官笔在地上画出一个封印法阵。 金色法阵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朝南衣已经焦化的躯壳顿时被定在了原地,随即,她的魂体从躯壳中脱离出来,漂浮在半空之中。 “长生。”朝南衣垂眼看他,“这是你逼我的。” 长生举起手,腕间的哑铃镯突然叮当作响! 天幕中乍现一道紫色惊雷,直劈向朝南衣!朝南衣闪身躲过,这道天雷劈向了她的躯壳,转瞬间焦尸便化为一地碎渣! 她瞥了哑铃镯一眼,响声阵阵的哑铃镯忽然停止。 “法器认主。”朝南衣道,“即便我们的法器出自同一条蛇的灵骨,可以互通有无,它也更听命于我。” 傲因:“……两个废物。” 他身形一闪,直朝朝南衣飞去! 虽然他的肉身和元神重新融合,但没了妖丹与心窍,根本敌不过吸取了五妖内丹的朝南衣,短短数招便漏了破绽。 长生与沈既白也加入战斗,可他们触碰不到朝南衣的魂体,只能用桃木剑和雷击木法尺去伤她的魂魄,这对修得灵魂不灭的朝南衣来说是不痛不痒的。 将她的魂体逼出躯壳以后,事情好似更加棘手了。 傲因渐渐落于下风,三者配合也奈何不了朝南衣,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寂寥的天际忽然电闪雷鸣,一道霹雳闪过,朝南衣的魂体里蓄满了蓝色电流,霎时间阴风阵阵,黑气滚滚! 她仰头长啸,凌乱飞扬的银发从发根变色,逐渐由银转黑,双眸也渐渐褪去朱色,恢复最初的瞳色。 卷卷妖气自她身体里散出,在锁灵阵内横冲直撞。 沈既白拧眉道:“……这是?” “是妖力。”傲因也皱了皱眉,“渡劫失败,她修为大跌,压制不住五妖之力。而且……她体内有股强大的道炁在与妖力对抗,她吸了什么人的修为!” 闻言,沈既白面色苍白,鹰隼般的双眸中恨意滋生。他提剑就要刺向朝南衣,却被傲因拦了下来。 苍茫墨色之中冉冉升起一抹白,浑浊的妖力通通归于纯白,傲因倏然睁眼,浅灰色的眼眸明亮异常。 “趁现在!” 长生立刻拽下挂在胸前的白玉锁灵坠,捏决施咒,玉雕白菜缓缓飞至朝南衣的上空,一道金光闪过,散尽妖力的魂体被吸入法器之中。 沈既白道:“刚刚那道天雷是……?” 长生晃了晃哑铃镯,“刚刚它突然响了,也挺奇怪的,长生并没驱动它……” 闻言,沈既白面色一变,登时四顾一圈,“阿周?是你吗?” 话音落地许久却无人应答,唯有一缕清风迎面拂过,长逝入君怀中。 “……阿周。” * 太清观后山多了三座坟茔,是长生亲手挖的。他本想给周歆也立一座,但沈既白不肯,抱着那具尸体去了六脉龙眼,将尸体放入玉棺,又用泉水为其仔细梳洗了一番。 随即,他去找了桃花妖。 “咦?”桃花妖围着他转了一圈,“你手上的红线怎么不见了?” “我便是为此而来。” “?” 他报出周歆的生辰八字,“我来为她求姻缘。” “你确定是你付出代价,去为别人求姻缘?”桃花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你莫不是糊涂了?” “我确定。” “那好吧。”桃花妖道,“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一切。” 闻言,桃花妖一惊:“包括你的仙气?” “是。” “包括你的命?” “是。” “你可要想好了,没有这口仙气,你再无血肉之躯,也再无永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傀精。千年过去了,当初塑造你的皮囊早已枯朽,你会变成不人不鬼的模样。而且,就算你付出了所有,也未必会求取成功,介时反悔也无用。” 沈既白闭了闭眼,道:“我知道。” 桃花妖狐疑地看着他,“作为朋友,我想再劝你一句。” 沈既白目光坚定:“不必。” “值得吗?”她问,“用你的一切去为她求一段不知会不会成功的姻缘,就算侥幸成功了也要眼睁睁看着她与他人相爱,真的值得吗?” 沈既白默然一瞬,嗯了一声。 这世间,从来没有值得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 之前他想要她陪在身边,现在他想通了。 他想要她活着。 桃花妖摘下一朵花瓣,抬爪,用尖利的指甲将周歆的生辰八字刻了上去,“这个生辰好奇怪,她是一千多年后出生的人?” 沈既白嗯了一声。 桃花妖轻轻一吹,花瓣便自动飘向了九霄。 “真想看看你变回人傀时究竟是什么样子。”她绕着沈既白转了两圈,“怎么还没反应?” 她动作的幅度有点大,带得古桃树晃了晃,迎面飘落几瓣嫩粉的花瓣。 沈既白想起站在桃树下接花瓣的少女,便像她那般伸出手,一瓣粉嫩掉落在掌心,顷刻之间,一道红线缘结自手指上显现出来。 他登时屏住了呼吸。 ……能求缘结。 这说明她没有死! 她真的活着! 桃花妖惊讶道:“我的天呐!你是为别人求的姻缘,怎么月老反倒将红线系你手上了?!” 闻言,沈既白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这道缘结是他与周歆的。 心跳怦然加速,他缓缓翻过手心,见到无名指上的缘结样式时不禁睁大了双眼。 “天命姻缘?!” 桃花妖比他还诧异。 沈既白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大脑嗡地一下炸开了,往事寥寥映入眼眸。 “今日贫道一入静室,便发现沈少卿左手无名指上的缘结已现。” “这个打结的样式只有天命姻缘才会有,天命姻缘不可遇,只能求。但古往今来多得是求而不得之人,少有感动上苍求得良缘的。若是真的散去,来日缘机一到,你定会痛不欲生。” “从未求过?那这段天命姻缘怎么来的?!” 他深吸一口气。 原来这段天命姻缘是这么来的。 ……还真是他求的。 “……我的天。” 桃花妖睁圆了双眼,樱色瞳眸中映出一张皮腐肉朽不人不鬼的脸庞。 沈既白立刻转身,脚尖点地纵身一跃,不见了。 六脉神山设有结界,匿于洛州千百年,只有灵鹤真人误打误撞地闯进来过。 这里山清水秀,山顶有一处水帘洞,瀑布之后便是六脉龙眼的墓室。 沈既白在墓室里陪伴着玉棺中的尸体,漫长无涯的岁月中,他时而练刀,时而修炼,将关秋生曾经传授的道法全部捡了起来,练习最多的便是幻颜术。 她喜欢漂亮的皮囊。 我不能这个样子见她。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 山中无岁月,当沈既白第一次幻化成功下山采买物品时,才知道已经过去了十几年。 长生接任太清观观主,尽欢楼也开至大江南北。但关于张卿清的消息并不多,这人一改往日张扬的作风,变得很低调,不知为何一生未娶,连个妾都没纳过。 “光忙着赚钱了吧!” 沈既白听见旁边桌的人调侃:“这么多酒楼,每天光盘账都能盘到天亮,哪有功夫找女人。” “你啊,思维有局限,觉得皇帝用的都是金算盘!”他的同伴说道,“人家这么有钱,肯定会聘请专门算账的账房。” “客官还想打听些什么?”茶博士碾了碾手指。 沈既白又递过去一粒碎银:“大理寺如今如何? “官家的事儿我们小老百姓上哪儿知道?不过听说这一任大理寺少卿是上上任的远亲,上上任失踪了,当年圣人还因此大发雷霆过。” 沈既白喝了口茶,没再言语。 其实离开东都时,他回过一次桂花小院,特意等到夜深人静正屋熄灯时才现身,隔着门和沈夫人说了几句话。 他谎称自己要远行,拜托她帮忙递辞官的奏章,沈夫人追出来时没看见人,只看见放在门口的积蓄。 一别经年,当年的稚子也长大了,都能接替他担任大理寺少卿了。 一声惊雷炸响,茶博士瞥了眼黑云滚滚的天幕,叹道:“又要下雨,天天下,生意都不好了。” 沈既白掏出一粒碎银放在桌案上,起身走到门口,却没有离开。 片刻之后,淅沥沥的小雨落了下来。他抬起头,透过檐角的一隅天空望向雨幕,耳边响起少女浅唱。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 曾? 沈既白蓦然回神。 为什么是曾? “雨快停了,我们走吧,再不走就没机会共撑一伞了。” 他的身体止不住地战栗。 此时此刻,沈既白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宫中见到她后便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那份他看不懂的沉甸甸的情绪,是诀别。 她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她不是来接他回去,她是来与他告别的! 所以那个吻才满是秋意,凉得他心里发慌。 “沈既白,别怪我好不好?我不得不这么做,我也只能这么做,从我来到这里的那一刻,我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对不起……可我没有选择啊……沈既白……” 怎舍得去怪? 又怎能去怪? 沈既白伸出手去,冰凉的雨水滴落在手心,却丝毫感觉不到凉意。 他提步走了出去。 细雨纷至沓来,淋得他潮湿满身。 可他丝毫没有避雨的意思,步伐迈得很慢,倒显出几分沉重,一步步地往六脉神山的方向走。 回到墓室,他已浑身湿透。 沈既白立在玉棺旁注视着少女的脸庞,眼睫上挂着一滴水珠,声音寒凉且颤抖,“……阿周,你怎么……又不要我了……” 破碎的声音打破一室的静谧,他一直站在那里,久久未动。 许是知晓得不到的答案,他未再问,只是眼里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声音连绵不断,室内室外皆是潮湿。 这场雨下了一天一夜。 雨停后,沈既白在水帘洞附近盖了间茅屋,又在附近种了许多梅树和李树。 夜间,一袭白衣闯入结界,落在茅屋门口。 沈既白正在屋内入静,听见推门声才睁开眼,见一身酒气的傲因拎着两壶酒走进来,看见他时先是惊了一瞬,随即才问:“你怎么变成了这幅鬼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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