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喂你们少卿喝药!” 周歆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徐绍懵懵然地站在门外,自言自语:“少卿不是醒过来了吗?还用人喂?” 端着汤药走进屋,只见坐在榻上的沈既白正慢斯条理地系蹀躞带。 他微垂着头,面如冠玉的脸庞沉静如初,看起来云淡风轻的,耳垂到脖颈的肌肤却是通红一片。 听见动静,他掀起眼皮看过来,冷厉的凤眸如覆霜雪,透着一丝愠意,整个人看起来气压有点低,看得徐绍手一抖,汤药差点洒了出来。 这个眼神……莫非他进来的不是时候? “……少卿。” 徐绍小心翼翼地将汤碗递过去,没敢再抬头。 沈既白接过去,一声不吭地喝着,没有理他的意思。 徐绍的心悬了起来,大脑飞速思考着如何找补。须臾,他干巴巴一笑,道:“还是凌云君厉害,这药昨晚卑职都喂不进去,凌云君是怎么喂少卿喝下这么多的?” 闻言,沈既白忽而想起,刚刚靠近少女时,在她身上闻到了淡淡的药香。 他看着手里的汤药,一个荒唐的念头闯进了脑海。 “酒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绍如实回答:“您昨夜发热,凌云君便用酒水给您擦身子。这法子卑职还是第一次见,没想到真的管用。” 沈既白瞥了一眼蹀躞带,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可他立刻注意到亵裤上的系带被人解开了,却没有再系上。 他的声音忽而哑了起来,“……都擦了何处?” 叠放在一处的双手悄然握紧,徐绍硬着头皮回答:“全身!” 话一落地,沈既白猛地呛到了,捂着唇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少卿,”徐绍心虚得厉害,立刻去拍他的后背为他疏解,“……这件事关乎凌云君清誉,卑职斗胆一言,少卿还是装作不知的好。” 沈既白咳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 他依旧什么都没说,只对徐绍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 徐绍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出去了。 刚关上房门,便听见屋内又传来几声低咳。随后,便响起了水声。 水声持续了很久很久。若不是确定屋内没有浴桶,徐绍都要怀疑他在沐浴了! 不知过了多久,水声终于停了。 房门被人由内而外地打开,沈既白面庞上还沾着几滴未擦干的水珠,肤色却已经恢复如常,连衣服都换成了灵鹤真人昨晚翻出来的白色道袍。 “她呢?” 徐绍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谁,忙指着坐在台阶上的两道背影,“在那!” 沈既白顺着视线看过去,目光微微一沉,眸中的旖旎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 周歆一出偏室,就透过正堂大敞实开的门,看见坐在桌案边的长生和张卿清,一人拿着一张馅饼,啃得正欢。 看见她,两个人同时朝她招了招手。 “吃了吗!”张卿清问。 “师姐,有古楼子,可香哩!”长生腮帮子鼓得溜圆。 周歆走进屋,拿起桌上的竹筒杯,抓了把盐放进去,转身往出走。 “你们先吃。” 她折下一截杨柳枝,塞进嘴里嚼,边嚼边去盥洗池旁接了杯水,蹲在楠树下。 羊肉香顺着风钻进了鼻子,周歆一回头,就见张卿清叼着一张馅饼朝她走了过来,蹲在她身旁。 “放着羊肉馅饼不吃吃树杈,你没事吧?” 周歆边嚼边回,“你刷牙了吗?” 张卿清动作一顿。 周歆嫌弃地挪开一步,离他远了一点。 “牙都不刷就吃饭,你没事吧?” “怎么刷?”他指着她嘴里的树杈,“就用这个?不怕豁牙啊?” 周歆白了他一眼,一边用盐水漱口,一边用嚼烂的杨柳枝刷起了牙。 张卿清百思不得其解,“我琢磨着,牙刷也没多难做吧?象牙做柄,马毛,貉子毛都能做牙刷头,怎么没人发明呢?” 周歆道:“发明不需要钱吗?” “也是。”张卿清两眼冒光,“看来这是一个商机,我这就去研究研究。” 言毕,他立刻站起了身,作势就要离开。 “回来。” “好嘞!” 他立马又蹲了回去。 周歆问:“你应当是从青牛观赶过来的吧?唐久微情况怎么样了?唐彦修伤得重吗?” “唐久微病倒了,心病,治不了。”张卿清的神色难得地正经了起来,“……至于唐彦修,他伤得不重,被宋公带回大理寺关起来了。似乎是想等沈少卿回去处置。” “是得关他一阵,疯起来一点理智都没有。” “说到他,我还打听出来不少关于你们两个人的事。可比最近流传的你与沈少卿之间的精彩多了。” 一提到八卦,张卿清明显地兴奋了起来,“想不想知道?” 周歆歪头看他,“你刚穿过来几天?怎么消息这么灵通?”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个世界上,只有小道消息和八卦是不分尊卑不分敌我,和谁都能聊起来噻!” 张卿清咂了咂舌,“和你传绯闻这两个都是东都数一数二的帅哥,你是不知道东都的女娘们有多么羡慕嫉妒恨哇。” 周歆漱了漱口,将竹筒杯往旁边一放,“说说看,我也很好奇朝南衣和唐彦修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卿清拽着她坐到一旁的台阶上,“其实,朝南衣与唐彦修,也算得上同门师兄妹呢!” “不会吧?”周歆很是意外,“他也修过道?” “修什么道!”张卿清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们是宣师的弟子,一同习武!” 周歆:“……喔。” “宣师你知道哇?就是那个跟随李世民平天下的少林弟子。建唐后,他没做官,当起了武教习,负责给朝廷培养可塑之才,满朝文武可有一多半是他的弟子呢!” “然后呢?”她问。 “少林十八般武艺,唐彦修学的枪,是众弟子中天资最高的,也是同辈中身手最好的,宣师很器重他,早早就举荐他进金吾卫做少将军,但他居然婉拒了这份好意,离京闯荡江湖去了!” 周歆道:“以他的身手,想闯出一片天不难。” 张卿清拍掌附和:“就是哇!他自幼出众,又年少成名,自有傲气与风骨。但这份傲气,在十五岁那年被朝南衣啪地一下打散了。” 周歆竖起了耳朵。 “那时,十三岁的朝南衣到演武场砸场子,将众武生打得满地找牙。为了保住宣师的招牌,有人传信给唐彦修,请他回去镇场子。” “唐彦修见到朝南衣的时候,笑了一声,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所以,当他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趴在地上起不来的时候,听见朝南衣轻蔑地说,就这?这轻飘飘的两个字,压得他再也没有站起来过。” 周歆道:“此战过后,朝南衣应当取代了他,成为宣师最出众的那个弟子。” “对。” “自那以后,唐彦修再也没离开过东都,日日泡在演武场,一直想再比一场,想打败她,想重拾那份傲气。” 周歆又道:“可他一直没有这个机会,这便成了他的执念。” 张卿清继续道:“朝南衣的名气与日俱增,东都没人打得过她。所以,很多新来的武师一入东都,都会向她下帖子,想打败她博些名声入朝为官,但她从未应过。直到灵鹤真人向圣上举荐一位少年做大理寺少卿,这新来的少卿与朝南衣一起擒妖——” 周歆再次打断:“朝南衣见他身手不凡,想与他一较高下,但被拒绝了。” 张卿清不耐烦地睨着她,“究竟是你说还是我说?” “好好好。”周歆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闭嘴,你继续。” “这还差不多。”张卿清打开玉扇摇了摇,“在朝南衣百般挑衅之下,终于在一个月前,二人在校场打了一架。这一架,沈少卿虽然赢了,却失去了圣心,更因为伤到了朝南衣,被训斥一番,罚没半年俸禄。唐彦修知道后,到太清观门口拦住了朝南衣,当众下挑战书,声称若是她赢了,自己任凭处置。” 周歆摇了摇头,“朝南衣有伤在身,他这是趁人之危。” “那可未必哇!” 张卿清道,“你想,他追在朝南衣身后五六年,就想和她一决胜负,可朝南衣连看都不看他。他心里怎么想噻?这时候,朝南衣不看他,也看不见别人,他尚能接受。可沈少卿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局面,不可一世的朝南衣将他放在了眼里,追在他后面想一决胜负。这让唐彦修如何接受得了哇?” “他太想引起朝南衣的注意了,哪怕是以这种并不光彩的方式。这一仗,他还是输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朝南衣打得爬都爬不起来。朝南衣羞辱他,花拳绣腿,也配入金吾卫?你猜他怎么回的?” 周歆:“怎么回?” “唐彦修抓着朝南衣的脚踝,说,金吾卫,不如凌云君的入幕之宾。朝南衣听到后,只是摇了摇头,说了三个字,可惜了。” 周歆不解:“可惜什么?” “可惜他的资质,本是众人中最高的那一个,却心存杂念,白白浪费了一身好根骨。这件事传到中郎将耳中,唐彦修就被金吾卫除名了。圣人听说后,觉得可惜,便有意赐婚。” 周歆道:“但是朝南衣拒绝了。” “对!她向圣人发誓,此生绝不结道侣。圣人这才打消念头。” “据说那日,唐彦修追了朝南衣八条街,只是为了问一句,你是不愿嫁人,还是不愿嫁我。” 周歆不免好奇:“朝南衣怎么回答的?” “她只回了一句,到底是凡夫俗子。”张卿清耸了耸肩,“这句话,太高高在上,甚至有谪仙藐视众生的意味,唐彦修自此彻底沦为东都笑柄。” 听到这里,周歆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唐彦修能有今日,说白了都是咎由自取,唐公怎能将一切怪到朝南衣头上? “聊完了唐三郎,该聊聊沈少卿了。”张卿清揶揄道,“朝南衣可是向圣人发誓此生不结道侣的,你们……不会一直这么偷偷摸摸下去吧?” 周歆:“?” 她秀眉紧蹙,隐隐有些动怒,“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哪胡说了?”张卿清收起玉扇,用扇子指着她,“你们昨夜是不是躺在一张床上?别想否认,我可是亲眼看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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