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擦拭过一遍的匕首又被擦了一遍,像是竭力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最后他猛地一掷匕首,匕首擦着陆方的脸,带起一阵冰冷的风,深深地没入墙壁内。 他甩袖离去。 …… 与此同时,行宫内。 霍元瑶站在行宫门口张望了许久,那守门的侍卫见她今日一直在此徘徊,不由得问:“你在看什么?” 霍元瑶道:“我在等陛下的车驾,先前宫中传消息,说陛下今日会来探望殿下的。” 那侍卫说:“太阳都要下山了,陛下定是不会来了。” 霍元瑶也觉得是如此,但她还是有些不甘心,轻轻咬唇道:“陛下不是会食言的人,可能是有事耽搁了,我再等等罢。” 可她等到很晚,也没有等到陛下出现。 霍元瑶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说好了要来,为什么突然又不来了?她颇有些郁闷,转身回到殿中,秦施又在为君后的身体嘱咐着什么,神情明显比几日前轻松很多。 秦施说:“看来这个新方子效果极好,殿下近日也没有咳嗽了,便一直这样保持下去,定然可以顺利产下皇嗣。” 赵玉珩温声道:“这几日,秦太医辛苦。” “殿下严重了。”秦施叹了一声,“老臣只是希望殿下能安然无恙,以殿下的身体,实在是不适合诞育子嗣,好在情况好转,只要中间不出什么意外,殿下一定会好好的。” 再精湛的医术,都需要病人好好配合,令秦施欣慰的是,君后体弱多病,对生死之事看得很淡,却并未放弃自身,还是想好好活着的。 这四年来,秦施一直在为赵玉珩看病,前三年君后的身子都好坏反复,他也并无什么求生欲,只说顺其自然便好了,全看天意,有时候让秦施也无可奈何。 今年虽然情况直转急下,但他却主动配合了不少,就好像心里突然有了挂念,想活得久一点,能多陪那人一日也好。 秦施很欣慰。 他收好药箱,转身离开。 霍元瑶还站在不远处的雕花槅扇边,虽然努力藏着心事,神色还是有些郁郁,赵玉珩偏头,唤道:“瑶娘。” “诶。” 霍元瑶连忙上前,“殿下有什么吩咐。” “你怎么了?” “我……”她忍了又忍,趁着这里没别人,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陛下今天食言了,她没有来见你。” “她不会轻易食言,应是有别的事。” “陛下是个好皇帝,我也觉得陛下不是故意的。”霍元瑶直白道:“可是事有轻重缓急,表兄你也很重要,我不是说陛下不喜欢您。只是有时候我忍不住想,表兄你是不是太让陛下安心了……”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肉吃,最省心的那个往往才最容易被忽视。 霍元瑶都恨不得帮他去跟陛下说,其实他也没有表现得那么不需要她陪,有时候表兄会很想给她写书信,很想叫她过来,只是都忍住了。 可越不想打扰,对方越不会知道,他远没有他表现得那么冷静淡然。
第110章 眼前人12 霍元瑶说的,赵玉珩何尝不知。何止是她?就连许屏、赵家人,全都是这样认为,希望他能够主动争一争,让在感情方面比较迟钝的女帝能更在乎自己。 赵玉珩并不傻。 他依然我行我素,纵使所有人都这样催促他,他也只是笑一笑,并不理会。 霍元瑶直接道:“有什么都需要直接说出来,这样您和陛下的关系才会更好。陛下平时那么忙,您难道指望自己什么都不说,陛下就能体察到您的心意吗?” 赵玉珩淡淡问:“你为何会这样觉得?” 霍元瑶一时哑然。 她有点茫然地想:难道不是这样吗?难道君后不想让陛下更喜欢他吗? 赵玉珩神色平静,展目看向窗外那一簇已经凋谢的花枝,平淡道:“若她不是皇帝,或是我并非姓赵,我自然什么都不会顾忌,但你瞧,仅仅只是这样,她已经力排众议重用赵氏武将,只怕现在,朝野上下人人都在议论她有多在乎我。” 霍元瑶沉默。 “您总是考虑的太多。” “总有人要操心,还是自己来安心些。” 霍元瑶不由得想起很早很早以前,民间对赵三郎的评价。 那时她才十岁,初次跟在阿兄身后见到表兄时,他已是整个京城最光芒万丈的少年,却又因为体弱多病,被很多人说成是“天妒英才,过慧易夭”。 赵玉珩淡淡一笑,仿佛并不在乎那些小事,伸手去拿桌上由赵氏亲信传来的密报,长睫一落,平静地看着。 这些年赵玉珩足不出户,但无非是从骄傲恣意的赵三郎,变成了隐于幕后的谋士,天下事依然尽在掌握中。 军功赫赫的武将在无战事时,大多数会被鸟尽弓藏,被削夺军权只是最好的结果,这一点赵家早就明白,尤其是张瑾崛起后,由张党网罗的密网,几乎可以杀赵氏于无形。 好在,有赵玉珩。 他是先帝钦点的君后,后宫前朝关联紧密,赵玉珩就像是赵家外面裹着的那一层薄弱又坚韧的屏障,劈不断,且紧紧将赵氏黏附在女帝身边。 虽然他厌烦至极,却不得不做。 三党制衡,平衡只要不被打破,就永远风平浪静。 但依然还是起风了。 “许屏。”赵玉珩盯着手中的密报,眉头越皱越紧,出声唤。 霍元瑶欠了欠身,转身出去,守在外面的许屏绕过屏风走了进来,拜道:“殿下。” “兵部近日无异动?”他问。 许屏道:“是,谢仆射着重督查兵部事务,谢氏父子关系不睦,许是有父亲施压……谢尚书才没有暗中动什么手脚。” “此次调兵遣将,陛下可有调派与谢氏走得近的武将?” “不曾。” “外军调派兵力多少?” “先是十万关内道折冲府兵,随后陛下又相继调了八万,若漠北增兵战事不平,后续只怕还要继续调兵。” 赵玉珩眉头越皱越紧,他闭了闭目,说:“不对劲。” 许屏不解,赵玉珩缓缓道:“谢安韫过于安静,凡事反常必有妖,你速速知会大伯,令他去注意左威卫大将军郜威……近日可有什么动作,又私见了何人。” “是。” —— 九月时分,北方传来捷报。 漠北发起进攻,燕云两州同时被攻打,平北大将军段骁镇守云州城,乘胜追击,斩杀敌军副将,偏就在此时,燕州守将突然叛入契丹。 好在关键时刻,后方赵德元率军而至,险险挽救燕州,但与此同时,燕州城后方幽州镇内,节度使曹裕趁此时机发兵,彻底反了朝廷。 曹裕勾结漠北,似乎早已预料燕州之事,见后方赵德元出兵燕州,趁机发兵,其子曹肃为主将,率军向东直攻蓟州,蓟州失守。 朝廷再派援兵,势必剿除反贼,击退漠北,平定北方。 “蓟州距离檀州非常近,若檀州失守,燕州城三面被包围,势必危矣。” 紫宸殿内,看到女帝揉着额角,一副完全没睡好的样子,裴朔还是出言安慰:“臣觉得,陛下不必太过忧心,有赵将军在,要拿下檀州,没有那么简单。” 赵德元到底还是个战功赫赫的大将,虽然裴朔认为,如今朝中能用的武将各有一定的缺陷,有人自恃军功过于自负,有人骁勇有余而谋略不足,与之相比,节度使曹裕虽然行事傲慢,但却是个谋略与胆识兼备的人。 但裴朔记得,前世也是这个时候,曹裕反了。 不过当时选派将领,并没有天子参与,有谢党将领率兵作战,且战事耗时数年,等到曹裕被杀、漠北被击溃时,国库已经被损耗得极为空虚,且很大一部分兵权落到了谢氏手上。 这也为后续谢安韫造反,做了很好的铺垫。 这一世,王氏没了,女帝也没有派遣任何和谢氏一族有关的武将,很好地遏制了谢氏借此机会掌控兵权、恢复元气,看起来整个谢氏一族已经不是最紧要的心腹大患。 但是…… 裴朔斟酌片刻,缓声道:“臣以为,陛下不必太忧心战事,反而如今战事胶着,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转移,陛下反而更要提防一些不易被察觉的地方。” 姜青姝抬眼:“裴卿说的是谁?” “谢尚书。” 裴朔话音一落,一抹挺拔清瘦的影子,倏然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王璟言。 裴朔猛地一顿,眯起眸子打量此人。 王璟言好似什么都没有听,从头到尾垂着眼睫,没有和任何人有视线交流,仅仅只是进来为陛下奉茶。 每次姜青姝和裴朔单独说话时,都是比较私人的时间,所以严格来说也不算什么严肃的场合,但即使这样,王璟言也几乎没有见过裴朔,只有这次,君后回宫,邓漪他们都被女帝派去安排君后的事了,王璟言便自作主张出来送杯茶。 “陛下。” 他端着茶盏走来。 姜青姝知道他的爱情度已经上九十,便也没有把他赶出去,而是继续问裴朔:“裴卿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朔顿了顿,收回肆意打量王璟言的目光,继续道:“关中府兵频繁被调离,京城随时可以被调遣的禁军有五万,而别的不计,单左右威卫便遥领府兵十万,非臣多心,臣觉得如此局面,很容易造成京中生变。” 而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现象。 因为王家倒了,反而造成了谢氏一族已经没有威胁的假象,加上谢家父子最近都太低调,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在节度使曹裕、以及张赵互争之上。 听到裴朔的话,王璟言奉茶的手微微一抖,将头垂得更低,杯盏被放在天子跟前,发出一声突兀的清响。 姜青姝没想到裴朔会这么说,眉头骤然一紧,盯着他道:“为何这样想。” 裴朔直言不讳:“谢尚书早有反心。” 说谢安韫想反她,姜青姝信,没有哪个臣子天天想睡皇帝的,连基本的敬畏心都没有,怎么可能甘心为臣?而且自从那次他闯入紫宸殿质问她之后,他就再也没了动静。 但裴朔是怎么看出来的? 姜青姝觉得,有些事上,裴朔过于料事如神了,好像能提前预知未来一样。 最近有关谢安韫的实时,也的确是有些问题,他私下里见某些武将较为频繁,不过除了他,张瑾和赵家人并没有比他好多少,这些党争人士私下里就没消停过,她就没有想太多。 但连裴朔都提了,她也不得不多做深思。 就在此时,邓漪自凤宁宫折返,回禀道:“陛下,君后那边已经安顿好了,殿下说……稍后会亲自来紫宸殿见陛下。” 姜青姝皱眉:“他身子弱,你怎么不拦着点儿?朕过去看他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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