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弟弟,小时候虽也调皮,却也只是偶尔。多数时候还是懂事知礼,听话懂事的。可自从去了私塾,他就变得越来越调皮,莽撞无礼,惹事生非。偏偏每回惹了事,家中的长辈总以年纪小做说辞护着他。 看到姐姐哭,沈延年瞬间慌了神。 从小到大,只在舅爷爷去世的那日见姐姐哭过。除此之外,他从未见姐姐哭。可今日,他竟将姐姐气哭了。 一直不肯认错的沈延年终于开了口:“姐,你别哭,我错了。” “错哪了?” “我不该顶撞夫子,不该在课堂上找同窗说话,不该捉了□□放到同窗的衣服里,更不该踹了咱家院子的大门。”沈延年列数着自己犯过的错,说着说着也跟着姐姐一起哭。 被就被孙女哭得心疼的吴婆子,这下也来了气,呵斥着问道:“你既知道是错的,为什么还去做?” “我……我不想读书!呜……呜呜……” 说到伤心处,沈延年的眼泪犹如洪水决堤,直流不止。 听了小孙子的话,原本只是有些气的吴婆子,这下是真动了肝火,怒道:“不想读书?不想读书你想干啥?难道要像我跟你爷一样,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地里刨食?咱家现在能比别儿个富足,就是因为你姐会识字读书,才学得了这些赚钱的法子。不读书,不读书你要干啥,想上天不成?” 沈杳抹了泪将吴婆子拉到一边,才问起了弟弟:“你是说,你不想读书才这样?” “呜……”沈延年呜咽着点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我……我跟奶,还有娘都说了,我……我不想读书。可是他们非让我去学堂。我就……我就想着法子惹夫子不快,惹同窗们不快。我想着……等夫子对我生了厌,就会让我回家,不让我去学堂了。” “奶总说,让我好好读书,长大了考状元。可是我考不中……我会考不中的。姐,我考不中状元怎么办?呜……呜呜呜。” 沈杳没想到弟弟竟然是因这种莫须有的压力,才生了叛逆的心。忙蹲下来帮弟弟擦着眼泪,小声哄到:“读书又不一定非要考状元,再说状元也不是谁都考得的。好了,不哭了,咱不考状元。” “杳杳,你可别惯着他,不念书怎么成?” 沈杳好笑,这才一会的功夫,她和她奶的立场怎么就互换过来了呢。 拉过沈延年,沈杳对吴婆子说道:“奶,天下学子何其多,每三年才出一个状元,可想这状元得需多大的才。” “我让弟弟们读书识字,是为了他们将来能明事理,辨是非。若是能考得功名,自然是好的。若是考不上,将来做生意亦或是别的,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叫人哄骗了去。 您总在两个弟弟跟前念叨考功名的事,叫小弟心中生了压力,才惹出了这些事端。都说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就像咱家,不就是种菜的状元嘛?将来小弟做别的,也未必不能成事。您阿,就莫再跟他念叨考状元的事了。” “怪我!怪我白日做梦,望孙成空。!哼!”吴婆子气愤的甩了袖子,转身回了屋。 她是盼着孙子好,才让孙子好好读书考状元的。怎么一番论下来,竟成了她的错? 看在眼前的泪人儿,再看消失在堂屋的身影。沈杳耸着肩,无奈的叹着气。 得,解决了亲弟弟的事,又得罪了亲奶奶。 “延年你听好,咱们不逼你去考功名,但是字你需认得一些,夫子将的道理你也要听,不能再在学堂里惹事,可知道了?” “知道了,姐!”不用担心考不上状元,沈延年止了哭,换了笑脸,乖巧的应着姐姐的话。 “行了,先去洗把脸!” 打发走小的,沈杳准备去哄哄她奶。 哎,这个家要是没她,迟早得散。
第80章 正月初六,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系着红绸的轿子停在沈家门前。 这几年家家户户都跟着沈家种菜,攒了不少的家底。是以沈红梅出嫁,几乎家家都虽了礼。 随了礼,自然是要请来坐席的。可堂屋里只摆得下三桌,坐得都是村里的长辈。 三个儿子的屋里,也各自摆了一桌,坐得是沈家几个儿媳妇的娘家人。余下的,都安排坐在了院里。 正月里的天,冷得厉害。一说话,嘴里都能呼出白气来。好在吃席的人热情高涨,有说有笑的好不热闹。 从堂屋到外院,身着喜服的陆天明正挨桌敬酒。沈杳从灶房里盛了碗饭,拨了些单独留出来的菜,送到了沈红梅的屋里。 何氏坐在床边,拉着沈红梅的手,双目通红。 “大姐,你先吃点垫下肚子。我听我娘说,一会出了门子,怕是要到夜里才能吃得上东西。”沈杳递过饭菜,挨着何氏坐下。 沈红梅接过碗,小口的吃着,生怕弄花了唇上的口脂。 一旁的沈杳,也细细端详起堂姐来。 瓜子小脸,柳叶细眉,一双桃花眼微微扬起,带着一丝娇媚。曾经那个胆小怯弱的小女孩,竟出落的如此貌美。 “杳杳为何看我?” 沈杳一怔,微微笑道:“大姐好看。” 被妹妹夸赞,沈红梅握筷子的手一顿,红着脸娇嗔着:“哪里就好看了?” “哪里都好看,大姐要是不信,问问大伯娘。” 何氏的耳里只两姊妹在说话,至于说得什么,她是一句也没听进去。脑子里想得,全是闺女嫁到镇上后,夫君是否疼爱,公婆是否好相处。 姊妹两还在辩驳,吴婆子推了门进来,递过来一个红封:“这是十两银子,你留着压箱底。莫交给你公婆,也莫要给你夫君。镇上不比村里,吃穿用度样样都要买,怎么也要留些体己钱。” “奶,这钱我不要,您留着家里用。昨夜二婶跟三婶每人给了我二两,我娘也给了一些,我有钱用。”沈红梅将手背到身后,鼻子发酸。 不由沈红梅推辞,吴婆子将红封放到床上,道:“她们是她们,我是我。虽说我对几个小的偏袒些,但你也是我老沈家的孙女。孙女出嫁,我这个做祖母的给些压箱底的银子,本就是应该。” 沈红梅抿着嘴,不让自己哭出来。 她知道,她奶重男轻女。小时候的她,并不得奶奶喜欢。后来杳杳出生,奶奶将杳杳当成了心肝,连带着对她,也和颜悦色了不少。 却也只是仅此而已。 那时候,她也幻想过,幻想着奶奶像抱着着杳杳那样的抱着她,亦或是对她笑,夸赞她。 再后来,两个弟弟和小堂妹出生,奶奶似乎忘了什么是重男轻女,对小堂妹也疼爱的紧。只对她,不甚亲近。 她以为,她是不得奶奶喜欢的。 可是现在,奶奶怕她嫁到镇上没钱花,在嫁妆之外又给了她十两银子的私房钱。 对自己无比抠门的老太太,竟舍得拿出十两给她做私房。 沈红梅这才知道,她奶是拿她当孙女的。 “出嫁的大喜日子,可不兴哭了。把钱收了,我还有一堆事要忙。” 何氏拾起床上的银子,又拉过闺女的手,将银子塞到闺女手心里:“收了吧,这是你奶奶的心意。” 银子握在手心里,是冰冷的触感。沈红梅的手紧了紧,哽咽着声音道:“谢谢奶。” 吴婆子离开后,姊妹两又说了一会儿话。不多时,门外传来声音,说是酒席散了,新娘子该上花轿了。 就这样,沈杳看着那个一起长大,处处护着她的堂姐坐进了花轿,然后出了沈家院子,再是出了大柳村。 等花轿没了影儿,再也听不见锣鼓声,沈杳才扁了嘴,流了泪。 她突然有点讨厌长大。 正月初八,出嫁第三天的沈红梅回门。 比起成婚当日,新女婿的陆天明要拘谨许多。也不知是不是为了缓解尴尬,新上门的女婿硬是要帮着做活。这也要帮上一把,那也要帮上一把,怎么拦都拦不住。像极了刚嫁到沈家时的张春香。 较之陆天明,沈红梅要自在许多。不过也是,沈家是她的娘家,没有比沈家更自在的地方了。 与祖父母叔婶们见过礼,沈红梅被何氏拉进里屋说话。 沈杳并为跟跟去,见到堂姐脸上的那一丝娇羞,她知道,堂姐在陆家过得大抵还算如意。 在沈家用了午饭,小两口便要回镇上。陆家的牛车刚出大柳村,就见一辆马车驶进了进来,与之擦肩而过。 那马车沈杳没见过,不是百味楼的马车。比起来,这辆马车更加高大。说不上奢华,却也算是精致。 “也不知是谁家,竟还有这般富贵亲戚。”沈杳自言自语了句,搓着手,而后关了院门。 马车进了村,直行不过百米后绕到拐角,像高地驶去,最后停在了司家门口。 车夫挑了帘子,只见从车厢内出来的少年郎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一身墨色袍子,更显身姿挺拔。 正在扫地的陈伯,见到来人忙扔了手中的扫把,激动的问道:“少爷,你,你怎么回来了?” “陈伯!”司玄知唤了声。 “少爷,快,快进屋。我这就去禀报太老爷。” 不等司玄知再问话,陈伯早已跑进了屋里。 司玄知笑了笑,站在高地俯身往下看。果然如杳杳信中所说的那般,大柳村早已变了模样。 屋内,炭盆里的银丝炭烧得正旺。 见到端坐着的司淮真,司玄知跪在地上,重重嗑了个头:“祖父,孙儿回来了!” 往日精神矍铄,不怒自威的老者,此刻也红了眼睛,哑着声音:“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我本算着日子,是要回来陪您过年。没成想落了场大雪,在路上耽搁了好几天。” “不妨事,不多这一年,今年再陪我过年就是。” 司玄知抿了唇,不知如何应声。是他不孝,离开了整整八年。 “县学的院长与我是旧识,眼下距离院试还有两个月,下场之前,你倒是可以去县学上课。” “祖父,我打算在家温习。” 想到亲家交好的那些大儒们,觉得留在家中温习也好,免得学院嘈杂,扰了他的心神。 入夜,烛光杳杳。 司玄知将窗户推开一丝缝隙,正对着那株白玉兰。只是还未开春,树枝光秃秃的,不复夏日繁华。 关了窗户,司玄知整理起从金陵带回来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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