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晳早瞧见了廊下的小福晋,她身上的披风满绣金花,只是风雨中飘摇不定,弘晳过去,想一把抱住小福晋进屋,又怕身上的雨水沾在小福晋身上,便催她:“福晋进去吧。爷回来了。” 苏玳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两步,想走近一点,她瞧见弘晳伸出来又收回去的手了。 本来想把人看清些,结果一下子就看见弘晳额头上的纱布,和他脸上被雨水冲出来的细碎血迹。 苏玳骇然:“爷受伤了?”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是头破了吗? 这会儿顾及不上什么了,她想凑过去看清楚,又怕弘晳身上还有伤,又怕自己不知情碰到了伤了弘晳。 急的眼眶都红了。 弘晳瞧的分明,心里积攒了数日的委屈一下子就消散了,他主动握住小福晋的手,反正两个人都已经湿透了,也不用管那么多了,一起相携进屋去。 叫奴才们备热水,他催着苏玳去更衣:“福晋莫急。就是额头上有点伤。爷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苏玳都看见弘晳衣襟上深洇的血迹了。 苏玳要去请太医,弘晳不许,苏玳便要去请府里的医生来:“要不然,去外头请个大夫也好啊。” 弘晳摸摸她的脸,笑得温柔:“这事儿不能闹出去。没有人知道爷在乾清宫受伤的消息。皇上不会想外头有只言片语的传言的。” “乖乖,听爷的,你先去更衣。换完了衣裳,你来给爷换药。” 匆匆换了衣裳的李固在外间刚候着,就听见这句话了。 心想,原来主子绝不肯要太医侍奉,是为着这个了。 果然主子的事到了福晋这儿就容易许多了。 福晋还没说什么了,主子爷就乖乖的自己要换药了。 有福晋的日子,他们做贴身奴才的日子都要幸福许多了。 苏玳都没看见弘晳的伤口,想起当初直亲王被康熙扔出去的东西砸中额头那血流如注的模样,她更衣的时候脑子里浮想联翩的。 以康熙那个性子,说不准真的打弘晳了。 跟自己的祖父,弘晳不能还手,不就是只有乖乖挨打的份吗? 苏玳匆匆换好衣裳,弘晳那边沐浴还没好,她就将李固叫进来问情况了。 结果李固在外头候着,一问三不知。唯一知晓的,就是弘晳没有挨打。 李固复又出去候着,苏玳这儿拿了纱布止血的药,这都是常备的东西,奴才们找出来,她也不要人跟着,一个人去了弘晳沐浴的屋子。 她在这里,弘晳也没要人伺候,自己正在那儿洗。 都快洗完了,瞧见苏玳进来,弘晳就笑得有点痞:“福晋等不及了?” 苏玳去看他的伤口。 胡乱弄上去的纱布已经拆下来了,能看出上过药,但是处理的很粗糙。 不是被人砸的,也不是被人打的,倒像是重重磕破的。 伤口里头都血肉模糊了,可见这劲儿有多大。 年轻力壮的男人身体好,恢复的更好,伤口已经不流血了,苏玳一颗心放下来,站在弘晳跟前细致的给他处理伤口,慢慢的上药。 动作温柔,嘴巴却半点不饶他:“爷这是在皇上跟前以死明志了?用这么大的力气撞柱子,是要把自己撞死?” “爷是不是现在还脑袋晕啊?”说着说着,又不自觉有点心疼。 弘晳瞧她呢,小福晋神色变换,细微的变化,他全瞧眼里了,跟着就伸手摸摸她温热的耳朵尖,笑道:“什么撞柱子?爷岂会那么狠?” “爷这是磕头磕的。重了点,就见血了。不见血不行啊。” 苏玳不许他动手动脚的:“爷不狠?爷对自己是最狠的了。” “无论什么事,爷都恨不得拿命去拼。” 磕头磕重了,估计也会脑袋晕。苏玳抱着他的脑袋看了半晌,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觉得这位爷神志清楚,口齿伶俐,要不然还是明日趁空找个医生给他瞧瞧好了。 弘晳眸光渐深,一伸手直接把小福晋揽入怀里,他沉声道:“爷惜命得很。不会就这么死的。爷的这条命,哪能折在这些人手里呢?” 弘晳身上都是水珠子,弄了苏玳一头半身,她忙后退,可已然这样了,怕是还得换一身衣裳了。 回想起方才小福晋的唇贴在他胸膛上的温热触感,弘晳大笑,眉眼胸中一片爽朗开阔。 他仗着手臂长,揉了揉小福晋的脑袋,将她的头发都弄乱了,才说:“更衣去吧。爷在榻上等你。” 苏玳咬着牙才忍住了对弘晳动手的冲动。 他是个伤患,今夜在乾清宫,只怕是身心俱伤,她得爱护伤患,不能趁人之危欺负人。 可这就是这个混账欺负她的有恃无恐吗? 弘晳额上的伤上了药,如今雨水多,用纱布捂着恐怕太过于潮湿了,又是在额头上,小心些轻易不会碰着水,就这么敞开着,伤口倒是会好的快些。 睡觉的时候再小心些不乱碰到,大约数日也就能好了。 弘晳起身,身上水珠轰然垂落,等下直接上榻,也不必换什么正经衣裳,随意套了中衣,又在外头披了外裳,就出来了。 他到了榻上坐了一会儿,小福晋就回来了。 他在这儿住了些日子,暖阁里只有他自己的东西,小福晋很贴心,送来的东西样样都是他用惯了的,而且是他喜欢用的。 哪怕是换了个地方,但总觉得住着还挺舒心的。 就是小福晋不在身边,有点寂寞。 现在倒好了,触目所及,除了他的东西,就是小福晋的东西。 就像是在东院里住着一般,他和小福晋亲密无间的住在一起,方才去问了她的丫头,说她这次过来,带了好几个箱笼一起,摆明了是要在这儿住些时日了。 弘晳心里得意又高兴。 她连随身用的东西,家常的衣裳和出门要穿的衣裳都带了许多套来,可不就是要常住的意思嘛。 她现在身上穿的衣裳,那料子还是他给选的呢。抱在怀里滑溜溜的,特别的舒服。 苏玳由着他抱着,床帐放下来,四下里都没人了,奴才们都在外头候着。 苏玳的头发披散下来,柔顺的青丝落了弘晳满身,她姿态乖乖的,却直接问他:“那个面生的蒙古人,是我的哥哥吗?” 乾清宫的事,问李固一问三不知。却意外从李固那儿知道,弘晳失联的那些日子,是猫在她亲哥哥府上了。 她派人过去传话,哥哥还说弘晳不在他那儿,这两个人,明目张胆的联手骗她! 苏玳想,她问了,他要是不老实回答,还骗她,那她就直接翻脸走人。 什么危在旦夕,什么处境艰难,她都不管了,爱咋咋地。 “是。”弘晳不骗人,“先前叫你哥哥先回京,就是为了与噶礼的人在京中见面,商议纶布的事,还有些南边地方上的事务。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但需要个面生的人去接触。” “爷叫你哥哥易容过。他们不知道是你的哥哥。如今传的乱七八糟,不过是为了把人诈出来。爷已同你哥哥说了,叫他不必管。爷会保他,也不会有人知道是他。” 苏玳怨念:“你们悄悄商议好了,却什么都不告诉我。” 哥哥变了,哥哥不爱她了。哥哥现在死心塌地跟着弘晳,她成了外人了。 呜呜呜,苏玳委屈。 弘晳默然,这个指控也没错,他确实是,什么都没告诉她。 弘晳反省,然后承诺:“爷以后一定都告诉你。” 苏玳不大信他这个话,只想着巴勒多尔济多老实的一个人啊,这才跟着弘晳混了没多久,连亲妹妹都骗了,天知道她哥哥在外头还干了什么事。 可转念一想,巴勒多尔济转变如此大,又岂能不是外间环境太险恶,他不得不改变呢? 想到这儿,又有点心疼她哥哥,苏玳觉得自己真是心软没出息:“为了你,哥哥都不惜骗我。” 小福晋声音软软的,带着控诉,却很像在撒娇。 弘晳就觉得说不上来,小福晋似乎是有些变了。 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变了,但总之是变得叫他越来越喜欢了。 十来天没这么抱着小福晋了,温香软玉在怀,旷了十来天的身子翻腾叫嚣,就想狠狠的弄一弄他心爱的小福晋。 想看她活色生香,弘晳逗她:“你哥哥跟着爷混,自然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都是爷的人,都得听爷的。以后你也要这样,不能总想着你哥哥。” 苏玳听的想拧他,一看见他额上的伤口,就没用力气了,招架不住他的动手动脚,只好软着声音道:“爷额头上的伤,到底怎么弄的嘛?” 弘晳说了,可沉沦在云端起伏的苏玳听进去了几句,他就不知道了。 敢说敢干的皇长孙坏心的很,苏玳没听清,嘤咛着不知道,他就一遍一遍的说,直到苏玳听进去为止。 他尽兴了,搂着小福晋爱怜的亲吻,苏玳却觉得身心受到了双重压榨。 乾清宫沉重的逼问仿佛是她亲身经历的。 方才重重留下的余韵又久久盘旋在心中。 身心割裂,无法思考。 缓了许久许久,久到弘晳都以为怀里闭着眼睛的小福晋睡着了,结果小福晋抓着他的手腕,用一眼的水色看他,问他:“爷会找太子爷帮忙吗?” 弘晳拿了帕子擦她额上的汗珠:“自此往后,或者说很早之前就开始了。爷的事情,爷自己扛。阿玛的事情,爷一力承担。” “太子之位,将阿玛的手脚都束缚住了。他什么都不能做。甚至不能保住这个位置。” 太子和皇长孙联手,皇上那里,就绝不会再扶持太子了。 四面八方对皇长孙的攻击,都是针对太子的。太子不能相帮,皇长孙自己解决,才有一息生机。 他的阿玛还没有经历过那样惨痛的人生,他的阿玛也不是重生而来的。 他的阿玛不需要去搏杀,有他在,他能护得住所有的人。 如果非要有一个人再经历一遍那样的黑暗,那么,就让他一个人承担吧。 苏玳听的心灰意冷:“那太子爷能做什么呢?” 她的手放开了弘晳的手腕,却被男人将整个手掌都握住了,被抱入那个火热的怀抱中,弘晳在深重的夜里,笑得如同七月里盛大的流火星。 “阿玛能生病呀。”弘晳说。
第38章 038 八贝勒自从意识到自己被人算计了,就把目标锁定在了那个从何焯到江南就和何焯打得火热的孟光祖身上。 孟光祖这个人的来历不难查,他们稍稍用了点心,就查到孟光祖是诚亲王的人。 他们去质问诚亲王,诚亲王却说自己根本不知道什么孟光祖。诚亲王的属人之中也没有孟光祖这个人。 诚亲王说自己从未派过人去江南购书,也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他早两年就在修书了,朝野上下都知道他干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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