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辞卿跳过了这一段,接着说:“此前也有好几次都没补银钱给我,我也就这一次提起而已。” 江雾冷眼看向那领头的狱卒。 狱卒连忙低下头去。 此前江雾虽也有几次帮过谢辞卿讨回公道,但还没有哪一次是直接进来牢里的。他们这才肆无忌惮的动手。 江雾问谢辞卿:“买酒花了多少银?” 谢辞卿:“三十文钱。” “加上前几次呢?” “记不清了。” 江雾了然后对狱卒说:“我夫君单纯,前几次不计较银子,可不是由着你们放纵,觉得他用自己的银钱给你们带酒是理所应当的。” “前几回的银钱我不跟你们计算,但这一次,你们需得三倍还给他。” 狱卒眼睛一瞪,“三倍,这也太多了!” 江雾讥笑道:“当值期间饮酒作乐,还打他成了这副模样,我不在大理寺卿跟前揭发你们,又只要三倍,已是我开恩。” 狱卒面露不愿。 江雾看出来了,又说:“要么,就是不还三倍,但你们几人需得跟他负荆请罪,双手奉还这三十文钱。” 后面有一个小卒啐了声,“才三十文,至于吗?” 江雾:“我更想问问你们,三十文至于你们这样打他?” 那几人不说话了。 江雾又说:“当面点清,动作快些。” 大理寺卿还在此处,狱卒不敢多违抗,咬牙不情不愿的摸了九十文钱递给了谢辞卿。 谢辞卿伸手去接,却在对方松手时,他忽然把手缩了回来。 那些铜板哗啦啦的洒在了地面,有几个蹦跳滚去好远。 谢辞卿扶额,一副歉疚极了的模样,“实在抱歉,我近日来画画太累,手抖了。不然烦请你们替我一个个捡回来吧?” 九十个铜板,一吊串起,可掉落在地早洒得四处都是,他一个个去捡,不知要什么时候! 他们都看出来了,谢辞卿分明是故意缩手回去的。 狱卒脸色铁青的瞪着谢辞卿,却见他凤眼锐利,神色淡漠,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冷笑。 狱卒一愣。 看见江雾的目光投向了谢辞卿,后者便在下一刻笑起来,柔如春风拂过柳叶。 江雾分明看出谢辞卿是故意收手的了,但此刻在他面上看不出半点儿异常。 她转对狱卒说:“捡吧。” 她没让他们为谢辞卿被打出来的‘彩’负责,已是够宽容。 狱卒们虽然不满,但还是乖乖去捡了。 他们还没捡完,江雾看见有两个小卒抬着郭钟子的尸体出来。 他们走在江时困前面,后头跟着仵作。 江时困见江雾还没走,皱了皱眉,“还不快走?这是你能来的地方?” 小卒手脚不麻利,不小心摔了一跤,郭钟子的尸体被甩落,在地上滚了一圈。 江雾看过去,见郭钟子被甩得趴在地面,露出的后脑勺正对着她。 她看见他后脑窝的位置,有个不大不小的血窟窿还在往外流血,看来他才死没多久,血液都还没凝固。 “愣着做什么,走啊!” 江时困见她站着发呆,更为严厉的喊道。 江雾只好跟上去,谢辞卿还有半个时辰才下值,她去牢外等他。 他们一前一后离开,这间牢内就只剩下谢辞卿和那几个还在捡铜板的狱卒。 谢辞卿负着手,闲庭信步走到其中一人跟前,抬脚,慢条斯理地踩在了他捡钱的手上。 那人正是为首欺负他的那个,叫齐江。 齐江听见手骨咔嚓一声响,疼得龇牙咧嘴的抬头,看见谢辞卿的脸。 谢辞卿似笑非笑,透出寒冽逼人的狠气,他脚下还在加力研磨齐江的手,“真是好一个同僚。” 齐江嗷嗷乱叫,冷汗涔涔,“你、你想做什么?!” “我一个打杂跑腿的,能做什么。” 谢辞卿声线很淡,可脚下分明还在加力。 齐江感觉自己的手快要断了,“你松、松开我!别以为仗着你妻子,就可以……” 话没说完,谢辞卿踩他的那只脚忽然抬起,狠狠踹在了他的胸口。 齐江被踹飞去老远,重重砸在墙壁上,又摔下来。 周围几个小卒被这动静吸引,纷纷转头看见这一幕,都愣在原地。 那个只是打杂的谢辞卿是最低等的狱卒,平时在牢内都是给他们使唤的,不管怎么欺负他都不会反抗。 所有人都以为他不能武,是个只会靠妻子的废物。 眼下……他们谁都没去帮助齐江。一是惊得忘了,二是谢辞卿的贵妻还在外头。 齐江痛得爬不起来,手骨像是断了,连撑地起身都做不到,只能在地上扭动着。 谢辞卿再次走近了齐江。 齐江惨白着脸,惊恐地望着他,控制不住的害怕发抖。 谢辞卿抬脚,那双缝着不少补丁的破鞋,满是泥土的踩在了齐江头上,他温和笑道:“九十文,我怎么觉得不够给你买副棺材呢。” 齐江不敢挣扎,满脸都是泥土,他艰难地看着谢辞卿。 谢辞卿逆光而站,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面目隐匿在昏暗中,看不清楚。 光芒在他周身起了一层柔和的晕影,他看起来无害极了。 齐江被他这副纯良模样拉回了理智。 他一个打杂小卒,此前都是被欺负的,如果真的有本事,方才为什么任凭他们打他? 齐江立刻又面目狠厉,恶声恶气对那几个小弟说:“愣着干什么,还不上来帮我!他那妻子必定早走了!” 小弟们可都仰仗着齐江,听他发话,都上了前去。 还没接近二人,却见谢辞卿广袖一拂,众人只觉有丝丝强劲的力度,将他们全部包裹。 那力度霸道,不给人反应和抵抗的机会,等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被狠狠掀翻在地,摔得五脏六腑都在疼。 有一个瘦弱些的,甚至捂住胸口呕起了血。 这……就是传闻中的内力? 齐江看见这一幕,愣住了。 他再去看谢辞卿,见他哪还有什么纯良之模。 他走出了逆光处,整个人被油灯照得分明。 齐江搜刮肠度,找不到用什么词语去形容此刻的他。 只觉得他很像自己看过的一个画中人。 那是新帝刚刚登基的时候,大赦天下,又给前朝谢氏宫变中死去的所有人做法祭祀。 他作为小卒,被叫去添加祭祀香火。 他在桃山寺里见过一幅壁画。 所画的是一对新婚夫妻,那是一个很久远的传说。 新娘明显不情愿嫁给他,被新郎强行困在画中,于是日日哭泣。那幅画有些颜色已经模糊散掉,据说就是新娘的眼泪洗刷掉的。 后来新娘逃出了那幅画,本以为迎来光明,可紧跟着就被画外人杀害,取她的血做成了这世上最贵的人血颜料。 只是现在那幅画已被陛下命令冲掉,按他的意思,那是前朝旧物。 他容不下。 谢辞卿此刻在齐江的眼中,跟画中的那个新郎匹配上了。 他披着纯良皮囊的鬼,似笑非笑、似哀似喜的面色更是诡异无比,不像这个世界的活物,就像画中人。 齐江被这想法给吓坏了,颤抖着手指着谢辞卿,“你你你究竟何人?” 别说他了,就是当今陛下身边的大红人,锦衣卫统领江易卓,都没有这般深厚的内力。 谢辞卿不寻常! “前日,你与福来客栈的杨兆博意/淫我的妻子。你猜猜他还活着吗?” 齐江受到记忆的冲击。 他跟杨兆博是旧识,在客栈喝高了,谈起了最无能的谢辞卿,却娶了个美娇妻,那时口出狂言,对江雾言语失敬。 谢辞卿当时还找他们打了一架,但是没打赢。 现在是来报仇来了? 不过齐江不太懂他话里的意思,什么叫做杨兆博还活着吗? ----
第24章 ## 画中人 杨兆博已经死在了斧下,但是在这个时间段内,除了江雾和谢辞卿,无人知道。 谢辞卿无欲解释,只道:“你会跟他有一样的下场。” 齐江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听得出来他说的这不是什么好话。 冷汗从齐江的鬓边滴落,他想问话,谢辞卿却已直起了身离去。 齐江不明就里,他这是……分明会武,为何之前却藏拙,还让他们真打了他一顿?难不成就是为了等着他的贵妻到来,可怜他讨要疼爱? / 等待谢辞卿下值的那半个时辰里,江雾有了新的思考。 郭钟子后脑的伤口很明显,仵作们不可能发现不了,但在停尸房的时候,江时困并未对自己提起。 江时困办案对外保密,但都能拿出赵虎的那块布料,这个致命伤又有什么好瞒着自己的? 江雾不仅怀疑上了江时困,还觉得郭钟子真正的死因另有内幕。 也许真凶才是在莫三娘、袁姯死后才出现的那个黑手。 “娘子?” 谢辞卿挑开车帘上来,依赖地靠在江雾肩上,“娘子不生我的气了吗?” 他一如往常,依赖她,还粘人,没什么异常。 江雾没有办法让他说出真相,但是她心知肚明,他跟她一样都是外来者。 既然如此,他也一定知道一些自己在调查的事。 也许让他跟自己一起,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江雾于是问:“今夜我去停尸房,你要跟着吗?” 她想去给郭钟子验尸,弄清楚他真正的死因。 “自然要去。”谢辞卿颔首,“之前说好了的,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江雾看着他青紫交加的脸,说:“那先回府上药吧。” 此时天还没黑,不好行动。 正好回府等等时间。 她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光明正大地去动案件的尸体。 只能做贼。 等到月上中天,夜色深浓时,江雾才和谢辞卿偷偷摸摸出府。 二人穿着低调的夜行衣,一路赶到停尸房。 四周静悄悄的,偶尔有冬风吹过屋檐下,发出呜呜的声响。 停尸房里阴气重,愿意来此地当值的人不多。每一晚仅有三两人驻守,且基本不会遇见有人对尸体使坏,驻守的小卒们都松懈得很。 或是聚在一起玩牌喝酒,或是一个挨着一个的打瞌睡。 此刻,三个小卒蹲坐在门口,哈欠连天。 江雾悄悄看了一眼,觉得是潜入进去的好机会。 她想从后面翻墙进去,功夫不高,最起码轻功是不会,有些艰难,不过她更担心只会舞文弄墨的谢辞卿。 江雾来到停尸房的后面,看着高高的墙体,她转头对身后的谢辞卿担忧道:“你能上去吗?” 谢辞卿静了一会儿,犹豫道:“应该勉强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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