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应下:“好嘞。” 马车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全然无踪无影。 不过一刻功夫,苏宅院子外,商景明的马车和苏漠的马再度相遇。两匹马毛发如墨,混了个眼熟,互相喷气算是打了个招呼。 商景明从马车上下来,站到苏漠边上。 苏漠重复着刚才太子的话:“各自回程?” 商景明:“兵营懈怠?” 两人如此这般,半点不想对方好过。光是想到对方打算夜探苏宅,能站在一起聊两句已是实在了不得。 苏漠明知道双方目的,还是找了个由头:“习惯了边塞夜半巡查。我骑马随处走走。” 商景明听着这荒唐理由,面色不变,相当配合也给自己找了个由头:“尔东又不常驾马车,这就迷路了。又一次撞见小侯爷,我不得下马车和小侯爷见个面?” 尔东厚着脸皮背锅,神色岿然不动。如若有人犯错,那错必在他,而非殿下。他往马车内探了探头,崔仲仁见状只能慢吞吞从马车上跟着下来。 苏漠见到崔仲仁,眉头更是皱起:“你来这里还带人?” 商景明轻微叹息:“说了是迷路。” 崔仲仁知道自己不该得罪太子和苏小侯爷。可这些对话听在耳中,哪怕他知道面前两人或许都是在乎苏小姐,也让他免不了站在苏小姐那边开口:“五十步笑五十一步。” 没人能到百步,谢谢。 “这天算不得冷,又算不得热。晚风习习,困意浓浓。夜半来客多是不请自来,都一样。”他是真的最想折返的人。如此冒犯的事,回头要是他爹娘知道,绝对家法伺候。 面前两人,一个没长辈管教,一个不听长辈管教。怎么能徒留他崔仲仁一人忧心忡忡? 崔仲仁表示:“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见苏小姐,然后被苏小姐骂。放心,苏小姐是好人,人好文才更好,骂人不带一个脏字。” 商景明、苏漠:“……” 商景明至今未曾见过苏千轶骂人。他见过的苏千轶,有礼谦逊、知书达理,他喝下毒酒后见到的苏千轶遇事果决、手段狠烈。在她如今失忆后,则是掩盖不住聪慧和审时度势的乖巧。 苏漠则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胡扯。” 苏千轶根本不会骂人。 人多,暴露的事会更多。商景明没法做到让苏漠留下,自己带着崔仲仁回去:“既如此,一起见人。” 苏漠冷冷一声:“三个大男人夜探苏宅,你确定她不会先叫人?” 商景明微顿:“既然如此,我先。”他见过苏千轶两回,能确定苏千轶不会先叫人。 苏漠:“太子说笑,你先不如这位大人先。”他怎么都不会让商景明第一个见人。 商景明想说苏千轶现在不认识真正的崔仲仁,见一个叫人,和见三个叫人有什么差别?然细说会暴露他已夜探几次,千轶也不是什么胆怯之辈,便作罢:“行。” 崔仲仁:“……”不是,他的意思是大家一起走,怎么还达成共识了? 一墙之隔的苏宅小院旁,屋子里的苏千轶很意外。 她稍有困倦,又睡不着,翻来覆去,认为今天有什么事没做。 这念头抓心挠肺,让苏千轶怎么都想不明白,她能有什么事情没做?好友见了,书看了,身子沐浴了。饭吃了,药喝了,糖青梅也悄然从罐子里取了一些,塞在小盒里藏在枕边。 她还有什么事情要做? 莫非是失忆前的事? 难道男人大晚上爬墙和她偷情,她还能养成睡不着的习惯? 苏千轶迁怒起崔仲仁和苏小侯爷。 只是她脑中就一个人的长相,恼怒气愤全只能朝着这一张脸去。长得人模人样,做出来的事情不像样。 床上被褥被她这么翻滚,闹得里面全是热气,愈加让人睡不着觉。苏千轶苦恼起身下床,穿上衣服打算出门散散热气和焦躁,顺带看看今晚是不是真会有人来。 要是有人来,说明真是一习惯。 苏千轶顺着老路前往院子。她没有惊动任何人,很快站立在上回见人时的地方。墙外传来的隐约声音和动静,让她无言到面无表情。 上回只是一个人,怎么今个墙外像有一群人? 一双手攀上墙面,随后艰难出现了一张相当出众但陌生的脸。两人面面相觑,都没明白现下是怎么回事。 苏千轶茫然:这人是谁?苏小侯爷? 墙外下方,尔东的声音传来:“大人,您能翻过去吗?” 崔仲仁连忙小声:“好的好的。”这才翻过墙头。他对翻墙颇不熟练,落地时一个踉跄,差点摔跤。好在他不擅武学,好歹也学过一招半式练过骑射,很快稳住。 他朝着苏小姐拱手,满心想着:原来苏小姐早就知道有人要来夜访。不知道苏小姐等的是谁。 如此想着,面上话里是先报自己身份:“苏小姐,鄙姓崔,名宏生,字仲仁。” 苏千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不是,你是崔仲仁? 那前两天来的人是谁?肯定不是苏小侯爷。难道那人是所谓的迎春公子?瞧着气魄不像。不过不管像不像,她实际上夜夜会见不同男子? 她到底和几个男人纠缠不清? 苏千轶没被来人吓到,是被自己吓到。她本都快一潭死水的绝望,再次被面前真相冲击。 崔仲仁见人衣衫单薄,面容惶恐退却一步,懊恼顿起。他真不该就为了所谓的蝇头小利,做这等失礼的事。全京城谁不知道苏小姐最守礼。她突然出来,必然是恰巧。 什么太子,什么苏小侯爷。各个薄情人罢了。他们贪一时之乐,哪里想过以后的苏小姐要如何应对一切?女子风流名声远比男子风流名声难熬。 崔仲仁转身,语气肃然:“苏小姐,还有两人,你不用对他们客气。”
第23章 崔仲仁挡在苏千轶面前, 挡得苏千轶发懵。 下一刻,墙头上两人轻便翻越而来。两人动作干练,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在翻墙的瞬间同时看见了苏千轶,对上视线后跳跃而下。 他们落地平稳,比崔仲仁的踉跄看起来稳当得多。一人是来过两次, 神态中带着一丝柔和,又颇为矜傲。另一人腰间佩刀,瞧着就一身肃杀, 显然刚从战场上折返没多久。 后者是苏小侯爷, 那么前者…… 在意识到这人身上的矜傲半点没被苏小侯爷压下的瞬间, 苏千轶脑中跳出了“太子”两字。他必是太子。他只可能是太子。 所以,现在太子、苏小侯爷、崔大人三人,一同夜晚出现在她家中小院。他们没有一个人是正经拜访,在墙外还碰上了。 一旦认全了人,她内心不但没有安心一点,反而愈加吊起。 人没有再多起来。左右是她猜到的这些人。太子已然在这里,能看见的都看见。他自个早就知道了“崔大人”, 又和苏小侯爷一起再度前来, 不像是会乱杀人。 可说到底似乎全是她惹下的情债。 她神情收敛, 对太子暗自愈加亏欠愧疚,因此多看了两眼太子。 太子半夜来访,她已经觉得稀奇。于是另外两位到底为什么晚上要凑一起过来?真是为了她? 崔仲仁面对两位地位远高于自己的贵人:“两位, 苏小姐在我身后, 受到惊吓尚未缓神。”他微侧身, 先告歉,“苏小姐, 夜半打扰,实在非我所愿。” 是太子带他来的。 他朝着苏千轶介绍,稍替两人找了个台阶:“这是太子殿下,这是苏小侯爷。两位都已给苏小姐送上拜帖。只是他们担心苏小姐的伤势,又想着见了面未必能多见一会儿,多说两句,才出此下策。” 苏千轶:“……”还知道是下策呢。 苏千轶听着崔仲仁替两人找借口,又听崔仲仁说:“其实是下下策。哎,只能想出这种方法。” 苏千轶:“……”听出来了,崔大人对两人非常不满。话里话外分外嫌弃。 商景明见苏千轶又穿那么单薄,免不了多问一句:“暖手炉不拿出来?怎么在自己家里,次次这么随性,穿那么单薄,半点不爱惜身子。” 语气熟稔,让人侧目。 苏千轶本来只是对太子心虚愧疚,现在对其他两人也产生了一丝心虚。男未婚女未嫁,她和太子两人之间连未婚夫妻都算不上,实在太过亲昵。 说好的以礼相待,是晚上偷见面的“礼”吗? 苏小侯爷敏锐:“暖手炉?次次那么随性?” 太子一句话,让崔仲仁和苏漠同时向太子看去。他们眼里一个是“不认同”,另一个是“隐隐杀气”。 苏漠手压在刀上:“殿下听着像来过不止一次。” 商景明呵笑:“你刚才那翻墙的姿态,看着也像来过不止一次。” 苏漠:“我与千轶自小一起长大,如同兄妹。” 商景明:“我与千轶难道不算一起长大?我已向父皇求旨。” 崔仲仁见两人再度对峙,长叹一气,选择关怀苏千轶:“苏小姐是不是记不得我?可冷?冷就早些回房。他们口头上哪怕占尽上风,也免不了他们多次失礼行径。我这回第一次来苏宅,没想到与失忆后的苏小姐见面会是这样。” 苏千轶第一次亲眼见崔仲仁。 崔大人容貌着实出众,年纪也着实轻了些。对比太子的温和俊朗以及偶尔的阴郁桀骜,再对比苏小侯爷的冷漠杀伐,有着独属于文人的风流。 说话很有意思,话里带着多层的意思,让她一听就知道崔仲仁是夹杂着各种对殿下和小侯爷的反对意见,衬得他自个相当无辜。 不过崔大人确实无辜。他没有和自己偷情。他只是和自己书信往来,只是和自己“神交”。只是出于回赠她的礼物,送了她不少东西。 面对两个大人物,仅仅是探花郎能做到不屈躬卑膝,已是十分了不得。 苏千轶对崔大人高看一眼:“不记得崔大人。失忆后我谁也不记得。晚上是有些凉,不过不冷。”她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预感到了这群人会翻墙,才会睡不着,才会本能想走出来。 “天色太晚,崔大人该早些回去休息。”她对上另外人。 商景明和苏漠站着并列,对视过来。 “不知道崔大人不愿意来,又是被哪位带来的。”苏千轶内心发虚,面上不露一点怯,直白表示,“劳烦走时把崔大人一同带走。” 商景明和苏漠同时意识到,崔仲仁虽只是个小小七品,但他能说会道,不然也不会拿下一甲探花的名头。一甲三人,是帝王钦点,未必全看殿试成绩。通常年纪轻容貌出众,特会点成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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