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漠:“你想喝酒。” 商景明将桌上牌收拢放到一旁,反问苏漠:“在边塞不能随意喝酒。回京你不想喝?不如回答喝一碗,不回答两碗。” 苏漠是觉得玩那么慢没意思:“只有这么点,不够喝。” 迎春欠身:“花阁酒管够。晚上有空房可睡。” 苏漠没想夜宿花阁:“我送千轶回去。” 商景明:“我不留下。我带她来,当然我送。” 崔仲仁是唯一留不留下都行的人,便没凑这个热闹。他这会儿才想起,等下还得和朋友说几个托词,不然不好交代他半路跑了。 苏千轶旁听着争执。游戏玩着玩着改规定,又争起谁来送自己。她伸手发起了第三轮的牌:“这件事难道不该我来作决定?” 她晚上必然回去,不然苏家人会让人来找她。至于陪同的人—— 苏千轶将牌一一放到每个人面前:“我以水代酒,几轮下来只可能我滴酒不沾。我自己回去。你们各自回去。我有春喜,不需要你们陪同。” 她是失忆,不是傻了。 她私下做了很多事。为何面前几个人瞧着,对她的全部都不算了解?唯一迎春因身份特殊,帮着她做了不少事情,对她的事知道多些。 以前的她一定早早知道,在无论苏漠还是商景明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眼里,他们对她有情,仅是有情。他们该多照顾她,多体贴她,多保护她。 他们掌控着一切,权利地位,包括游戏规定。他们知道他们一两句话决定了无数生死,哪怕现在争执幼稚,也注定是人上人。他们张开手,指缝里漏下来的东西,能让无数人争夺。 至于她,一位官家女,需要的是“接受”。 苏千轶一一将面前几个人不认同的神情收入眼中,随后翻开自己的牌。 万贯九,全场最大的牌,不会有更大的牌。 她不为所动,弯眼笑起来:“上天眷顾,按照之前的规定,我连一杯水都不用喝。”她的一切该她自己掌控。 这一回翻出最小牌的人又是商景明。 堂堂太子,运势实在不太好,和她走了两个极端。这一场上,掌握了牌,她亦能掌控他。
第33章 运势是一种很难说得清的事。 就如他们现下的这几个人。商景明运势滔天, 生在帝王之宫。迎春运势欠佳,生在罪臣之府。而能不能抓住运势,有没有能力抓住运势, 又是另一码事。 另外三人莫名惋惜将牌往前推。 苏千轶对上商景明。她该叫他殿下。只是在花阁,这个称呼不能喊。她斟酌一瞬,还是舍去称谓, 问面前的人:“要是面前有一杆秤,我于一边,另一边放什么能够与我相称?” 她问出的话, 带着轻微的笑。似是小女子的期盼, 盼着面前的人能够说些冠冕堂皇的甜言蜜语。 商景明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崔仲仁咋舌, 对太子殿下没立刻回答不满。要是换成他,早已把日月星辰天下珍宝都说一遍。 能与苏小姐相称的东西可太多了。她年纪轻轻,博闻强记。身在闺阁中,心落在天下。不说寻常女子,就是他在书院念书时,那些咬文嚼字的寻常男子,没一个比得过苏小姐。 崔仲仁悄然看了一眼边上的苏小侯爷和不为所动的迎春公子。苏小侯爷和苏小姐关系匪浅, 想来也一定会用很多东西来相比。 迎春公子这等人, 为了讨好苏小姐, 必然很会说话。他见识过太多贵人,在花阁中早学会了把假话说得和真话一样。 唯有商景明知道,苏千轶不喜欢虚的那些东西。 她喜欢吃, 便会让人去买。她喜欢的首饰, 便会拿出来戴。她喜欢实实在在做事, 厌恶那些面上一套背后一套的作风。 她想听的,绝不是他说一点好听话。他想告诉她的, 也是他不曾与她说的。 屋内有不相干的人在场,他亦无所谓。他上一世寿命短暂,能做的事如此有限。若是此生不长,自当该珍惜每日。 商景明深深注视着苏千轶。 “江山。” 他开口,“你与江山可媲美。” 有人爱江山不爱美人,有人爱美人不爱江山。他身为太子,注定将江山放在心头,一举一动都为成为一代明君。能在他心中与江山媲美,便是与他心中一切所媲美。 追忆过往,他愿剖心证给她看。 屋内安静下来。在座几个人能轻易听到雅间外的声音。 苏千轶稍一动手,衣袖发出簌簌声。她再度开口时,声音不免发紧,带着笑意像是信了,又像是没信:“这话我记下了。” 商景明再上前取了酒,对着苏千轶举起,稍作一顿,随即一饮而尽。 酒润唇色,水光潋滟。他神态自若:“下一轮。” 有过三轮,再来时,每个人都加快了一些动作。如此简单的比大小,不用算牌,翻牌快。提问时,为了得到更真的答案,没一个人磨叽磨蹭。 “苏小侯爷,你做过最难以启齿的事。” “将某人的裤子顺走,挂在了他屋顶。” “迎春公子,这花阁来的人,最高官至几品?” “自是一品。” “崔大人,到京城可听说了什么隐秘事?” “……某位大人娶了第十八房小妾。” “这位,你最深感愧疚的事。” “在……家待太短。” “回答太过含糊,不算。” “翻墙翻少了。” 说着说着,酒意上头,几个人差点当场动手。要不是在场有苏千轶在,且有迎春拦着,不大的桌子都能被掀了。 苏千轶听了一耳朵的“私密”。她从这些私密中抽丝剥茧,寻找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苏漠身为小侯爷,和皇子们自小一起长,和太子哪怕经常互相针对,私底下关系其实算不得敌对。 宫中官员在花阁这里,说不定没什么秘密。皇帝很可能派人守在花阁,专门让人收集各种消息。迎春能知道的事,比她想象中更多。他不管有没有别的心思,绝对心思复杂。 太子,心思缜密,不该说的事一个字都不露。 唯一算在她预料之中,又让失忆的她无法感同身受的事,是她在这几人心里,或者说是在商景明心里,拥有很重要的地位。 她和太子在春喜和长辈眼里,算是“相敬如宾”。她尚没有嫁给太子,为什么会拥有很重要的地位? 这点困惑藏在她心里,并没有说出来。 屋里酒不够喝,迎春再让人送了两次。不少烧白下肚,几人或多或少脸上都增添了一抹红。 苏漠一向来冷着脸,这会儿因脸上泛红而神情微柔和。其余几人更是如此,崔仲仁不顾忌贵人,把衣领扯开了些,恨不得拿筷子敲两下来配合游戏。 苏千轶的好运并没有持续到最后。她拿到了一次,仅有这么一次最小牌。这回拿到大牌的相当好笑,是太子。 情况颠倒,和第三轮截然不同。 苏千轶注视着商景明,细细打量着人脸上每一细处,等着他开口。 矜贵的太子殿下刚才一阵很收敛。他没有问苏漠太尖锐的问题,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可以问身边的崔仲仁和迎春。 至于被问,商景明因回答太过模糊,惹怒苏漠的次数挺多。 现下商景明要问苏千轶。 商景明手上拿着先前才喝完的白瓷小酒碗,用指腹摩擦着。他望着苏千轶,有无数的问题想要问她。可惜,苏千轶什么都记不得。 不过,记得与不记得,眼神不曾改变。不论做什么,黑眸中满是无害。谁曾想最后胜者,会是看似无害,实际上运筹帷幄的太子妃。 商景明轻笑:“你现在什么都记不得,如何看我?” 苏漠在边上重重叩了一下桌。崔仲仁咳了一声。迎春没说什么,静静等着苏千轶开口。站在屋内门口值守的尔东和春喜,现下也竖起耳朵。 苏千轶知道太子想听什么,但说假话没有意思。她不清楚以前的她在想什么,只清楚现在的她,对婚嫁一事,对成为太子妃一事,暂没那么执着。 与其说是不执着,更细说该是:“不知道。” 众人多说她是未来太子妃,说她和太子之间是相互倾慕。可她私下没觉得做太子妃哪里好。累心累力,难出东宫,恪守规矩,日子无趣。 要说没得选,她安安分分当她的太子妃便是。好歹是太子妃,日子过起来不算差。有钱有权又闲,平日里大多事是太子要做,不是太子妃要做,不用她多操心。 如今有得选,隐隐脚踏几条船的苏千轶对太子,有的只有“太子翻墙太荒谬”和“太子头上绿油油”这些离谱复杂且不正经的念头。 苏千轶不好说她醒来后,常常陷入对自己的唾弃和对太子的同情,只能委婉:“是个好人。”
第34章 如此一说, 就是没动心。 在场谁都听出了苏千轶的意思,对商景明同情了一点。极为微小的一点点。要是失忆前苏千轶对太子没意思,苏家当然不会去考虑让苏千轶成为太子妃。 贵妃和皇后一事, 让重臣心中有数,若是不成皇后,又非要进宫, 最终只会闹得荒唐。后宫不安,前朝容易不稳,到时夺嫡一事更多纷争。 站对则生, 站错则死, 大多数臣子当然是选择不站最安全。他们大多数人的野心远没有大到想要把控朝政, 控制皇室。 如今太子对婚事上心,却没想到失忆后的苏千轶对太子反而没那么上心。 几个人心中各有所思。 商景明拿起壶,替苏千轶倒了一杯水。干净清透的白水,和烧白看起来相似,又全然不一样。一个无味,一个辛辣。 苏千轶喝下了这杯水,商景明又替她满上。 苏千轶收了杯, 对商景明愧疚说了声谢。客客气气, 没有亲近, 又远算不得疏离。太子除了会半夜翻墙,其他方面确实是个好人。 至少至今为止,他的各种传闻听到她耳中, 让她稍动脑思考一下, 能察觉到他做事的各种妥帖, 对朝政的把控也算得上有手段。 屋内气氛微妙,正当苏千轶寻思着差不多该结束今日游戏, 回家睡觉养身体,猝然听到外面喧哗。人声嘈杂,桌椅碰撞,器皿摔碎,还有人骂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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