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某道菜中放了胡萝卜,他绝不会再多看一眼。 姜屿第一次见他吃饭时便知晓了他的喜恶,只是他先不仁,也怪不得她不义。 谢知予看着碗中的胡萝卜丝略微扬了下眉,正欲说话,坐在对面的池疏却先他一步开了口。 “从前我还未来天衍宗时便听过‘谢知予’这三个字,后来在宗门里偶尔与你见过几面,少年天才,清冷孤傲,果真是名不虚传。” 他将谢知予与姜屿二人的互动全程看在眼中,忽而感慨道: “从前总觉得你是那种很有距离感的人,不好相处,如今看来,你其实面冷心热,对待同门也很友善,倒是我误会了。” 宁秋也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姜屿:...... 恕她直言,无论是面冷心热,还是待人友善,这两个词都和谢知予没有半点关系。 姜屿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将话都咽了回去。 她不好当众揭穿谢知予,而且就算说了估计也没人会信,只好低下头郁闷地咬了两口馒头。 谢知予看着一脸有苦难言的姜屿,不用猜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他抬眼看向池疏,没有否认他的话,只是唇带微笑,意味不明地回了一句。 “眼见可不一定为实,有时候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比较好。” 池疏有些不明所以,只当他在自谦,没往深处想。 男子家中一向冷清,很少有这么热闹的时候,被这欢快轻松的氛围感染,边吃着饭边同几人闲聊起来,互相做了自我介绍。 四人这才知晓,男子本名裴松月,原是扬州一家戏班班主。 他为戏痴迷,爱戏如命,却不曾想某次演出时意外从高台上摔下来,断了腿,从此无法再登台。 万念俱灰之下,他不顾旁人阻拦离开戏班,一个人搬到了彩蝶村。 再次提起这段过往,裴松月面色平静如常,他对过去早已释怀。 只是这话在外人听来,难免觉得惋惜。 似是察觉到气氛被自己弄得有些低落,裴松月抿唇思索片刻,放下碗筷,摇着轮椅到墙角摆放的两个大木箱前。 “我腿脚不便,无法登台,却并非不能再唱戏。” 他俯身打开木箱,从中取出一只模样精致,身着嫁衣的牵丝木偶来。 裴松月将牵引木偶的丝线系在指上,转身面向四人,操控木偶悬于半空中,抬手掩面,作哀戚状。 “怕流水年华春去渺,一样心情别样娇。 吉日良辰当欢笑,为什么鲛珠化泪抛?” 裴松月虽为男子,唱的却是旦角,即便多年未有登台,唱功却丝毫不减当年。 他的唱腔婉转悠扬,声柔优美,委婉动听,其声一出便将几人带入情境之中,实为惊艳。 姜屿从前对戏曲了解不深,但这一刻,她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会有人爱听戏了。 宁秋也被这几句简短的唱词吸引了注意,她看着裴松月手里的木偶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 “裴公子,这便是牵丝木偶戏吗?” “正是。”裴松月讶然,“我还以为木偶戏远不及真人唱戏受欢迎,宁姑娘居然认得。莫不是对此感兴趣,颇有研究?” 宁秋却连忙摆摆手,解释道: “我之前来过扬州,曾在茶楼见过几次,所以认得。” “原是如此。”裴松月点了点头。 他卸了指上的丝线,平托着木偶放回箱中。 “说起茶楼,我曾与友人一同去演过几回木偶戏,台下来看的人虽不多,却也不算冷清。” “那后来呢?”宁秋接过话问道。 裴松月手上动作顿了一瞬,他看着这只木偶的脸,像是陷进了回忆,眸中不自觉流露出一丝悲伤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他合上木箱,摇动轮椅转身回来,声音很轻,听上去像是在怀念。 “后来我便没再去过那间茶楼了。” 宁秋观他神色,看出他不是很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收了声,识趣地没再多问。 她正欲起身去添碗白粥,隐约察觉似乎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疑惑转头,撞见姜屿的目光。 “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与宁秋相处久了之后姜屿才渐渐发现,她虽然表现得总是很别扭,但待人却十分真诚。 这种性格倒是与原文中形容的娇纵跋扈完全沾不上边。 姜屿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而后扬起嘴角,朝她宛然笑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见多识广,连木偶戏都认识,真厉害。” 宁秋被她夸得不自在地别开脸,表面一脸嫌弃,但其实心里却很高兴。 * 早饭过后雨仍未停。 左右无事可做,宁秋和池疏留在屋内同裴松月聊天。 姜屿和谢知予各搬了凳子坐在门前,谢知予在看雨,姜屿则望着东厢房紧闭的房门,面色有些忧愁。 回想起昨夜的情形,谢知予半夜提着剑出门,分明是想去东厢房,只是中途被她打断才没去成。 可那房中住的不过是一个痴傻的少年,他与谢知予之间能有什么恩怨? 仔细想想,离恨靠近东厢房后的反应也很奇怪。 ...难道是少年有问题? 姜屿百思不得其解,虽想亲自去东厢房查探一番,但她昨日才信誓旦旦地表示相信谢知予,不好光明正大地行动。 得想个办法悄悄去看看。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有件要紧事得先办了。 “系统,你在吗?” 【我在,宿主请说。】 之前察觉到谢知予人设不对时,姜屿还试图用“人都有多面性”来安慰自己。 直到昨晚见到他能掌控魔气,姜屿才发现事情越来越不对劲,甚至已经不是简单的人设ooc的问题了。 “我想问问,谢知予明明作为男主,为什么他的人物设定和原文中描述的完全不一样?” 【宿主请稍安勿躁,这是正常的现象。】 姜屿:??? “你管这叫正常?” 【是这样的,宿主。】 【这里是《倾月谣》这本书的书中世界,而原书又是一本万人迷女主文,所以理论上来说,真正的主角只有江浸月。】 【而谢知予之所以能成为男主,是因为江浸月选中了他,书中记载的也都是江浸月眼中的他,与真实的他有差别是很正常的。】 这点倒和姜屿想的一样。 但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可你给我的任务是要阻止谢知予入魔,但现在的问题是他已经和魔有联系了,我还能怎么去阻止?” 【这就需要宿主尽可能去找出他入魔的原因了。】 【本次任务中,宿主拥有一次时光回溯的机会,可以回到过去任一时间节点,重新开启任务,改变剧情走向。】 姜屿悟了。 简单来说,现在的她相当于拿到了内测资格的游戏玩家,慢慢将所有信息探索完毕后,再进入正式服重新来过。 听上去确实是一个挺方便的能力,但——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宿主没问。】 姜屿:“......” 无论如何,知道了自己还能重来一次后,姜屿顿觉轻松了许多,但面上仍然有些忧虑。 她需要在一周目尽可能找出与谢知予有关的足够多的信息和线索,才能保证二周目的万无一失,否则重来也无用。 但“过去”又是谢知予的雷区...... 姜屿惆怅地抬头望天,长叹了一口气。 这究竟是什么地狱级别难度的任务。
第24章 雨霖铃(三) 大雨滂沱, 风加着雨星,敲打在檐下的铜铃上,铃声变得更加清晰、响亮。 漫天雨水仿佛无穷无尽, 从昨日到现在雨势丝毫未减弱,总给人一种会下到天荒地老的错觉。 姜屿双手撑在凳子两侧坐在檐下,仰起头望天发呆。 忽然, 朦胧雨幕中出现一道光点, 乘着微风,晃晃悠悠地飞来。 还未待姜屿细看,光点已然落在谢知予手心, 亮光一闪, 化为了一只纸鹤。 谢知予垂眸看这纸鹤一眼,旋即合拢掌心, 纸鹤脆弱得如同一团聚拢的烟雾,叫他这样一捏既散,半点存在过的痕迹也未留下。 姜屿转过脸看他,眨了眨眼睛, 好奇问道。 “你不看看内容吗?万一有人找你有急事怎么办?” 谢知予动作随意地拍了拍掌心, 低沉笑了。 “一般没人会在有急事的时候想到要来找我。” ...... 这倒也是。 不说有急事,就算只是普通朋友之间有事相托, 估计也没人会找到谢知予。 他连一个相熟的朋友都没有,又怎么会有人想起给他发纸鹤。 所以, 这只纸鹤会是谁发给他的? 还有上回那只发布委托的纸鹤,天衍宗有规定, 弟子接下委托任务后需得简略登记下委托内容、地点以及自己的姓名。 这是为了防止委托途中出现意外, 门派能够及时派人前往救援。 但她与谢知予出发去渝州前并没有登记。 谢知予回来后也不见他有去交付任务。 姜屿忽然察觉到了一丝古怪,眉头紧蹙, 盯着空气里漂浮的灰尘入了神,直到一声微弱的鸟叫声响起,才将她思绪唤回。 “啾啾——” 地上多了一只褐色羽毛的雀鸟,半边身子被雨水打湿,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看起来怪可怜的。 被这只鸟吸引走了注意力,姜屿立刻将纸鹤的事抛到了脑后。 她从凳子上起来,找来一块干净帕子,双手捧起雀鸟放在凳子上,自己则蹲在地上为它擦干净羽毛。 面对着陌生的人类,雀鸟紧绷身体,一双豆豆眼里满是防备。 但察觉到眼前这个在帮自己擦羽毛的人类没有恶意后,它放松下来舒展开身体,歪着脑袋蹭了蹭姜屿的手指。 “啾啾啾!” 被雀鸟主动贴贴的行为可爱到,作为回应,姜屿曲起手指替它顺了顺毛。 但雀鸟对她的反应似乎不太满意,叫得更大声了些。 “啾啾啾!!!” 姜屿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它大概是在通过叫声表达什么,可她又听不懂鸟语,只能同它对望着,大眼瞪小眼。 就在她尝试理解这两声鸟叫声时,谢知予忽然出声道:“它在说谢谢你。” 姜屿回头望去,神情有些诧异。 “你还听得懂鸟语?” “不多,只有一点点。” 从前只以为他能听懂昆虫一类的说话,没想到连鸟也能沟通。 难怪他小时候被关在院子里,就算没有娱乐活动也不觉得无聊。 姜屿正回视线,屈指蹭了蹭雀鸟的脑袋。 “不用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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