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这时,忽然听得一声刺耳的哨响, 谢知予脚下未动, 抬头一望,空中盘旋已久的海东青正朝着他的方向俯冲下来。 “倒是差点把你给忘了。” 谢知予侧身退开一步, 横握住木剑挡下海东青的利爪,却在下一刻,一抹寒光堪堪擦着他的颈侧而过,划出了一道小口。 “偷袭可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 “对付你这种人似乎也用不上讲礼貌。”宁清寒接住海东青,剑尖直指谢知予。 “这么生气做什么?” 谢知予丝毫不在意她言语上的讥讽,抬手擦开脖子上的血珠,眉目微微上挑。 “论起来,我也不过是捅了他们每个人一剑而已。真正的生死,可不由是我这一剑能决定的。” 宁清寒看着地上惨死的弟子,眉心蹙了蹙,强压下满腔怒火,剑仍指向着他,沉声问道:“什么意思?” 强风猛啸,吹动着檐下的铜铃止不住的晃动,铃声狂乱急促,仿佛在昭示着什么即将来到。 谢知予侧眸看向池既明,心情尚佳地露出几分笑意。 那缠绕在池既明周身的黑气他再熟悉不过,身为一宗之主,竟也让魔钻得了空子。 为了维持整个梦境,池既明已然消耗了大半的灵力,正在虚弱期尚未恢复,若非如此,他一早在谢知予踏入逍遥宗时便将他赶了出去。 破除共梦,必先破除梦主人的执念,至于池既明的执念为何…… 谢知予转眸回望,打量着眼前的宁清寒。 杀了她的确是最直接简便的方法,但这样做却未免有些无趣。 另一边,魔气缠身的池既明若有所觉,眼皮一跳,猝然抬头。 “清寒!” 锁链快如残影紧绕住了海东青,谢知予闪身避开宁清寒的攻势,待她再次出剑时,只将木剑轻巧一挥,打落了她手中的剑。 宁清寒手腕吃痛,躲闪不及,一柄木剑已然横在她脖颈前。 “我很好奇。”谢知予挟持着她,转身面向池既明。 地上死去的弟子已然化为光点消散,可只要梦境尽快结束,他们便不会受到影响,北地也能恢复往日的生机。 可是,池既明真的舍得放下心中的执念吗? 谢知予微笑起来,饶有兴致地向他提问。 “深爱着的妻子和宗门内的弟子,你要选择哪一边?” 池既明看着被他控制住的宁清寒,她神情肃然,嘴唇不停张合,可除了风声在耳边呼啸,他什么也听不见。 就在这一瞬间,眼前的一切逐渐模糊扭曲,恍惚中,他仿佛又回到了六年前。 那时他正带队去雪山一带清除狼妖,妖巢中发现许多重伤受困的城民,妖毒已深入肺腑,必须尽快解毒,延误不得。 身为逍遥宗宗主,为民除妖,保护一方百姓安全是他应尽的职责,不容推辞。 可那日恰巧赶上宁清寒的生辰,他带在身上的传音铜铃响了数次,偏偏妖毒只有他能解,他忙得抽不开身,只以为那铜铃是在催促他回去,便暂时切断了联络,专心解毒。 直到有弟子火急火燎地赶来找他,他才知晓有只狼妖趁乱逃去了城里。 不知为何,池既明心中顿时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加快了解毒的速度,同时催动铜铃,却久未等到答复。 逃走的那只狼妖已修成妖皇,即使只剩最后一口气,也仍不容小觑。 池既明匆忙赶回城中,却仍是迟了一步。 为了保护池疏,宁清寒最终死在了狼妖的尖牙利爪下。 池疏跪在血泊中,抱着宁清寒的尸体崩溃大哭,泪如洪水决堤。 那日他留给池既明的只有三个字—— 我恨你。 本该是宁清寒的生辰,却成了一家三口永远阴阳两隔的日子。 若当时他收到铜铃消息后及时赶回,他的妻子不会遇害,但这些中了妖毒的城民便无法活下去了。 他做错了吗?六年来,池既明一直反复问着自己这个问题。 “你就是做错了啊。如果不是你到处除妖,赶尽杀绝,那只狼妖又如何会记恨上你?” 萦绕着池既明的黑气不停流转,附在他耳边悄声蛊惑。 “你的妻子才是最无辜被连累的那个,你想见她,你要为自己赎罪,所以才有了这场梦境。” “只要这场梦永远不醒来,你就能和宁清寒长相厮守。梦里其他人都不重要,他们是被你拉进来的没错,可你保护了他们那么久,难道不该让他们也为你做点什么吗?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好值得在意的。” ……他保护了这些人这么久,要他们为他去死也是应该的。 所以他在犹豫什么?难道他还要再失去自己的妻子一次吗? 池既明停下了挣扎的动作,眼神木讷无光,直直地望着前方宁清寒的方向,额上渐渐现出了深红的魔纹。 * “你说这个梦或许和你爹有关?” 从禁地出来后,三人一路直奔前殿,姜屿手里拿了只纸鹤,正试着往外传音。 “整个北地有能力造出这场梦的人,除了他,我想不到还有其他人。” 池疏扶着宁秋迈上台阶,千年古藤对她的影响很大,为了防止她睡着,只好由他时不时输送一些灵力。 造梦的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是多人共梦,梦覆盖的范围越广、人数越多,所需的灵力也会随之增多。 或许是在梦中的原因,姜屿无法通过纸鹤联络上谢知予,她叹了口气,将纸鹤收回随身的香囊中。 虽然不知该如何结束这场共梦,但若能找到梦主人自然也能找到破解的办法。 “那我们先去见见池宗主,不过现在情况有点特殊,有足够把握之前最好不要打……草惊蛇?” 姜屿边说着话,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看清殿前景象后两眼一黑,险些昏厥。 北地夜里总是下雪,一路走来,即便路上有人清扫,道路两侧也仍有不少积雪,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可此刻,本该纯白洁净的雪却被大片血渍染污,衰败成暗红的锈色,看起来触目惊心。 而在这片血渍中心,池既明正跪在地上,在他正前方,谢知予用剑挟持着宁清寒,神色悠然。 …… 一定是她的幻觉吧。 不然这看起来像是反派灭门现场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爹,娘!” 池疏反应最快,几乎冲到池既明身前,拔剑对准谢知予,厉声质问他。 “你在做什么?” 谢知予歪了歪头,似乎不太想搭理他。 他听见身后脚步声,立刻转过头,弯起眉眼,笑容看上去无害极了。 “当然是在做好事。” …… 姜屿知道,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但他要是不把剑架在别人娘亲脖子上她还能信他一点。 “为什么不说话,你不高兴吗?” 谢知予全然不顾在场其他人的投向他的视线,只专注看着姜屿。 没能听到她的回答,谢知予想看乐子的兴致顿时少了一大半。 他撤下宁清寒颈前的木剑,走到姜屿身前,垂眸望着她,语气听着竟然有几分苦恼。 “师姐总说要我做个好人,如今我做了好事,你又为何不高兴呢?” 姜屿:“……”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揪着他的衣领摇晃,并大声质问他“绑架人质到底算哪门子好事”。 虽然姜屿对谢知予的秉性了解得一清二楚,但另外两个人显然对真实的他感到非常陌生。 姜屿给宁秋使了个眼神,宁秋意会,绕开两人扶着宁清寒走到池疏身后。 见其余人都进到安全范围后,姜屿拉着谢知予又离他们远了些。 “你刚才是在做什么?” “为什么不高兴?”谢知予不答反问。 ……为什么他总在不该执着的时候执着。 看来今天这个问题是过不去了,姜屿叹了口气。 “好吧,不高兴是因为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顿了顿,姜屿收起了多余的表情,神情严肃起来。 她往宁秋的方向看了眼,确保其他人看不见之后捧住他的脸,一本正经地问:“你喜欢可爱的还是成熟的?” 谢知予:“?” 话题跳跃得太快,谢知予愣了一下,旋即弯起唇角,用实际行动给出了回答。 “我喜欢师姐。” 他低头将脑袋埋在她肩颈处,灼热的呼吸喷涂在她颈窝,掀起酥酥麻麻的痒意。 似乎觉得这样的触碰还不够,他又用鼻尖贴着她轻轻蹭动,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颈侧,话语轻柔。 “师姐,疼。” 谢知予的学习能力一向很强,距离学会撒娇才过去不到半天,他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了。 姜屿看着指腹摁着的地方,瓷白的皮肤上有一道微不起眼的小伤口,可以说是再晚一点给她看就要痊愈的地步。 虽然知道他是在故意卖惨,但她这条鱼还是咬了钩,忍不下心拒绝他。 “先起来,回去再给你抱。” 姜屿搭在他脖子上的向下滑去,在背上哄小孩似的轻轻拍了拍。 谢知予似乎是笑了下,贴着她又蹭了一会后才起来。 他安静看了她一会,替她将松开的发带重新系紧,要收回手时,却突然注意到发上多了一朵小槐花。 “这是什么?”
第66章 如梦令(十二) 白色的槐花小小一朵, 插在发间,并不是很起眼。 见他感兴趣,姜屿伸手在脑袋上一摸, 取下放下手心。 除了花瓣的颜色白得更通透些,外表看起来和普通的槐花倒是没什么不同。 “后山禁地有颗古槐树,是它送给我的。” 谢知予垂眸打量了一会, 眼睫颤动, 仿佛受到某种感应般伸出了手。 在与之相触的一刹那间,槐花化为一缕白光跃起,自他眉心钻入, 消失得全无踪迹。 姜屿一时怔然, 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脑子里空白了两三秒。 不是送她的机缘吗, 怎么会……难道是这机缘和谢知予有关? “……你现在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姜屿仰头看着他的眼睛,神情紧张。 白光融进体内,如一滴水流入江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谢知予向来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倘若真有危害, 他也算是替她挡下一回。 到时,她必定会万般感激自己。 想到这里, 谢知予轻笑一声,握住她的手, 十指交缠。 “无碍,不用担心。” 虽说那古槐与她仅有一面之缘, 但说出来的话却莫名令人信服, 想来应该不至于坑害她。 姜屿暂时放下心来,任由谢知予牵着自己。 “你如果感觉有哪里不对, 要记得及时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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