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缘”指的究竟为何,她其实也很好奇,不过既然谢知予没有反应,应当是时机未到。 再者,眼下还有其他更紧要的事。 姜屿朝另一边望去,池既明仍跪在地上,那缠绕着他的黑气总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姜屿稍微犹豫了一下,随后问出了口。 “你们刚才发生了什么?” 谢知予声线淡淡:“池既明执念太深,由此滋生出心魔。” 他低头专心玩着她的手指,眼也未抬一下。 “若想结束这场共梦,只能由他自己勘破心魔,放下执念。” ……造出梦境的人居然真的是池既明。 姜屿小小的惊讶了一会,目光看向宁清寒时,倒是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我们也过去吧。”姜屿叹了口气,牵着谢知予往回走。 心魔归根究底是由人心底的欲望催生,被其缠身的人会逐渐失去理智,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不惜一切代价。 但池既明的情况似乎有所不同。 他看上去状态不太稳定,额间魔纹时隐时现,两眼却始终无神,连周围人喊他的声音也听不见,只直愣愣地望着前方。 池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试图唤回他的理智,却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宁清寒皱眉:“你爹这情况恐怕是心魔作祟。” “心魔?可他怎么会……”池疏的语气完全就是不可置信,但话说到一半,他却又讷讷闭上了嘴。 离开家的六年里,池疏其实想明白了许多事。 池既明除了是他的父亲、宁清寒的丈夫,更是逍遥宗的宗主,北地百姓的守护神,肩上担着重任。 从前他不懂,总是怪罪池既明不顾家,没时间陪伴他们母子。宁清寒的死成了他心中永远的一根刺,可这对池既明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 宁清寒看出他在想什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们父子两真是没一个能让我省心的。” 她叹了口气,蹲下身,直视着池既明的眼睛。 “池既明,我现在数三个数,三、二……” “一”还没数完,池既明身体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黑气灰溜溜地钻回他体内,眼中也恢复了清明。 姜屿:“……?” 她还以为心魔很难缠,没想到居然三秒不到就解决了。 估计心魔也没想到池宗主在外面这么威风的一个人,背地里居然是个妻管严。 就连池疏也不由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忙上前,和宁秋一左一右扶他起身。 “这么多年过去,你怎么还是怕这个。”宁清寒嘴里打趣着他,摇头失笑。 池既明全然不在意自己在小辈面前丢了面子,也跟着她笑:“年轻的时候怕习惯了,老了当然也会怕。” 宁清寒摇摇头,认真说:“你可不老,还是和年轻的时候一样好看。” 今日风大,刮得檐下铜铃不住摇晃。 宁清寒在这略显杂乱的声音里静静凝望着父子二人,良久,忽然开口问道。 “我现在是在你们的梦里,对不对?” 此话一出,池疏与池既明俱是一愣,而后又默契地低下头遮住眼底黯然,默不作声。 “怎么又都不说话了?你们还真是……” 在客栈时,池疏的话便让她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如今再看父子二人的反应,倒是什么也明白了。 宁清寒不傻,自然能猜到池既明生出心魔的原因,她只是觉得有些无奈。 事已至此,池既明心知她已知晓一切,满心的愧疚感让他低下的头更加不敢抬起。 “清寒,对不起……” 宁清寒却打断他:“说对不起做什么,我可从来没有怪过你。” 池既明还是不敢看她:“但是,我……” “你为民除妖,做的都是好事。你在旁人心里是顶厉害的大英雄,在我心里也是如此,从未变过。” 恰有风拂过,将宁清寒身后的发丝扬起一些,弯起的眼眸中焕发着熠熠神采。 “还能再见到你们,我真的很高兴。” 她看向池既明,日光映着她温柔的眉眼,她笑着对他说: “但你是整个北地的领袖,是所有人心里的大英雄,你不能害怕失去。而我属于你的过去,人只有放下过去,才能更好地迎接未来。” 檐下的铜铃声愈渐清晰延长,天空万里无云,日光倾洒而下,她一身红衣站在满地积雪中,亮得晃眼,有种不属于冰天雪地里鲜活热烈。 池既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猝然抬起头,挣开身旁两人的手,往前伸出手想要抓住她。 但他只抓到了一片衣角,又从指缝间滑走。 “忘了我吧。然后一如既往地朝前看去,不要因为我而停留在过去。”宁清寒说。 北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她的声音却愈加清晰而坚定。 “我这一辈子做过最不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初嫁给你,只是有点可惜,我那日还没听到你祝我生辰快乐。” 池既明明白她要做什么了,他在这瞬间忍不住泪如泉涌,却还是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垂泪哽咽。 “吾妻清寒,生辰喜乐。愿你救苦弭灾,岁岁无虞。” 宁清寒听着他的话,面上露出笑容,她转眸看向另外二人。 “阿疏,你已经长大了,不要总是和你爹爹怄气,也不要因为娘亲的事自责,过去已经过去了,无所畏惧地向前走吧。” “宁宁,伯母很高兴能认识你,那些客套话就不说了,希望你能一直开开心心的。” “娘亲!”池疏霎时泪雨滂沱,同样也想上前去抓住她,却被宁秋拽住了胳膊。 风势渐盛,几乎吹干了他眼中的泪水。 他眼睁睁地看着宁清寒的身影在日光下逐渐虚无,最后又化为了一缕自由的风,吹向东北方向辽阔的雪原。 “啪嗒”一声。 风中掉落下来一块镜子碎片,直挺挺地插进雪地里。 池既明再次跪倒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捡起那块碎片,捧在怀中,失声哽咽。 黑气自他身体里溢散而出,却并非包裹着他,而是如云烟般飘到空中消散。 可他还没有堪破自己的心魔。 是宁清寒不愿再留在他梦中,亲自替他做出了选择。 “师姐,梦要结束了。” 谢知予紧紧握住姜屿,轻声提醒她。 周围的一切在瞬间失去了色彩,天空裂出一道道缝隙,天昏地暗,飞沙走石。 梦境彻底崩塌前,姜屿转过身一把抱住了谢知予。 *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姜屿陡然睁眼,已然回到了驿站。 她单手掀开被子坐起身,外面不知过去了几日,屋里的火盆早就凉透了,她却不觉得冷。 低头一看,果然是谢知予。 他坐在脚踏上,趴在床边睡着,手还紧紧握着她的,耗着灵力源源不断地为她取暖。 “谢知予?”姜屿轻轻唤了一声。 听见她的声音,谢知予眼睫小幅度地颤了下,如蝴蝶振翅,他慢慢睁开眼。 醒来的第一件事既不是确认回到现实,也不是查看外面的幻梦蝶,而是握住她的手感受了一下温度。 “冷吗?” 姜屿摇了摇头。 若她没有看错,宁清寒消失后掉落了一块镜子碎片,且从大小和形状来看,那便是最后一块过去镜碎片。 原本只是想来北地看雪,没想此行竟还有意外收获。 之前两块碎片又都在谢无咎手中,谢知予身上又有禁言咒,若想查清他过去究竟经历了什么,这块碎片大概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姜屿立刻打起精神,拍了拍谢知予的胳膊。 “快起来,不知道其他人都醒了没有,我们得再去逍遥宗一趟。” 谢知予“嗯”了一声,却没有动,只仰起脸看着她。 “师姐,现在可以抱了吗?” 晨间的日光透过窗户恰好笼罩在他脸上,勾出一道金边,细白的皮肤几近透明。 他抬起眸子看着她,仰视的角度竟让他看起来显得有些乖顺。 ……真是神奇。 她第一次见谢知予时还觉得他是朵高岭之花,很不好接近来着。 姜屿在心底暗自感叹了一句,而后弯起眉眼朝他一笑,拍了拍床板。 “可以。” 谢知予会意,坐到她身边,动作娴熟地环住她的腰身,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个拥抱,心里却不似面上这般平静。 虽然他们在一起了,可他还是觉得和姜屿之间差了一点什么,他想和她的关系能够更紧密一些。 他感到内心没由来的一阵焦灼,即便是和她拥抱也无法平息下来。 谢知予手上不自觉收紧了力度,脑袋埋在她肩窝,近乎无意识地轻轻蹭动,仿佛在渴求着什么。 他微微侧着头,喉结滑动,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在她颈侧咬了一口。 似乎是想留下印子,却又怕她疼,舌尖抵着牙齿,在咬过的地方舔了一下。 柔软湿热的触感传来,姜屿瞪大眼睛,浑身一颤:“你、你你……” 他闻声停下动作,抬头望着她,眼中像蒙了一层雾,水光流转,看起来难得显得有些点茫然。 “师姐,怎么了吗?”
第67章 踏雪行(一) 谢知予微仰着脸, 一双眼像笼了雾,含了水。 他的声音听着有点喑哑:“痛?” 叫他用这样的眼神凝望着,姜屿不免有点心猿意马, 慌忙将视线移到别处,摇了摇头。 他莫名咬了她一口,痛倒是不痛, 就是挺……奇怪的。 脖子上被舔过的地方像有团火在烧, 烫得厉害。总觉得他这个动作有别的意思在,可他又偏偏就这么停了下来。 好像他就只会这么做,或者说, 他大概也就只懂这些了。 该说谢知予这样到底好还是不好? 姜屿脑海中不住的浮想联翩, 总感觉自己像是在带坏他…… …… 姜屿赶紧摇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晃出脑袋, 伸出手在他背上轻拍两下,示意他松开自己。 “快起来,我们该去找其他人了。” 日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在两人身上打下纵横交错的光影。 谢知予还抱着她没有撒手, 只身体微微向后退开了一些。 他抬眼望着她, 侧脸浸在光柱里,如扇的睫羽上落了点点金光, 给人一种纯然无害的感觉。 “下次还可以吗?” 姜屿一时没懂他的意思:“什么?” “咬。”谢知予说。 但又觉得这样说似乎不太贴切,他自己反倒先笑了, 又凑过来贴着她的脖子,像对待易碎的珍宝般小心翼翼, 闭上眼睛亲了一下。 末了, 探出一点舌尖循着刚才吻的痕迹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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