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渐动作一顿,手中的案宗掉落,慌忙捡起:“领罪?领的是什么罪?” 他心乱如麻,常之华才华横溢,人品贵重,会犯什么罪?连长宁公主都保不住他,估计还是了不得的大罪。 小吏如实答道:“少卿有所不知,常驸马居然是个女人,欺瞒陛下,参加科举,迎娶公主,这是第一等罪,欺君之罪。这事儿已经被明令禁止谈论了,少卿千万不要和他人提起呀。” 姜渐怎么也不能料到,常之华是个女人,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他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可是个女人又如何,朝堂之上,不是已经开了宋燕时的先例吗? 有第二个女官,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了。就是这欺君之罪,有些难办,可长宁公主与常之华夫妻多年,怎么会不知道她是女儿身? 那小吏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继续道:“少卿可还记得当初那具浮尸吗?这就是常之华的第二重罪过了。那浮尸才是原本的常之华,现在的驸马爷,就是冒领了他的身份,才能参加科举。这死者和常驸马本来是青梅竹马,后来死者招惹到了当地富绅,常之华为救情郎,才铤而走险冒充男子科举考试。但没想到啊,人心易变啊,多年之后,死者找上门来,要求常驸马和他远走天涯。高官厚禄,驸马之尊,常之华怎么可能放弃,所以起了歹心,将人杀死。” 姜渐听了这话,只觉造化弄人,可又莫名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冲着小吏点了点头:“多谢君为我解惑。” 好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掉,尊敬的上司,顷刻之间变成了背信弃义的杀人犯,姜渐苦笑一下,果然巴掌不打在自己脸上,是不知道疼的。 当初薛宴之痛,他现在稍稍懂得半分了。 他来到仵作间,想再询问一下那具浮尸的事,仵作苏嫦并无事可做,正在院子里逗猫儿玩,看见他来,只淡淡扫了一眼,并未主动搭话。 许是常年不见阳光,苏嫦简直如雪堆的一般,与初夏格格不入。荆钗布裙,难掩天姿国色。 可惜姜渐大概天生脑子里少点什么,对待绝世美人,也难生出旖旎之心。 但今天,他总算是从蛛丝马迹里悟出了点什么:“你好像很讨厌我?” 苏嫦冲他笑了一下:“姜少卿不是也很讨厌我吗?” 姜渐愣了一下,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他问道:“你为什么讨厌我?” 苏嫦道:“那少卿又为什么讨厌我呢?” 姜渐如实答道:“你是宋燕时的人,我讨厌她,自然也顺带着讨厌你。” 苏嫦点头道:“原来如此,那我不讨厌你了。” 姜渐摸不着头脑:“啊?”都说女人心,海底心,果然如此。 既然她现在不讨厌他了,连理由都不用问了。姜渐忍着气,向她询问关于那具浮尸的事情。 苏嫦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猫:“东宫口谕,这件事,不准任何人再提了。” 她道:“姜少卿与太子关系匪浅,若是想知道,又何必来难为我,自己去问吧。” 姜渐觉得也是,没和她多计较,扭头走了。 苏嫦垂着头终于抬起,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好有趣,原来不止是燕皇室是这样,强盛的陈也不能避免。 经过坚持不懈的努力,姜浣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丝笑容,不再是木讷的愁苦神情。 这期间,宁国公世子楚君怀又来了还几次,说是知道错了,来接人回家,以后一定会对她好的。 果然,之前一直天天抹着泪骂女婿不是的许氏,很快又转移了阵营,劝女儿跟他回去,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在她看来是正常事。 最好又闹了一番,姜浣哭着要当场自尽,这件事才总算过去。 姜浮只觉得好笑,当日种种轻贱,今天居然又做出种种深情模样。楚君怀若是痛快和离,娶他那表妹为妻,姜浮都能称赞他一句光明磊落。 可偏偏又要做一片深情悔改的模样,还想着齐人之福的美梦,真是可笑。 姜渔更是坚定了内心的想法了,绝对不嫁人,她振振有词:“看那个韩游之,长得和楚君怀简直是一个模样,一定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她想了想,犹觉不足,又补充道:“天底下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近来滕光意很爱往姜府跑,听了这话,立马反驳道:“不,我就不一样,绝对对妻子一心一意,别无二心。我说真的,你要不然嫁给我吧?我绝对不会变心的。” 姜渔不屑地撇他一眼:“干嘛?你喜欢我啊?我可警告你,喜欢我的人多了,排队都轮不到你。” 滕光意道:“行吧,那我先领个号码牌。我觉得,你和其她女子都不同。” 姜渔好像听到了好笑的事情,没忍住笑了出来:“我与其她女子都不同?那是你见识短浅!这世间有这么多女子,哪个又和哪个一样?你自己一叶障目,还把盆子扣到她人头上。” 滕光意挠了挠头,他一向少年老成,行事稳妥,但面对姜渔,他觉得自己和太子殿下也没什么差别,总是大部分时间都不知所措。 但太子殿下比他运气好一点儿,最起码人家还是两情相悦,姜渔却对他,简直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先时,他也只是觉得这个娘子有意思,和玉京那些大家闺秀不太一样,他今年也已经二十三了,家中父母催促再三,让他早日成家。 他并非家中独子,糊弄过去也并非太难。如果非要成家的话,他宁愿妻子是姜渔这样的人,最起码有趣得很,他不喜欢闷葫芦。 要是相敬如宾的,那是娶了亲还是娶了个同事回家? 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滕光意的喜欢来得太简单,就像一阵风一样,吹完就没影了,太浅薄。 他心中给自己暗暗下了个期限,如果再得不到回应,他就要打退堂鼓了。 再过两日,姜溶就要随季临一起去赴任了,这一分别,又不知道何时再能相见。 姜浮心里烦闷,一会儿想着姜溶的事儿,一会儿又想着谢闻的事儿,姜渔和滕光意的谈话她都没听见。 那日,她到底也没给谢闻一个准确说法,只是随便敷衍了两句。这太子妃大选,她才不会去,季家宁国公府和姜家算是门当户对,尚且如此,如果真的嫁入皇室,她又会是个什么下场? 脑子里清楚得很,心却不由自己控制,有点酸。 姜渐是东宫的常客,东宫宫门重重,也能畅通无阻。 谢闻正在和霍尧喝茶,姜渐被通传进来,霍尧原本的苦瓜脸也好看了一点,笑着揶揄:“哎呀,这不是姜少卿吗?今天顾梅章可没在,你来东宫干什么?” 姜渐愣了一下,便回转过来,看向谢闻的眼神里带了埋怨,自己拒婚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霍尧这个大嘴巴? 谢闻颇为无辜,他真的没有说过。 姜渐道:“去你的,别胡说八道,我今日前来,是有正经事要问殿下。” 霍尧收敛了笑意,谢闻正襟危坐:“是常之华的事吧?” 姜渐点头:“正是,奏水浮尸一案,当真是常大人所为吗?” 他不太相信,常之华芝兰玉树,怎么可能会做出来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 谢闻叹了口气:“别说了,这件事就让他过去吧。人已经自裁,就不要再提了。” 姜渐胸口有怒气:“所以?这事情根本就不是常之华所为,真凶是长宁公主对不对?陛下偏袒亲女儿,就随便他推别人去顶罪?” 谢闻道:“不止是杀人,还有欺君之罪。” 姜渐道:“宋贵妃的侄女儿能做女官,凭什么就不能有第二个?” 谢闻:“宋燕时一开始就是女子身份。你不是反对女子为官的吗?” 姜渐道:“我没这么说过。” 他只是反对宋家的人入朝堂,心术不正的酒囊饭袋。
第54章 真相 世间没有毫无缘由的事情, 大多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谢闻也没想到,奏河上的一具尸体,居然牵扯到了皇家秘闻。 他高坐台上, 手上的密折里写着事情的始末。 常之华, 不, 应该说是宁絮, 还穿着那身官服,头发已经凌乱, 但身姿不改,还是当年那个光风霁月的状元郎。 这件事皇帝全权交给谢闻处理,他知道阿耶的意思, 一定要办的不留痕迹, 宁絮的命运,从姜渐告诉他谈话的事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 谢闻道:“人证物证确凿,你可知罪?” 宁絮本来是低着头的, 听了这话却抬起头来, 上半身跪得笔直,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殿下说我有罪,臣不知, 臣究竟有何罪?” “当年参加科举春闱,试卷难道不是我本人所书写吗?殿试之中, 难到不是我本人对答如流, 幸得陛下垂青吗?为官多年, 不敢说丰功伟绩, 但又出过什么错处呢?” 谢闻斥道:“诡辩,欺君之罪, 罪无可恕。” 宁絮道:“可我满腹才华,自认不输朝堂任何人,凭什么就要因为我是个女人,而只能在后院蹉跎此生呢?” 谢闻道:“你再巧言令色,联合长宁公主,祸乱朝纲的事实,也改变不了。” 宁絮道:“殿下金尊玉贵,怎么会知道我们这些女子的苦楚?长宁公主欣赏我的才华,为我遮掩,君臣相怜,女子同苦,又有什么错呢?” 谢闻冷着脸质问:“无错?那奏水上的尸体,可真是抱冤五门了。” 宁絮微变了脸色。 谢闻站起来,背对着她负手而立,“这件事,总得有个了结。出了人命,还闹得这么大,毒酒还得白绫,你自己选一个吧。” 皇室威严,不可侵犯,如果真让旁人知道了女驸马的闹剧,岂不是威严扫地?皇帝绝不可能让人活的,能留个全尸,已经算是给脸面了。 李端厚早已准备妥当,把毒酒和白绫都呈了上来。 宁絮刚才的伶牙俐齿都不见踪影,她端起一杯毒酒,这是能要命的东西,手止不住的颤抖。 过去种种,皆如黄粱一梦,唯有手中这杯毒酒,是真的。她还未真的大展拳脚,就要身先死了。 眼里情不自禁含了泪,她颤着声音问道:“杀人之事,与公主毫无关联,全是我一人所为,她并无知情。那人纠缠不清,我一时恼羞成怒,才下了重手,失手将人推入河中。如果我死了,公主能否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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