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簇在外面放风。姜祭酒要打人的时候,她也吓了一跳。殿下说,一定要好好保护好姜浮,可是,如果要对手的人是姜祭酒,那可是姜娘子的亲阿耶,她到底要不要阻止呢? 幸好后来,姜祭酒气走了,没对姜浮真的动手,雪簇舒了一口气。 盈枝把食盒放到地上,这里连个桌子也没有,地面上也不知道谁踩过,她用手帕擦了好几遍,才把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 姜渔连要小乞丐都当过,自然不在乎这些,她大大咧咧地多,随便扯下一个蒲团就坐下。对于姜祭酒的做法,她一向是心里怎么想,嘴巴就怎么说,别说是伯父,就连亲爹,姜渔也能随口就来。 “大伯这次也过分了!明明大姐姐都那样了,他自己不肯搭救就算了,五兄好不容易做回人事,居然还要惩罚!” 唉,要不说大伯和阿耶是亲兄弟呢,就算姜祭酒平时装得温文尔雅的,但是冷心冷情的本性,就在那里,怎么也无法更改。 冷了糕点虽然没有热气腾腾的饭菜好吃,但总比饿着肚子强。她捏起一块咬了一口,姜渐还在那跪着,一言不发。 怎么?被打傻了? 姜浮把一盘糕点端到他脸前,姜渐的头撇到另一边:“我不吃,犯了错,这罚,我认。” 姜渔闻言,正好她背对着姜渐,姜渐也看不见她,对着姜浮做了个鬼脸。 姜浮没忍住笑了一下,不再劝他。不吃就不吃呗,一顿不吃也饿不死。 当初大闹宁国公府,踹国公夫人的时候,他怎么没想起来这些礼法规矩呢? 姜浮一个人吃了好几块,这东西噎得慌,光吃这个没有茶水,感觉嗓子被堵住了。 姜渔反正无事可做,一直没走,外面的雪簇也进来了。附近一个人影都不见,压根不需要望风嘛。 几个人就在这庄重之地,一人一个蒲团,叽叽喳喳聊起天来。 可能是因为入了行的缘故,姜渔也关注起来最近卖得好的话本子,其中有一本她很喜欢,讲得是一个书生科举之后,进入大理寺探案的事情,倒是和姜渐一个衙门。 这让她兴奋异常,平时对姜渐的不耐也就消了七七八八,一边兴致勃勃地讲着故事发展,一边不住询问姜渐,大理寺是不是真的这样。 可惜姜渐明显心不在焉,她问十句,有九句都没听到。 等到夜再深一点,外面的动静更是一点都没有了。姜渔说了一晚上的话,这时候口干舌燥起来。 她站起来活动筋骨,姜府连灯火都没了几盏。 等她从门外再回来的时候,索性直接劝道:“反正也没人看着,不如你们就回去睡觉吧。” 姜浮接受飞快,当即站起身来:“我也觉得。” 但姜渐明显不是如此想,他大概已经跪了快三个小时,背没有初时直了。 姜浮问他:“阿兄真的要跪一夜吗?” 姜渐没说话。 姜浮只能道:“好吧。”她再次提醒道:“你要是撑不住了,就吃点儿东西。”食盒里还有不少点心。 姜浮回去后,卸了钗环,她一向有不易入睡的毛病,但今天几乎是,沾了床榻就入梦了。 这闹腾的,真是劳累极了。 等到第二日,姜浮正洗脸梳妆,姜渐染了风寒的消息就传来。 现在虽然春末,但在祠堂跪了一夜,亦或是心里有事,一齐发作,倒下也是常事。 姜浮叹了口气,不知道姜渐怎么就那么倔,等到吃了早饭去看,姜渐正在发热,脸色烧红。 姜渐平时身体极好,近几年都未曾生病,这一下却不得了,足足烧了四五日才退热。 退热之后,又嗓子痛,不得已又要告假。 这下不光是姜浮,姜渔都有的忙了,姜渐这边倒是还好,他年轻,身体壮,一场风寒,要不了人命。 大娘子姜浣那边就不一样了,妇人生产本就是鬼门关走一遭,大人挺过来了,孩子却没了。 她虽然对楚君怀早已死了心,但对着孩子的感情是切切实实的。这个孩子她盼了太久,结果却是这样。 又听说了姜渐被罚的事情,心里愧疚自责,许氏天天只知道哭泣,埋怨自己没用,原本五分抑郁生生变成了十分。 姜浮十分担心,时常去坐坐,怕这位温婉贤淑的大姐姐,真的想不开,走了死路。 姜渐本来是想,等烧退了,就去销假,但是烧是退了,嗓子却连说话也难。他只能老老实实在家里休养。 告假的第六天,谢闻和顾梅章一同来看望他,一个吹鼻子瞪眼,一个贼眉鼠眼四处打量,姜渐看了都觉得烦。 顾梅章算是他心中有愧,但谢闻……打着来看他的名义,其实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谢闻就要出去,还嘱咐顾梅章好好跟姜渐说话。 要不是姜渐嗓子疼得厉害,肯定要阴阳怪气几句。 滕光意是早已和雪簇联系过了,让她传话给姜浮。 雪簇觉得莫名,但还是如实传达,姜浮有些羞恼,觉得谢闻越来越大胆了,还真的得寸进尺起来,在姜府,都敢堂而皇之地约自己私会。 这已经是雪簇第十四次递过来那把玉梳,姜浮照例拒绝。这半个月来,这样的事情,天天都要发生一次。 雪簇真的搞不懂,姜浮不要就不要呗,太子为什么非要送给她,强扭的瓜了不甜呐。 姜浮原本是不想理他的,谢闻愿意等,就让他等吧。但转念又突然想起来了阿耶的话,说她的心和阿兄的一样,也偏了。 思考一会儿,姜浮还是应允了。她曾觉得姜渐拎不清,君臣就是君臣,知交就是知交,诸多纠纷,不过是人看不清自己的位置,才生出诸多怨恨。 她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又和阿兄有什么差别呢,左右不过是恃宠生娇罢了。 还是要说清楚的好。 谢闻所约的地点,还在当初那个假山,雪簇本来想跟着一起去的,但被滕光意拦下了。 柳色新新,不时有微风吹拂,谢闻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如果是以往,姜浮说不定很笑盈盈说一句“殿下腰好细”,把人逗得满脸通红。 但此刻,气氛莫名尴尬起来,她并不想说话。 自从上次一别,已经有半月未曾相见,谢闻后来,总是暗暗后悔,当日之行为,着实是太过唐突,姜浮又几次三番拒绝了他的礼物,他更忧心忡忡起来。 今天是真的坐不住了,见到姜浮,满腔担忧突然就变成了委屈,他想去拉姜浮的手,却被无情甩开,眼神一黯。 姜浮侧头劝道:“殿下身为储君,一举一动皆为万民典范,合该自重些。” 她果然是觉得自己轻浮吗?谢闻沉默良久,才轻轻“唔”了一声。 “阿浮,我有事和你说。”他垂着眸,那日抱也抱了,亲也亲了,虽然只是额头,但他肯定要负责的。当晚回宫就和皇帝请求赐婚,但阿耶说,太子妃的人选是重中之重,礼部已经提议好久了,突然决定人选不太好,还是举行太子妃大选比较稳妥。 不过阿耶说了,太子妃的人选完全由他自己决定。 谢闻想,只要阿浮去参选,一切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想到这,他心情又愉快起来。他行事轻薄,姜浮生气是应该的,但她再怎么生气都好,大选之事可千万不能错过。 所以,他一定要和姜浮亲自说:“阿浮,太子妃大选你会去的吗?” 不知名的花从树上飘落,又一片嫣红的花瓣正巧落在他的衣领上,谢闻全神贯注盯着姜浮,并没有发现,这一切却被姜浮全部收入眼底。 白玉色的脸上带着红云,那双温和的眼睛里此刻都是她自己的影子。他低着头,因为刚才被甩开了手,并不敢再靠近,手也规矩地背在身后,只是身体还是向她倾斜,姜浮只觉得,整个人被笼罩在皇室的特有熏香下。 姜浮想替他摘下这片花瓣,刚伸出手,却又停住了。有点太亲密了,不好。 太子殿下真是人比花娇。 她叹了一口气,这朵娇花却偏偏生在在宫廷之内,不是那么好攀折的。 谢闻只等到她的一声叹息,再次催促问道:“阿浮,你会去吗?” 只要她肯去,太子妃之位一定是她的。 姜浮眼神闪烁了一下,昂首问道:“殿下希望我去吗?” 谢闻脸红了一下,但还是坚定道:“当然。” 这场大选,本来就是为她举办的。
第53章 认罪 姜渐先是和顾梅章大眼瞪小眼瞪了大半天, 又看到刚才不知去了哪里的谢闻满面红光的回来,脸瞬间就垮下来。 他还没死呢,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勾搭他妹妹了? 要不是他现在说不来话, 只能发出可笑的嘶哑声, 就算谢闻是太子, 他也一定要妈他几句泄恨。 又过了四五日, 嗓子终于恢复正常。 因祸得福,因为他一直告假, 御史参他大闹宁国公府的折子,都被大事化小了。 就是奇怪,怎么大理寺卿常之华今日没来早朝, 也是生病了吗? 下朝后, 例行公事一般,宋燕时照例冷嘲热讽几句:“姜少卿真是了不得,平日里一口一个大道理的,宁国公夫人可是上了年纪的老妇人, 都能动手, 男子汉大丈夫, 了不得了不得。” 姜渐脸上红了一下,跟一个贵妇人动手, 的确是他的不对。可那日,他要带姜浣走, 那老东西死活拉住他不放, 哭天喊地的, 他一急, 就踹了一下,怎么落到别人口中, 就成了他在宁国公府大打出手了? 他嘴硬道:“我为家中姊妹抱不平,纵是行事不妥,但也是维护家人之心,宋少卿不必阴阳怪气。” 要是平日,宋燕时一定要跟他有来有回的互骂几句,听到这话,她却顿住了,没在说什么,径直走开。心中自嘲,是啊,他姜重明就算是再狂妄讨厌,可也愿意为了家中姊妹出头,可她的父兄呢?不让她天天去妓院赎人就算好的了。 姜渐随口问道:“常驸马呢,为什么今日不在?” 旁边小吏答道:“少卿请假多日,还未得知,常之华领罪伏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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