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过去三年。 烟波阁从不在饮食穿戴上苛待她们,颜荔与颜芙都变化甚多,尤其是颜荔。 刚来时她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枯黄小豆芽,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此时不仅抽条得修长窈窕,原本苍白病弱的小脸也长开了,杏脸桃腮,琼鼻樱唇,明眸善睐,顾盼神飞。 颜芙则比从前更为沉静秀气,两弯似水含情目,梨涡浅浅,唇角总是噙着笑,看着便极为可亲。 姐妹两人一个狡黠机灵,一个斯文内秀,又都生得一副好歌喉,樱唇轻启,便让人酥麻了半边身子,因此虽未正式抛头露面,却已在京城小有名气。 秦楼楚馆中,身着锦衣华服的客人们酒用多了,便乜斜着眼搂着娇娘聊起天来。 一人道:“烟波阁新调.教出来的那对儿姐妹花歌姬,据说不仅唱曲儿好听,人长得亦是沉鱼落雁,貌比天仙。” 另一人问:“李兄可是见过,若不然怎知她们生得如何貌美?” 李勋笑道:“不曾面对面,数日前只是在裴公子府上遥遥地见了那么一面,虽相隔甚远,那对儿姐妹又都蒙着面纱,但亦可看出身段儿十分曼妙窈窕。” 他啧了一声,似是在回味,“单只看那露出的春山明眸,亦比在坐的娇娘勾人许多。” 有娇娘不信,嗲声痴缠:“李公子莫不是吃多了酒,所以在此说起胡话来?咱们娇红院里的姑娘虽不是数一数二,但在京城还是颇有名声的,听您这么一说,我们倒都成了不入流的东西了。” 李勋亲了口那娇娘的朱唇,大笑道:“我可没醉,诸位若是不信,改日我让她们姐妹登门献唱便是,届时诸位可一观究竟。” 众人皆道:“那就承李兄的情儿了。” 说起这李勋,乃是京中颇有头脸的纨绔子弟,其父乃当朝宰相李余,他在家中排行老幺,上面的四位兄长皆比他聪明能干。 他被衬托得像是被捡来的。 久而久之,李勋便也不再上进,整日里拈花惹草宿柳眠花,虽没个正型,到底也没闯出甚么大祸来,一家人对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请歌姬戏班子到府中演出,于他而言更是家常便饭。 李勋兴致勃勃地来到烟波阁,对立在柜台的掌柜的道:“我是相府的李公子,想邀请颜氏姐妹明日到府一叙,烦请掌柜的帮忙通传。” 烟波阁并非青楼,它只是为达官贵人富家子弟提供能歌善舞的歌姬,可上门演出,亦可带出去同游,只是卖艺不卖身。 当然,若阁下对某位歌姬动了心,亦可花重金将其买下。 赵掌柜抬起头道:“对不住了李公子,颜氏姐妹唱功尚未娴熟,恐扫了您的雅兴,还不可登门演出,公子看看其他的歌姬如何?” 李勋脸色微沉:“小爷我今儿就要她们,不行么?” 赵掌柜面露难色,忙讨好道:“公子爷您稍等,小的去后面问问。” “你说相府的小公子要芙儿姐妹登门献唱?”白莺将浇花的水壶放到一旁,擦了擦手,“他执意如此?” 赵掌柜道:“是啊,小的都和他说了颜氏姐妹暂时不可登门,他沉着脸说就要她们,白姑娘您看此事该如何处置?” 相府他们定然是不能得罪的,只是颜芙与颜荔近两日感染了风寒,嗓子本就有些沙哑,病恹恹的又如何好给人登门献唱?那岂不是砸了烟波阁的招牌? 白莺略作沉吟,道:“你就说两位姑娘染上了时疫,怕过给相府的贵客,待两位姑娘大好了,再让她们登门谢罪。” 赵掌柜“嗳”了一声,跑到前楼回话去了。 这李勋闻言登时变了脸色:“时疫?怎么就如此凑巧?” 他狭长的眼眸微眯,沉声道:“莫非是两位姑娘嫌我相府庙小,请不动两位大佛?” 正值阳春天气,赵掌柜的额头却直冒汗,忙堆笑道:“哪儿能呢,李公子您误会了,颜氏姐妹确实是病了,若非如此,相府请她们登门是天大的面子,她们又怎敢拿乔拒绝?” 李勋自是不信,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又过了两日,他又来相请,赵掌柜得知两位姑娘病犹未好,只得照搬原话,自然又被李勋骂了一顿,那小爷气冲冲地离去。 赵掌柜苦着脸,这都甚么事儿啊…… 而李勋的那帮狐朋狗友,见过去数日,也不曾听李勋邀请上门,不禁问道:“李兄,何时请我们一睹那对儿姐妹花的风采啊?” 李勋面色微红,没好气道:“是我看走眼了,没成想那两人虽长得好,却十分不知好歹!” “哟,这是怎么回事儿?您跟我们说说。” 李勋便添油加醋地将邀约被拒的事儿说了一遍,末了道:“不就是两个卖唱的女子么?拿乔作势,且等着的,她们一旦抛头露面,我定不会让她们好过!” 有人嘻嘻笑道:“那俩人忒不知好歹,李兄何必抬爱她们?要我看,就应该将她们捉来,咱们哥儿几个好生‘教导教导’她们。” 此言一出,众人的神情皆有些微妙。他们都是富家子弟,境况大多与李勋相似,旁的没有,有的便是钱与时间。 有人笑着附和:“总是调青楼女子也没甚么趣味,听闻妹妹的姿色更为出众些,李兄不如将她请来,亲自料理一番,让她知晓李兄的厉害。” 李勋眼神晦暗:“就依杜兄说言,给她点儿颜色瞧瞧。” 两日后,颜荔与姐姐一道出门买胭脂水粉,回马车的路上她一时落了单,竟忽地被人从背后敲晕。 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破庙中,浑身燥热不已,不远处昏迷着一名男子。 衣衫不整,眼眸微闭。 嗯?一个容貌俊美,气质不俗的翩翩贵公子? ……也需要对人用强?
第3章 解药 浑身似火烧一般,颜荔星眼迷蒙,四处打量一番,发觉身处一座弃庙之中,菩萨像斑驳破旧,蛛网密布,暮色透过窗子倾泻一地。 外面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她这是昏迷了多久? 颜荔试着动了动身子,却软如面条,她舔了舔干涩的唇,目光落在那个年轻公子身上。 他似乎也被人下了药,尚未清醒。 只是见他身着华服,仅腰间的那枚玉佩便价值不菲,想必非富即贵,如此贵公子……怎么也被人丢在破庙里? 颜荔尚未想出个所以然,便被身上一阵阵上涌的热潮击溃了神志。 一股难以言喻的痒自骨髓深处蔓延,渐渐地,她额上鬓边满是细密的汗珠儿,原本乌黑灵狡的杏眸此时似是蒙上了一层水雾,面前的一切都变得氤氲起来。 颜荔难耐地扯了扯衣襟,双眸失去清明,桃腮染上绯色。 咬了咬舌尖恢复些许理智,但很快又一轮更为凶猛的热潮扑来,让她整个人如坠热气腾腾的温泉水中。 眼前再也看不见其他,颜荔能看到的,便只有那个倚柱昏迷的俊美公子。 这三年在烟波阁耳濡目染,颜荔可谓是阅历十分丰富。 虽然她与姐姐仍然只是卖艺不卖身,但她们都清楚地知道,那一天迟早会来临。 烟波阁待她们虽好,却也不是白做善事。 若有朝一日,哪位达官贵人看中了她们姐妹,只要裴公子略一颔首,她们便只能跟那人走。 与其将身子交给一个素未谋面不知年岁的人,不如径直与这位公子春风一度,好歹可以保住小命。 这药性极猛,她也不知等会子还会不会有别人来,若是再来了其他人…… 残存的些微理智,让颜荔勉强衡量了一下利弊,她细喘着,踉跄着走到那位公子身前。 一张俊美白皙的脸在眼前晃了晃,颜荔矮下.身来圈住他的脖颈,依偎进了他的怀中。 纤手胡乱摸索一番,她伏在他肩上低笑,果然如她所料,他也遭了人暗算。 这三年里,她除了学习唱曲儿舞蹈外,也被嬷嬷教了许多房中技巧。 目的不外乎四个字:取悦男子。 可颜荔很不甘心——如此费时费力委屈自己,她又得到了甚么呢? 这种话她自然不敢跟旁人说,只是在私下里与姐姐嘀咕:“同样都是爹娘生的,怎么男子就比女子天生的高人一等呢?” 在烟波阁遇到的各种客人自不必说,就连她们的弟弟——颜荣,也只不过是比她们多一两肉罢了,爹待他们的态度就可谓是天壤之别。 这其中,当真只是她们与他没有血缘的缘故么? 说到底,还是重男轻女罢了。 颜荔很不服气,每每提及此事都会气得两腮鼓鼓,颜芙性子温软,笑着道:“荔儿既然不喜欢,咱们以后就多挣些银子,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咱们姐妹便赎了身离开这里,寻个风景秀丽的小城落脚,相依为命过完此生,好不好?” “那可太好了,一言为定。” 当日与姐姐约定的情景浮现在眼前,颜荔忍住疼,眼泪蓦地掉了下来。 她今日有了此遭,想必回到烟波阁被发现并非完璧,也是不能善了。 与姐姐的归隐计划……看来是不能实现了。 她兀自想着心事,浑然没注意到所抱的男子何时睁开了眼。 应策不动声色地盯着她,见她粉面朱唇,杏眸水波潋滟,似是泛着水雾一般迷蒙。 她撕扯着他的衣襟,动作不甚熟练,却很是急切。 他怔了怔,不知为何她会出现在他面前。 她……不是悬梁自尽了么? 还是,此时的一切是在他的梦境中? 可怀中的香软太过真实,应策暗暗掐了一把大腿,嘶…… 不是做梦。 可已然死去的人,怎么会出现在他怀里?还对他…… 耳根渐红,应策极为艰难地忍着不动,可被下了药的身子并不听话。 他努力回想着昏迷前的事,只隐约记得在酒楼与友人饮酒,相谈甚欢时,文月公主来了。 之后的事,应策便没有印象了。 身体的状况让他意识到,他被人下了药,可她是怎么回事? 陵城颜老儿的次女颜荔,怎么会好端端的出现在京城? 抑或是……他认错了人? 兀自乱想着,应策忽地身体一僵,倏地闭上了眼。 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少女倒抽着气,娇声抱怨:“要是被我知道是哪个无耻之徒害我,我颜荔定然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她看了眼“解药”,见他面色通红,似乎比方才还要红几分。 目光下移,颜荔耳根滚烫,小声嘀咕:“你我各帮一次,就算扯平啦,接下来的……你自己想法子罢。” 说完,便拎起裙摆溜之大吉。 脚步些微踉跄。 直到她的脚步声走远,应策才慢慢睁开眼睛。 漆黑狭长的凤眸闪过一抹玩味,他神色淡然地垂下眼,不顾药性犹在,拢好衣衫直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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