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兰哪肯做法外狂徒,现在人在剑南道,也没法通知远在长安的贵妃,思来想去,她意欲推拒:“古晏廷呢,可否见一下他。” “一猜你就会提他。”墨琴笑意暧昧,“这段日子铃兰围着元邈转,只有这个时候才会想起他。” “不过,”墨琴眼底里透着一丝怜悯,“古晏廷近日离不开长安。他母亲月初去了西天极乐,他这个大孝子要留在家中守丧三年。” 铃兰叹息,“如此看来,我是逃不开这任务了。” “未必。”墨琴说完,看铃兰眼前一亮,语带讽意:“你可以同他回长安守孝,四时会的人默认你们是一对。儿媳替母亲守丧,同僚们都能理解。” 铃兰摇头,“我同他清清白白,问心无愧。” “你是无愧,他可有愧。”墨琴意味深长地说完这句,看着铃兰的脸,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立刻收了声。 墨琴又将组织的计划与铃兰说了大概,便与铃兰分别了。 临走前两人按照先前预演好的戏码,琴行的伙计们架起铃兰,粗暴地将她从琴行里驱赶出去。 铃兰在门口骂了两句:“买个忽雷琵琶还要二十两的配货,可真是黑心奸商。” 在一众路人的围观下,她大摇大摆地离开琴行,前往玩具铺子接杨小娘回杨家。她这一路上始终心里揣着事,杨小娘也觉察出铃兰的过分沉默。 与杨小娘拜别时,杨小娘不禁问道:“裴娘子是有烦恼的事?” 铃兰摇头,并不打算将大人的烦恼说与孩童听,只摸了摸杨小娘的头。 “并非什么大事,你只管照顾好自己,乖乖等你父亲杨实回家。若他实在回不来,你跟着我回长安吧。” 杨小娘点头,转身离开。 * 元邈在剑南道的临时处所空荡荡,最值钱的东西只有他送铃兰的瑶琴,但他觉得是铃兰的琴音,比之嵇康不俗。过往听过她的琴音,后面他受邀参与宫宴时,都会无意识拿来比较。 这日他返家时,听见铃兰在家中抚琴,清婉的曲调里透着些许无奈,只是今日琴弦似乎绷得紧,他觉察出铃兰思绪混乱,好像在害怕和逃避什么。 元邈掀起房间的帘帐,铃兰霎时一惊,手指为琴弦所伤,划破一道口。 刺痛感扯回铃兰的注意,她抬起头。 在透入帘幕的斜阳照射下,元邈直驱而来,随着他的走近,帘幕上串着的琉璃珠摇晃,沙沙地作响。 铃兰愣神片刻,不觉挤压到受伤的手指,直至痛得掉下一滴血她才回神。 却见元邈捧着她受伤的手,悉心地察看。接着他从身后的药箱拿出棉花,为她止了血,上了药,又用轻薄的绷带替她包扎好伤口。 “这几日不要再弹琴,明日我便把琴房锁了。”元邈说道。 铃兰点头。 元邈又问,“今日是怎么了,比起前几日还要魂不守舍。” 铃兰避重就轻,隐去墨琴委托她杀人的事,回答:“今日出去时,不慎将玉佩遗失。” 此事并非她为欺瞒元邈的编排,她今日回到家中后,的确丢了自己的玉佩,近来坏事一桩接连一桩,她实在不懂该如何评价。 元邈想起来铃兰近些日子铃兰的情绪不高,自己也有一定责任。 于是他想了想,说道,“铃兰,若你想要找回父母,倒不一定只能靠玉佩。” ----
第31章 试验丹药 天光完全暗下,铃兰喂过鸡福宝后,捧着烛台往元邈的书房走去。 元邈说他另有办法助她解开身世之谜,只是需要多费些时间,铃兰便答应在书房外等他。 两人在申时分别,她端端等了三个半时辰,当下已是子夜时分,仍不见元邈离开书房。 她还以为元邈忘了这事,早已睡下,但看窗纸仍映照着烛光。 铃兰推门而入,热气与烟雾扑面而来,同时嗅到一股浓郁的草药香。 挥手搅散遮挡视线的白烟,瞧见元邈坐在丹炉前。 元邈把一枚浑圆的丹药装入小瓶,随后慢慢抬头,发现来人是守候已久的铃兰,便招呼她过来。 铃兰走过去,元邈将装着丹药的瓷瓶递过来。 “这丹药有舒筋活血之功效。早前探过你的脉搏,发觉你似乎中过毒,心脉处有血凝块淤堵,大抵因此导致回想不起过去。” 铃兰深呼出一口气,既然他探过她的脉象,定已知晓她身中离魂丹之毒。 随后,她坦言道: “我自幼时便中了离魂丹之毒,这药害我想不起父母。” “裴相替我诊疗过这毒,可惜用药不光没用,副作用不小,导致我一度怀疑我不是我。” 屋内晦暗的烛光照亮她的侧脸,旁边药炉里残留的余烟悠悠缭绕左右,发间的铃兰花吞云吐雾,将她脚下的阴影隐没。 元邈不自觉关上敞开的门窗,似乎担心吹过的冷风,把眼前单薄身形的女子吹散。 见元邈担忧的神色,铃兰忽而一笑。 “我怕死得很,慢慢自学了些简单医术治疗自己,也学会养生之道。只是表面看着瘦弱,体质却好得很,活到耄耋不成问题。” 她说得云淡风轻,元邈却听得心头发堵。 他看着铃兰,眼底里透出一丝怜惜,后悔拿出试验品丹药。 “事先提醒,是药三分毒,且这只是枚试验品,服下这药可能会引发痛苦记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不后悔。”铃兰满不在乎地回答,“八年前到现在,我还没有后悔的事。” “八年前的事,若你都想起来的话.........”元邈话说到一半,忽想起向他倾诉爱意的少女,迟疑地问了一句:“当真不后悔?” 铃兰摇头,心里虽觉古怪,但仍语气坚决:“不后悔。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不会后悔。” 元邈“嗯”了一声,“我记下这话了。” * 铃兰抱着小药瓶回到房中,揭开盖在药瓶上方盖子后,倒出一枚丹药。她将药丸捧在手心,放到鼻尖一嗅。 总觉得有些熟悉这味道。 这时她才意识到,这药丸与元邈曾给她的安魂丹药,两者香气极为近似。 铃兰坐回床榻,不禁有些愤懑,心里感慨。 先前连续数月梦见穿越前的事,竟是元邈在背后搞鬼,害得她担忧自己在女蛮国遭到了暗算。 转念一想,这足以说明他的丹药确实有效。 铃兰顺手斟杯温水,服下这枚丹药。 当晚,铃兰梦见了不少过往的事,有些发生于前世的,有些发生在八年前,还有些发生在她的童年。 记忆无不伴随着心痛和苦楚,含冤遇害苦,亲人离别苦,爱而不得苦,种种痛苦交织。 她从扭曲的梦境中猛然惊醒,汗水濡湿了她的衣襟,洁白枕罩上留有斑驳的泪痕。 腊月寒风凛凛,吹拂湿贴在身上的衣服,隔着衣料砭刺她的肌肤和骨髓。 只不过,她依旧没想起自己的名字。 可惜铃兰想起不该想起的。 八年前,她竟然对顶流告过白,他当场拒绝了她。 铃兰抓起皱巴巴被角,将自己裹入被中,恨不得自己变成一块毫无感情、口不能言的石头。 门口传来叩门声,铃兰不敢出声回应,忙理了理被子,躺回床上闭着双眼,假装仍在熟睡。 有人推门进来,撩起她睡帐的帘子,帘子上挂着的珠串互相摩擦,声音细碎而恼人。 铃兰虽闭着眼睛,却能感觉自上方垂落的灼热视线。 对方不言不语,拿着湿热毛巾,温柔擦拭她额头的汗水,又拉好被子将她身子遮盖严实。 隔半晌功夫,铃兰听屋内阒寂无声,猜那人应该是走了,缓缓睁开眼睛。 未料入目便是一张浑似白玉的面庞,漆黑的双瞳,元邈坐床边从容地望着她。 见她醒了,他才开了口:“怎么不继续装睡?” 铃兰偏开视线,紧张地抱着被褥,“你又知道了。” “装睡的人,睫毛总会动不停。”元邈即答。 “这样。” 铃兰暗恨自己不该在他面前装睡,平白让他多与自己共处一段时光,幸好他今日未主动提及当年在崔家的事。 她睃视一眼元邈,忆起当年住在隔壁的白衣公子。 如同一轮皎月,周身总散发不流俗的清辉,待人妥帖却不亲近。即使放在现代社会,也是标准的邻家白月光。 邂逅这么一位郎君,形貌隽秀,还总不吝对她琴艺的赞美,但凡是个怀春少女都会暗生情愫。 更何况...... 她幼年被困在四时会时,不慎掉入寒冷的冰湖里,幸得到一位男子的救助才侥幸逃生。 那个男人竟然也是他。 铃兰最尴尬的便是这里。 在更早的时候,她曾对他许诺,长大以后要嫁给他,以报当年救命之恩。 她腹诽自己,怎么不早些恢复现代的记忆,非等她犯下难以转圜的错误才让她想起现代记忆。 铃兰慌慌张张地起身下床,忽觉双腿麻木,前倾的身子不偏不倚栽入元邈怀中。 她向外推他的肩膀,却不料元邈压着她再次入怀,在她耳边轻声问:“想起八年前的事了?” 温热的气息贴在耳边,铃兰呼吸不畅。 他身上有淡淡的皂角香气,今日有特意更过新衣,闻不见书房里的草药味。看来他有备而来,打定主意今日与她说道八年前的事。 现在窗外红日已挂上树梢,元邈今日休沐,有一整日的时间与她好好叙旧。 但铃兰打定主意厚着脸皮概不负责,她冷笑着赔不是:“那时我年少无知,痴心妄想攀附表公子。现在想起非常后悔,以后不会再犯。” 元邈反而一笑:“昨天说过不后悔。” 又道:“后悔的该是我。” 铃兰怔愣片刻,随后摸了摸耳朵,假装耳聋没有听见,笑道:“药的副作用有些严重,现在我双腿全麻,耳朵也忽然间听不见了。” 元邈见她装聋逃避的模样有点可笑。 不过更可笑的是他自己,还要配合她演完这场戏。 他松开紧箍着她的胳膊,把她重新放回被子里,起身拉好床帘,便离开了房间。 之后的日子里,任何事物都依旧毫无进展。 元邈这边,事发客栈的伙计依旧否定何翀种种的嫌疑;而铃兰这边,她期间频繁去高家做客,但未曾见过节度使高鹜。 隔年正月下旬,玉匠命案出现转机,铃兰打探到与何翀合伙售卖玉石的云游商人,近期将路过剑南道前往女蛮国。 铃兰不动声色地敲打元邈,传递给他这消息。 高永寻个巡视边防的借口,带领高家的部分人马,提前围堵在剑南东川的边境,配合着铃兰截获了那位云游商人。 云游商人的口风亦是极严,元邈亲自前去审问,那云游商人不肯透露半个字,甚至以自己西域客商的身份相要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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