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兰回顾史书里面元邈破案时间,三月初牵扯出剑南东川的大案,眼见快到二月,玉匠的案子仍未解决。 她开始担心历史会在不经意间悉数更改。 穿越前她幻想过历史能尽她意愿更改,甚至希图能够青史垂名。 现在她发觉这等想法的可笑。 操控世界的位面不会容许小人物改变历史,她童年时向父亲和嬷嬷预言历史大事,被他们两人当做异类而灌下会导致失忆的离魂丹。 倘使她真改变了大的历史事件,继而引发蝴蝶效应,那她记忆里后面发生的事,或许也可能不再发生。她这根金手指可就废了。 思及此处,铃兰决意介入元邈的案子,助他尽快解决该案,她当日乔妆改扮,跟着元邈走进审讯室。 元邈一改往日温和,进门便招呼狱卒上刑。 云游商人不急躁,捋了捋胡子,叫板道:“这便是大唐的待客之道?” 铃兰劝道:“御史不能屈打成招,虽说西域近期与大唐关系吃紧,但御史您可要高风亮节,不能借此泄私怨。” 元邈道:“即使不在这里受刑,换到其他官员手里,他也逃脱不得用刑,除非......” 他顿了顿,“除非他能老实交代与何翀之间的勾当,争取从轻处置,或许能免去皮肉之苦。” 云游商人仍执迷不悟,坚持道:“我与何翀并不相识,御史不可为了功绩而污蔑小人。” 到这里元邈并不十分有把握,能从云游商人口中审问到什么。 铃兰瞧他皱眉,主动上前耳语几句。 云游商人跪在牢房冰冷的地上,听不清两人的交谈。 元邈突然离开审讯室,铃兰则留在牢房里。 主审官离开,只留下主审官女扮男装的婢女,这叫云游商人好生奇怪,猜不透两人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铃兰瞧一眼云游商人,从怀里拿出先前杨小娘送的石头,把玩手中的光滑石子。 “何翀和你的合作,并非是提供材料造假,而是通过你在世界各地真假混卖。元御史不知,我可是清楚得很。” 云游商人低头沉思,这秘密鲜为人知,照理说只何翀与他两人知晓,不可能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但仍咬紧牙关,说道:“你一个婢女无凭无据,怎能随意诬赖别人,。” 铃兰笑意轻蔑,“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眼见不一定为真。你猜我为何要支走元御史?” 铃兰走到云游商人旁边,拿出一块粉色的玉石,托于掌心,在云游商人的眼前晃了晃。 云游商人脸色骤变,喃喃道:“桃花玉?这不是我卖给高家的......你怎么会有?” “自然是高节度之子赠予我的。剑南东川该是传遍了,说高家的郎君为了一位女子,迟迟不肯接受家中安排成婚。” 这事云游商人也有所耳闻,但高永心仪女子的身份,民间众说纷纭,他也不确定眼前的丫鬟说的是真是假。 但看桃花玉的成色和做工,的确是他卖出的那块,打算夺回手中仔细悄悄。 “给我瞧瞧这桃花玉。” 铃兰觉察他的意图,收敛手心握回玉石,又问:“桃花玉还是桃花石,这两个可不是一种价值。” 云游商人心虚,不做言语。 铃兰道:“你这奸商,用桃花石冒充桃花玉欺骗高家。你说郎君他知道送我的玉只是块不值钱的石头,你猜怎么样?” ----
第32章 偏摘梨花 元邈回审讯室后,云游商人安分地跪在下方,低垂脑袋,少了先前的趾高气扬。 铃兰轻咳了一声,云游商人刻不容缓地开口,将自己如何帮何翀寻觅渠道出售赝品玉石的事,一五一十供述出来。 话语中亦有提及杨宴。 去年八月中秋,何翀曾言将拖欠订单的货物。 云游商人细问之下才知,负责制作赝品的杨宴竟要抬高分成比例,何翀不肯让利,杨宴一气之下拖欠此订单。 九月时何翀仍未交付订单,甚至给云游商人致信,称让他近期回西域避一避,杨宴狗急跳墙,想要到官府告发他们售假。 云游商人对自己帮助贩假的罪过供认不讳,但仍没有供出高家也从中获利。 元邈并不知情,铃兰考虑到高鹜定罪会影响大唐安定,特地交代云游商人不可牵扯高家进来。 所以审讯到最后,一个高字都没有出现。 在云游商人供出何翀后,原先逮捕的三个客栈伙计也改变口风,或许看出高家打算弃车保帅,便供出何翀蓄意杀害杨宴的事。 何翀先以重新分赃为由,约杨宴在客栈包间见面。后在深夜时,将杨宴困在酒窖里。 等到天亮时,委托三名客栈伙计,通过酒窖与天台的小窗,将杨宴的四肢以细线悬挂在天台上,两端绑在两侧浸湿的沙柱上。 杨宴醒来时,束缚他两侧的沙土已经干燥,他微微活动四肢,便能牵动两侧的小柱。 两侧小柱因受外力拉扯而瞬间分散,丝线再无法支撑杨宴的身体,他便因自身重力牵引,从顶层直直摔了下去。 时间荏苒,转眼间已至暮春三月。 唐代清明节至寒食原本共有四日假,贞元年间又改为七日,而且放完假之后也不必调休。 大唐的节假日偏多,一年有三分之一都在放假。但元邈忙于案牍,前面忧心剑南道的事,中间平反不少剑南地区的冤假错案,所以开年以来都没怎么休息。 近日元邈难得清闲,带铃兰游赏剑南周边风景,此刻两人正在剑南西最热闹的街市闲逛。 铃兰认真倾听他描述玉匠事件,忽而发问:“若当时杨宴发现自己身处危境,及时撤回脚步,是否就能免于一死?” 两人行至一间鞋店旁,元邈停在店前,握着一双皂靴打量,随手递给铃兰,“杨宴鞋底干净,是一双新鞋,鞋底较硬,没有过细小的磨损,脚底缺少抓力,极容易打滑。” “再有,当时是霜降时节,天台那种地方,时常结着薄霜,穿双干净新鞋踩在天台上,稍不留神便会滑倒。” 铃兰点头,取钱交给鞋铺掌柜,说道:“所以当时你非要以那般不寻常的方式送我下天台,也是考虑到这点?是我误会了。” 元邈身侧有一棵梨花树,花簇满枝。修长的手指折下一枝白梨花,又把花枝塞在铃兰手中,认真道:“没误会。” “哦。”铃兰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拿着花转身就走。 她身穿白色高腰长裙,肤色欺霜赛雪,走过路旁梨花树时,仿佛与环境融为一体,但红透的双耳突兀地暴露着存在。 元邈无奈一笑,跟随在她身后。 * 杨宴因伪造赝品,本该关在大牢里,但斯人已逝,唐律法不责已故者,朝廷对杨家既往不咎,只追缴了赃款与罚款。 杨家在剑南东川的旧宅邸充了公,拍卖抵现为杨宴的赃款,杨实则携一家老小搬去剑南西川。 趁着元邈放假,铃兰提议携礼探望沉冤昭雪的杨实。 元邈知铃兰想见的并非杨实,那块身世玉佩早已丢失,再见杨实毫无意义,她无非寻借口去见杨实之女杨小娘。 遂同意铃兰的提议,与她偕行至杨家探望。 杨实听闻替他洗刷冤情的御史元邈到访,不禁喜出望外,赶忙召唤家中老小出门相迎。 元邈和杨实坐在外屋里交谈,铃兰则钻进内屋里,与杨小娘叙旧。 杨小娘床头柜上面干净而整洁,仅摆放着铃兰送的绢人,以至于入屋第一眼便能注意到。 铃兰开口感慨:“竟还留着它。” “裴娘子送的东西,我哪里舍得丢弃。”杨小娘抱起绢人,格外爱不释手。 “要是裴娘子能一直陪我就好了。”杨小娘一双黑亮的双瞳盯着铃兰,低声恳求:“做我娘亲可好?” 这等童言无忌的话,铃兰听后并没作真,笑侃:“此话千万别让外面的御史听见,回头他又把你爹关起来。” 年岁小的孩子分辨不出玩笑话,身子因害怕而微微颤栗,煞白着小脸,“那还是算了吧。” “说起来,你家中只有父女两人。”铃兰好奇地问。 杨小娘眼神里透着伤感,“我娘亲很早就去世了,爹一直没有娶续弦,担心继母欺负我。但我爹心思粗,脑海里只有玉石,很少关心我。” 铃兰叹了口气,抚摸她手,转而自嘲。 “我父母虽都健在,但我不知他们在哪里。父亲留下一块玉佩,我想靠玉佩找到他,却不慎把玉佩弄丢了。” 杨小娘幽幽地问:“玉佩?写着裴字的那块玉佩?” 铃兰听罢,面上闪过一丝诧异,“写着裴字的玉佩?” 杨小娘走近床头柜,从抽屉里翻出一个绣袋,铃兰认出那是自己数月前遗失的绣袋。 又见杨小娘从绣袋里掏出一块雕工精致的玉佩,小心地递给她。 铃兰接过玉佩,捧在掌心打量,这枚玉佩正是她曾随身携带的碎玉,而今竟被修复完整。 凑近再观察玉佩,尽管玉身充斥大大小小的裂纹,但仍可清晰看出上面的“裴”字。 她不可置信地发问:“你怎么做到的?它为何会在你手里?” 杨小娘担心受铃兰责备,含泪认错:“去年在玩具店里,裴娘子走前掉了这玉佩,我正好捡起来,发现玉石竟是碎的。” “我从父亲和爷爷那里继承了修玉的手艺,便将玉石修好。可后来您再未看望过我,所以我便起了贪念,把玉石收藏起来留作念想。” 小姑娘说着说着,眼泪扑簌簌而落。 铃兰哪会与小孩子计较,摸着她的脑袋,安慰道:“我怎么会怪你,还该谢谢你替我修复玉石。” 她捏着那玉石,看着玉石上面写着的裴字,加上她先前无意中想起的椒字。 所以,她的真名是—— 裴椒。 《旧唐书》《新唐书》或者野史集里,都不记得有关于她的记载。 铃兰却觉这姓名极为耳熟。 她忽想起杜鹃姑姑曾经的话,说裴现的女儿因为幼年时胡话,而被灌下了离魂丹。 她这段日子服下元邈的丹药后,曾梦见过自己的爹和侍奉她的嬷嬷,梦境里的两人面孔模糊,她实在对不上号。 但她清楚记得,在她预言了宪宗的死后,两人偏宣称她鬼附身,强行给她灌入导致她失忆的离魂丹。 这么说来,裴现的女儿的真名是裴椒,裴柔兰是四时会成员为她起的假名, 而她,便是四时会正苦苦寻找的裴柔兰。 郭贵妃可真是魔高一丈,四时会哪会想到他们一直寻找的柔兰,其实就在他们身边。 铃兰嘴角不经意翘起。 * 长假的最后一日,两人回到剑南东川,街巷里的百姓仍未从节假里抽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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