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钟毓忽然想起了同门师姐给她的剧透—— 岑鸢抵达峮州的那天晚上,就被丞相派去的杀手取了性命。 钟毓的心突然就高高悬了起来。 因为书里的岑鸢是孤身一人抵达峮州的。 可实际上,流放去峮州的除了岑鸢,还有一个自己。 想到这里,她的手下意识捏紧蜜饯碟子。 倘若自己没有猜错的话,书里的杀手在杀岑鸢的同时,一定也不会放过她! 可奈何钟毓从来不是一个会焦虑未来自己吓自己的人,没悬起多久的心便在自我安抚中放了下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大不了到峮州的第一个晚上不睡觉了。 再者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更何况是一只已经知道剧情的黄雀。 钟毓伸手从碟子里又捏了一块蜜饯塞进嘴里,心里无所谓地想。 丞相派人要杀岑鸢,那她就做个黄雀,躲在后面搞死杀手不就好了。 多么简单的事! 钟毓舒舒服服倚着枕头,伸手从怀里的碟子又捏了一块塞进嘴里。 不知过了多久,钟毓口中含着的蜜饯突然掉了出来,她被吓得一激灵。 睁眼一看,自己竟然靠在这里迷迷糊糊睡着了。 钟毓视线落在自己胸前的被子上,看着那道莫名的水痕,十分心虚地用袖子擦了擦自己嘴边的口水。 确定自己嘴边没有口水之后,她忍不住抬头看向桌边。 岑鸢的姿势一如之前,仍一动不动地坐在桌边。 桌上的烛光将他身影映在墙上,清瘦又笔直。 “你……”钟毓忍不住开口,见岑鸢闻言转头看向自己,她小声说道,“我看天色已晚,你……要不要歇息?” 岑鸢定定看了她好久,久到钟毓以为他是不愿意与自己同床共枕,正想开口说要不然你再去要一间厢房的时候,岑鸢突然起身走至床边,倾身越过她取了床上另外一床被褥,铺在了地上。 “你我二人……”岑鸢铺好之后站起身解释道,“客栈里的每间厢房都笼了炉子,地上不冷,我今夜就先睡在地上吧。” 钟毓被岑鸢突如其来的举动与解释弄的有些怔愣。 直到岑鸢吹灭了蜡烛,二人都躺进了被窝里,钟毓心里还在感叹。 不愧是她看小说时候一眼就相中的男人。 多有礼貌! 许是近日马车颠簸,再加上她喝了药本就嗜睡。 此时房间一片寂静,钟毓阖了眼没多久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 直到窗外突然传来嘈杂的吆喝声,钟毓皱了皱眉,睡眼惺忪地睁开眼。 看着窗外已经大亮的天色,钟毓微微一怔,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只是在实验室里熬了个通宵。 坐在床上呆滞了好久,直到她听清楚窗外的嘈杂声是客栈里的小工在卸货后,钟毓这才从床上起来,慢腾腾挪到床边穿上鞋子。 正当她打算起身去拿椅背上的外衣时,却不料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坐在了地上。 钟毓呲牙咧嘴地摸着被摔了的屁股,正欲扶着椅子站起来的时候,门被人打开了。 “怎么了。” 岑鸢还没进门就听到屋里传来一声闷响,以为钟毓出了什么事,他来不及多想直接打开了门。 却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钟毓脸色十分尴尬地将手从屁股上拿起来。 “啊......我没事!”钟毓见岑鸢进门,支支吾吾地解释道,“就是方才没站稳,不小心摔了一下。” “无事便好。”岑鸢只是在门口停顿了一下,见钟毓没有什么事后便端着一个碗走了进来,“我方才是去客栈的后厨给你熬药了。” “郎中嘱咐你身子弱,一日三顿的药要趁热喝了效果才好。” 他走至桌前,将一碗黑乎乎的药放在钟毓面前:“看天色也估摸着你要起了,便将刚熬好的药给你端过来了。” - 吃过药,钟毓跟着岑鸢去一楼用饭。 桌上摆着几碟看着很爽口的小菜,还有酥饼与粥,比前几日的顿顿干粮好了太多。 可大清早就灌了一大碗极苦的中药,加上风寒也尚未痊愈,钟毓的胃口并不好。 她只尝了几口小菜,喝了一碗白粥,便放下筷子拿起一旁的手帕擦嘴。 看着还在喝粥的岑鸢与桌上其他两位面无表情的官差,钟毓想了想开口道:“我们今日何时出发?我好去收拾收拾。” 话音落下,钟毓就见自己对面坐着的那位官差夹菜的动作忽然一滞,随即他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岑鸢。 另外一位顿了顿,也抬头看向岑鸢。 ...... 钟毓也看向岑鸢。 那双正端着瓷碗喝粥的手停在半空,半晌没有动作。 岑鸢淡淡扫过眼前三个人,将粥碗缓缓放在桌上后才开口:“两位官爷,我们何时启程?” 钟毓对面的那位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倏地收回目光,重新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 “那便等......”他囫囵咽下去后,抬头看了一眼正盯着自己的钟毓,“等夫人风寒痊愈后我们再启程吧。” 说罢,还用胳膊撞了一下另外一人:“你说对吧?” “啊......”那人被猝不及防的撞了一胳膊,十分慌乱地点头附和,“对对对,你说得对。” “去峮州不着急,我们就等夫人痊愈后再走吧。” 钟毓闻言,看着那两位的神色莫名有些古怪。 是她想多了吗? 怎么两个押送罪臣的官差说话要看罪臣的脸色? 可不等她细想,客栈门外忽然传来十分嘈杂的声音。 下一刻,一声拖长了调子的“大人”突然响在耳边,声音近的仿佛说话人就在自己身侧。 钟毓闻声回头,却不料一扭头,就见一张满面油光的大脸盘子出现在眼前。 他身后还浩浩荡荡跟着好些人。 钟毓冷不丁被吓得往后直仰,眼见着就要倒地,腰后却被人不知用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抵着。 借着那股力,钟毓抓着桌沿费力地坐正身子后,就见身旁那位官差正收回自己的剑。 钟毓立刻明白,方才是他眼疾手快地用剑柄拦住了她。 钟毓正欲开口道谢,却不料那道油腔滑调的声音抢在她说话之前响起—— “什么风把太傅大人吹来了?” “若不是手下人眼尖,下官这不是险些失了为大人接风洗尘的机会啊!” 太傅?下官? 钟毓十分震惊地抬头看着身侧那位突然出现的男人,却在看清那人面色之后愣在了原地。 方才那人此刻正点头哈腰地站在岑鸢身边,搓着手畏畏缩缩看着岑鸢。 此时虽值二月冬末,早已不如隆冬那时寒冷。 但外面寒风吹着,倒也有些冻人。 可这位自称下官的人,两鬓之间却挂满了汗水。
第七章 话音落下,客栈里坐着用早饭的人都停了筷子,纷纷扭头看向这边。 “你说你是谁?”岑鸢嗓音淡淡,仅瞥了一眼身旁站着的人后,便将视线挪回桌上。 他将一块酥饼夹到钟毓碗里,示意她再吃一点。 那人脸上豆大的汗珠一颗接一颗的往下掉,听到岑鸢如此问,忙不迭弯腰行礼,开口回道:“禀大人,下官是连山郡的太守李源。” “李源?”岑鸢口中重复了一遍,然后放下手中的筷子,慢条斯理地拿起一旁的手帕擦了擦嘴。 “我来连山郡一事,没有告诉任何人,连山郡的太守,”他视线落在李源头顶,声音里没有任何起伏,“你又是如何得知我在此地?” 话音落下,李源的身体突然发起抖来,他头往下埋了埋,颤声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饶命?”岑鸢的语气一如方才,“你何错之有,要我饶命?” “下官不该……不该让手下注意大人的行踪,”李源被吓得直结巴,他战战兢兢抬头只看了岑鸢一眼又很快垂下头,“下……下官也不该在得知大人下榻此地后,寻了住处后擅自来迎大人。” “下官……下官……” 看着李源身体抖如筛糠的模样,钟毓看了看自己碗里的酥饼,又看了看气定神闲的岑鸢,然后扭头看向只顾着埋头苦吃的官差二人。 心里忽然生出一个疑问—— 一个罢了职被流放的罪臣,如此嚣张跋扈吓唬地方官,这样真的可以么? “既然你来迎我,我又怎好推拒。”眼见着李源快要哭出来了,岑鸢终于大发善心地开口,“此番奉命巡访,顾念夫人甚少出京,皇上便允了夫人随我一起。” 假话还能这么编?! 钟毓一脸震惊地看着岑鸢。 不知内幕的李源闻言,立刻抬头看向钟毓。 见钟毓神色有些莫名,以为是因为自己未向她行礼而心生不喜,他立刻垂下头,惶恐道:“下官见过夫人……” “若你已替我们解决了住处问题”岑鸢打断了李源的话,“那我们四人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听到岑鸢如此自作主张,又见桌上其他两位官差一副全然听他决定的模样,绕是钟毓反应再迟钝此刻也察觉到了不寻常。 她看向两位官差,心里突然闪过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猜想。 他们二人该不会是岑鸢的人吧?! 钟毓心下一震,昨夜就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怪不得自己风寒发热,岑鸢能直接停在连山郡,不仅单独包了厢房还为她寻了郎中。 昨日她发热脑袋不清醒,竟然还傻乎乎地相信岑鸢的那套说辞,以为皇帝真的对他心软,抄家的时候留了些钱财。 如今想来,那时相信岑鸢的自己是多么的无知! 一个被流放的罪臣,朝廷派来看守的官差怎么可能处处不刁难,事事应允呢? 那只可能是官差奉皇帝之命,又或者这两人本就是岑鸢的人。 想到这里,钟毓微微眯起眼睛,自己以前根本没注意过的细节,此刻一一浮现在脑海之中。 她先前猜测的一切都是源于同门师姐的剧透,原文后来的剧情走向到底是什么样她根本不知道。 倘若实际根本不是师姐说的那样呢?倘若皇帝与贤臣的决裂,根本不是掌权者的疑心,而是他们联手布下的一个局呢? 所以不论是官差奉命,还是岑鸢自己人,此次前往峮州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流放。 虽然不知岑鸢真正的目的是去峮州,还是去峮州的路途中…… 钟毓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正专心致志喝粥的岑鸢。 若她没猜错的话,现下四人所在的连山郡根本就不是因为自己发热才来的。 来此地的真正原因恐怕就是眼前这位战战兢兢冷汗直流的连山郡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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