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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瑾见着后，便知道他们如此戒备应该是防止灾民闹事，抢夺船舶逃难…… 李氏兄弟居住的老家离码头还有段距离，怕出意外，她点上几个徒弟特意下船陪伴。 对此，李雄和李雄感动万分。 众人在码头租了十几匹骡子，马不停蹄朝最后的目的地跑去。 他们出发时，天刚刚亮。 现在太阳已经西移。 李雄抬头看看天色，又瞅到快到逻花村，忙开口建议：“宗主，过了这个村，就再跑三十里地就到家了，我们要不歇会，喝口水吃点干粮再走？” 顾瑾也确实饿了，考虑到骡子跑了半天，也要歇歇，听到李雄建议，表示同意。 他们租骡子时，多租了四匹。 一来可以作为换乘，二来接到李家父母和弟弟后，也可以让他们骑行。 众人下了骡子，活动活动筋骨后，才从骡子上卸下水囊和干粮开始进食。 他们也就停留一小会，但很快就有无家可归的难民围了上来。 这些人衣衫褴褛，神情木讷，讨要食物时，语气无比卑微。 其中一个小女孩尤其可怜，不知怎么的宋清琅早就冷硬的心忽然又软下一分。 他想要将手中的干粮递出去，这时周奕适时制止了他。 “师兄，看左方。” 宋清琅转过头放眼望去，就见前方有不少难民，他们三五成群，快速走来，所有人行走时都在看着这里的动静。 他心中一惊，立刻缩回了手。 好险。 这要是开了口子，那些难民蜂拥而至，自己可真是犯了一个大错。 善良无错。 但善良有时候也会让团队陷入困境。 宋清琅硬起心肠，收回打量的视线，避开难民们可怜的目光。 顾瑾见到情形，当机立断命令队伍即刻出发，不得耽搁。 这一群难民不知道是从哪里迁徙过来，数目巨大，真要等他们过来，只怕不好。 人性，最经不起考验。 刚刚宋清琅给出食物，那后来的人如果讨要不到，许会直接抢，到时少不得要见血。 他们跑得及时，待迁徙的难民大部队赶过来，只看见远处有几个细微的黑点点在晃动。 宋清琅回头，望着黑压压的一片只觉得心惊胆战，他红着脸开口道歉：“师父，对不起，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顾瑾听到后，叹了一口气。 在航行时，他们路过好几个港口，那里聚集着各个地方的船长和水手。 从他们口中，顾瑾发现周国的天灾，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半月前，纤州洪水过境，富县被选为泄洪点，因为情况太紧急，官府来不及通知富县的老百姓，直接决堤泄洪，导致县城的百姓死伤无数…… 富县的老百姓死得无声无息。 纤州活下来的人，后怕之余都夸赞朝廷做事有魄力，救下纤州十几万人。 这种牺牲少数人救多数人这种情况，在周国比比皆是。 也导致灾民越来越多。 有富人见着灾民后心生怜悯，出手相助。 可他们散尽家财也安置不了全部灾民。 到头来，自己也沦为难民。 顾瑾也心疼那个小女孩。 可救下她，其他人怎么办？ 但凡再多耽搁点时间，他们只怕都走不了。 因为此事，众人心情都低落起来。 不过，幸好接下来的行程非常顺利。 金乌西沉时，队伍到达此行目的地。 李雄和李威久未归家，亲人相见，都泣不成声。 顾瑾见状，便带着徒弟站在外面，等他们心情平复才走进堂屋。 李家两兄弟这才回过神，惊觉自家失礼了，连连道歉。 李雄急忙介绍：“爹，娘，她叫顾瑾，是洞虚派宗主，也是威远镖局总镖头，也是我们的主家。” 顾瑾听着他报名号，不知怎的想起《权力的游戏》中龙母的自我介绍…… 她将飘远的思绪拉回，客气地与李家叔叔打招呼。 李雄的父亲名叫李石头，母亲万玉兰，两人看着年纪有点苍老，实际上却都才四十出头。 特别是万氏，可能因为久病缠绵，说话都说不上来。 众人一番客气后，李石头带着小儿子李壮做出几个素菜并一锅米粥。 家里有一个病人，吃药费钱，这已经是他们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食物了。 大家草草吃过晚饭，两兄弟就鼓动家人前往京城。 他们本以为会要费些口舌，却不料才说几句，爹娘和弟弟就表示同意前往京城。 李家房屋隔音很差，里屋说话，堂屋听得清清楚楚。 顾瑾没想偷听，是声音自动传入她耳朵。 听着李家人这么快同意前往京城，觉得事有蹊跷。 故土难离。 一般乡民，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离开自小生长的地方。 正好奇，里屋传来李石头的哀叹声。
第427章 老翁 他们居住的下山村，离临江城有段距离，平日里鲜少有人过来。 但最近，总有灾民过来讨要食物和钱财。 讨不到，便跪着不起来。 村子里的人最开始还同情他们，多少给点。 可大家伙也都是从地里刨食生活的人，粮食也将将够吃，灾民们络绎不绝，他们根本负担不起。 为了避开乞讨者，村里人都不敢串门，全部关门闭户不出来。 官府也不管。 再这么闹下去，就怕灾民们暴动，到时不止粮食护不住，命只怕都要丢掉。 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 树挪死，人挪活。 离开了，也好。 顾瑾在外听着老人的絮絮叨叨，心情越来越沉重。 周国现在的形势，比她预估的情况更差。 ——必须要囤积更多的粮食。 她耐心等着李家兄弟叙旧完，才敲门走进去，将她想要买粮的事情说出。 李雄的父亲李石头闻言，面露难色。 粮食，现在可金贵。 自家吃都不够吃，哪还有多余的卖！ 顾瑾自然知道从农户手中买不下粮，她想去临江城。 裴邑攻下临江城后，将几大粮商处死，他手底下积攒了巨量粮食。 这些粮食，一部分会运送给京城。 一部分拨给军队。 还有一部分，他肯定会放入黑市高价出卖，以此筹集钱给士兵们发饷银。 顾瑾需要李家人的户籍证明，带她进入临江城。 如此，她才能便宜行事。 听到她的解释，老人迟疑不定，李雄见状，冲着自家爹爹笑了下：“爹，带宗主去，待到了京城，我们才有饭吃。” 儿子发话，李石头下意识点头同意。 对对对。 不能得罪贵人。 今后还要靠人家呢！ 事情谈妥，顾瑾正准备休息，李雄欲言又止。 这时，李威不好意思说：“宗主，你能帮我娘亲瞅瞅么？路途遥远，我担心我娘挨不过去。” 顾瑾学医不久，也就懂点基础知识，要她独立看诊，还真有点犯怵。 不过，在见到两兄弟希冀的目光后还是应承下来。 她走到床边，就见到大夏天，万氏却盖着一床厚被子，整个人害冷得缩成一团…… 顾瑾细细问询，又认真把脉。 听对方说，她平素身体壮实，所以那次感染风寒便没有在意，以为过几日就会好。 可是拖了十几日，越拖越严重，这才请了医者过来诊治。 医者水平可以，几剂药便让病情有所好转，本应该再服几剂药，可万氏舍不得钱，结果就落下了病根。 再后来，万氏洗衣服时不慎落入水中，身体彻底垮了下去。 这些年，她吃药将家里的钱都吃完了，还连累得两个儿子为了钱去当兵。 万氏寻过死，可次次都被老伴救回来，每次为了救她，又要花更多的钱，儿子们也哭着求着，让她不要丢下一家人…… 她说着说着，啜泣起来。 顾瑾忙开口安慰。 她估摸着万氏的病，乃素体阳虚外感，表里俱寒之证，当助阳与解表并行。 看着命不久矣，实则不然，完全可以活着到达京城。 待回到京城，师父孙思肯定能将人治好。 听到她的回话，李雄和李威高兴不已。 众人草草歇过一晚便离开了村落。 李家人是猎户。 他们没有田地，手里也没有积攒多少粮食。 又因为家里有一个病人，家当都变卖得干干净净，行李寥寥无几。 顾瑾租借的骡子，还多出来一头。 他们转道去往县衙，替李家人办理好路引才朝码头奔去。 回去的路上，众人没有见到大规模难民，但零零星星的也不少。 不等他们过来乞讨，顾瑾等人骑着骡子就跑开了。 但他们离开时，地上多出几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袱。 包袱里，全部都是干粮。 顾瑾在用行动，告诉宋清琅，心善不是错，但行善，也要方法。 回到码头，他们将骡子归还后登船启航。 临江城的码头，离这里不远，船舶行驶一个多时辰便到达。 顾瑾易容成少年模样，与李雄一起前往临江城，他们拿着户籍，顺顺利利进入城内。 两人在茶楼买下消息，很快就找到黑市交易中心。 有钱。 办事就利索。 考虑到船舶的载重，顾瑾花了一些银子，买下四千多斤粮食，货商会派人将货运送到码头。 两百文一斤大米。 这种价格，平民百姓根本吃不起，黑市面对的人群本就是想要屯粮的富户。 战争，果然是获利最快的生意。 顾瑾处理好此事，便带着李雄赶往茶楼，想要打听一个人的踪迹。 两年前，他们从建州逃荒到澜州，中途在临江城得到大量补给，没有那些物资，他们或许活不下来。 而能进入临江城，全靠那个买柴火的老翁。 当时情况紧急，顾瑾别无它法，只能隐瞒难民的身份用利引诱老人带她进城…… 当时虽然很顺利，但她很怕自己走后，守城门的士兵发现端倪，会为难那个卖柴翁。 这事，办的不地道。 顾瑾有愧疚，愧疚了两年。 既然有机会重返故地，总要去看看。 路过主街时，她忽然顿时停住了脚步。 李雄顺着对方视线望去，好奇问：“宗主，你认识？” 顾瑾怔愣道：“认识。” 那个卖柴火的老翁还活着。 可是活得不太好。 老人脖子上插着一根草标，与他跪在一起的老妇，也插着草标。 头上插标，意味着贩卖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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