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公主府,一个跳梁小丑若还能掀起浪来,那她李央的一世名声岂不成了笑话。若真有娇娇收拾不了的局面,不是还有她嘛。 她品着孙女亲手泡的茶,眉眼间全是柔和之色。 半个时辰后,谢姝准备去给萧翎送饭。 这种事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有三就一发不可收拾。她照旧陪萧翎一起用过饭,然后再离开。 她却是不知道,因为她又是送饭又是陪吃饭,萧翎已然成了清风院所有新老官员羡慕嫉妒的对象。 尤其是章也,竟然大受刺激,从一个百般借口推三推四不肯成亲的人,变成了成天嚷嚷着要赶紧大婚的人。 按他的话说,连萧长情这棵铁树都开了花,没道理他这样风姿卓越又随风飘扬的柳树还光长叶子不开花。 他看着送完妻子之后快成望夫石的人,夸张地摇头叹气。 “别看了,马车都走远了。” 萧翎睨他一眼,“你不懂。” “……我说萧长情,不就是成了亲嘛,我实在是受够你了,我跟我父亲说的,务必挑一个最近的黄道吉日,我也要娶妻!到时候我夫人也天天来给我送饭,陪我吃饭,我看你还怎么炫耀!” 两人说话时,谢姝的马车已拐弯不见。 马车一路前行,行至半路时被人拦住。 天气已凉,凉风渐有割肤之感。阳光却正好,普照之处一片温暖。凉与热在人间一重逢,阴阳互转中仿佛隔世一般。 隔着车帘,谢姝看到了许久未见的陈颂。 陈颂一脸憔悴,下巴还有青茬,看上去状态十分不好。他拦下马车之后,鼓足勇气才说出一句话来。 “殿下,能否借一步说话?” 谢姝想了想,命车夫将马车靠边。 她也没下马车,而是把车帘掀开。深碧色绣金的车帘,衬得她越发的玉色天成。当她清澈的眼睛淡淡地看过来时,如平湖秋月。 陈颂只看了一眼,不敢多看。 他怕。 怕忍不住贪恋,怕忍不住再生妄念。如今的他,再也没有资格叫她一声娇娇妹妹。他对她而言,低下卑贱一如这车底的轱辘。 “我……实在是走投无路,我父亲被人诬告,说他涉嫌买官……” 原来是陈家也受到玉竹苑之案的牵连。 谢姝想着,道:“此案是萧翎在查,若你父亲真是诬告,萧翎必会还他一个清白。” 陈颂闻言,双手成拳。 以前他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人人都说他是读书之才,他也曾踌躇满志,却不想到头来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天真。 他不信萧翎,甚至怀疑是萧翎在背后使的坏! “殿下,我父亲已入仕多年,当年之事若有人诚心诬陷,他如何能证明自己的清白?萧大人公务繁忙,恐怕也没有精力去追溯查实。一旦我父亲自辩无门,前程必将断送。” 陈家与谢家交往多年,谢姝对于陈父的印象不差。 正如陈颂所说,陈父已入仕多年,当年之事已无从追溯。但若真是被人诬陷,她相信萧翎不可能不知道。 “陈大公子,这事你求谁都没用。如果父亲真是清白,他就一定会没事。但如果你也不知内情,那便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陈颂拼命摇头,他不信自己的父亲是那样的人。父亲有才,且是真才实学,岂会干买官出仕的勾当。 “我父亲没有做过,殿下,你相信我,他真的没有做过!” “那时你多大?你怎知有还是没有?”谢姝垂着眸,心下叹息。“我还是那句话,若你父亲真没有做过那样的事,便不会被人冤枉。你请回吧!” 深碧色的帘子放下,隔绝了陈颂的视线。 陈颂满心的绝望,还有痛苦不甘。 他如今才知道,世间之事绝非黑白这么简单。势弱官微之人,在朝堂的风雨飘摇中要么是随波逐流,要么是被湮没。 马车驶离,他悲痛大喊,“十年寒窗苦,难道上天如此不公吗?” 这话是说他父亲,也是说他自己。 十年寒窗苦,多少个风霜雨雪的天,他都背负着志向往返在家与学堂之间。如今一夜之间,他所有的努力和希望都要被断送吗? 谢姝记得,有时候举人巷的雾气还没有散时,年少的陈颂穿过巷子里的石板路,去到外面的学堂上学。有时候很晚,月朗星稀之时,那个少年才从学堂归家。 一句十年寒窗苦,不由得让人叹息。她亲眼见证了对方的十年寒窗,自然是比其他人更加感慨。 所以当萧翎夜里回来时,她便提了一嘴。 “今日我碰到陈颂了,他说他父亲也被玉竹苑一案牵连。若真是被冤枉,你就顺手帮一帮,若并非蒙冤,那就算了。” “所以你答应他了?”萧翎的语气有些不太对。 他一身的肃冷,官服未除。 宫灯晕生出橘黄的光,他迎着光的那面皎皎如明月,他逆着光的那一面则是沉沉似暗夜,明月与暗夜如影随形,却莫名让人觉得心生惧意。 谢姝下意识皱了皱眉,然后摇头。 “没有,我没有答应他,我说你处事公允,一定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她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也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但她有感于陈颂的那句十年寒窗苦,是十年寒窗苦的执着与坚持让她有了恻隐之心。 因着快要就寝,她已散了发。 一身的寝衣,看着是寻常的样式,却有着一些改良,瞧着更加宽松与舒适,恰到好处地露出纤细的脖子,显得她整个人看去越发的乖巧娇小。就像是一块极其美味可口的点心,恨不得让人一口将其吞下。 萧翎突然觉得口干舌燥,狭长的眼慢慢垂下。 然后也不看她,突然抱起床上的绣枕,一言不发地离开。 她:“……” 这是生气了! 为什么啊?难道是嫌她干涉他的工作?不应该啊,她以前也不是没有干涉过,不是还和他一起去西山大营办过案子吗? “多乐,你说他生什么气?” 多乐比她还茫然,“奴婢不知道,世子爷会不……不是不喜欢你和陈公子见面?” 这是多乐能想出来的唯一理由。 谢姝却觉得不是。 萧翎不可能是如此气量狭小之人。 多乐倒还算有些眼色,也不用自家主子吩咐,当下跟了出去。 才出还巢院没多远,就看到萧翎在和人说话。她一眼认出对方来,气得狠狠一跺脚,然后又靠近一些。 “表哥,这么晚了你抱着枕头去哪里?” 这是赵芙的声音。 “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怕扰了小殿下休息,今日准备歇在书房。” “原来是这样。”赵芙的声音透着一丝兴奋,“以前在王府里,我瞧着她是个温柔小意之人,没想到当上公主之后也会摆架子。” “她是公主,难道不应该有架子吗?” “……” 因为离得近,多乐将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当萧翎一走,她立马现身。 “这么晚了,赵大姑娘还四处乱窜,莫非当自己还在齐国公府呢。” 齐国公府都不在了,她这分明是在扎赵芙的心。 赵芙忍着气,“我睡不着,四处走走。” “这可是公主府!”多乐毫不客气地道:“你若冲撞了长公主殿下,或是冲撞了我家小殿下,你担待得起吗?你好歹也曾经是国公府的嫡长女,怎地行事如此不懂规矩?若是换成懂规矩的姑娘家,便是碰到了主家的男主子,那也应该绕着道走,而不是在这里表哥长表哥短的显摆你那新做的衣裙!” 早在王府时,赵芙就知道多乐是个嘴皮子利索的。 但那时多乐挤兑的是别人,她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只当是一个牙尖嘴利的下人而已。如今她自己被讽刺,其中滋味委实不算好。更憋屈的是,她再也不能用身份地位压制别人,哪怕是一个丫环。 多乐可不管她憋不憋屈,又道:“表姑娘怎么还站着不走?是不是衣裙还没显摆够,要不要奴婢去请我家小殿下出来欣赏一下?” 一听多乐要去请谢姝,她又气又急地离开。 冲着她的背影,多乐啐了一口。 什么东西! 大晚上的还穿了一身新衣裳,头上的金步摇都能把别人的眼睛给闪瞎,怕比她的心里打的算盘珠子还要亮,真当别人不知道她的心思。 但小殿下和世子爷那么聪明,没道理看不出来啊? 进屋之后,多乐将事情报给了谢姝。谢姝初时还轻蹙着秀美的眉,不多时慢慢舒展开来,最后眼中隐有笑意。 “小殿下,你还笑得出来?”多乐就纳闷了,小殿下这心得有多大啊。 谢姝唇角扬着,还在笑。 “你不懂。” 多乐:“……” 她还真不懂! 这一夜,萧翎果真歇在了书房,且一大早就离了府。 谢姝什么也没说,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情绪似乎有些低落。长辈们皆是担心,又不好多问。 唯有赵芙,见此情形十分痛快。 还是那人说得对,男人不可能不喜欢三妻四妾! 她有心做样子,无论何时何地都照顾着镇南王妃。镇南王妃几次让她歇一歇,她都说自己不累。 老太妃看在眼里,不仅不觉得欣慰,反而有些担忧。 “太妃娘娘,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若不然芙儿弹首曲子给您听?” 谢姝:“……” 这个赵芙啊。 怎么还是老套路。 老太妃顾及儿媳的面子,没有拒绝。 不得不说,赵芙的琴艺确实还不错。哪怕是谢姝不喜欢她这个人,但也不妨碍欣赏她弹的曲子。 时辰一点点过去,赵芙的曲子弹了一首又一首,一直弹了三首才作罢。 到了近午膳时,谢姝丝毫没有去送饭的迹象。 以往这个时候,她因着要准备去给萧翎送饭,一定会亲自往厨房跑一趟。而此时她坐着不动,像是压根忘记这事。 长公主看了看老太妃,老太妃摇了摇头。 镇南王妃一脸担忧,皱着眉。 翎儿昨日睡在了书房,难道真是和娇娇闹别扭? 几人都看着谢姝,谢姝似一无所觉般拿着一块点心,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一看就是食不吃味的模样。 “娇娇啊,是不是点心不合胃口?”长公主问道。 恰在这时,萧翎进来。 他一进来就听到长公主这声问话,下意识就朝谢姝看去。 谢姝原本打算摇头,在看到他之后忽地脑子里一个机灵,“也不知怎地,今日这点心怎么吃着有点干,还有点卡嗓子。” 他:“……” 小没良心的是在拐着弯骂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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