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这是我吗?我和二姐长得真像,你……姐有两只眼睛,我也有,二姐有一个鼻子,我也有,二姐有一个嘴巴,我也有,我和二姐简直长得一模一样!” 叶氏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说来也怪,二女儿一惯喜欢捉弄两个弟弟,但无论是大儿子还是小儿子,一个比一个和二女儿亲。 谢则美还一脸振振有辞,“家里二姐长得最好看,我排第二。大姐排第三,大哥最丑,排第四,二姐,你说对不对?” “对什么对,小心大姐回来收拾你。” 谢则美摇头,“大姐才不会收拾我,她现在忙着收拾小外甥呢。” 谢娴去年生了一个儿子,为此叶氏没少念叨,说自己当外祖母还没看过自己的外孙一眼,日日盼着谢娴夫妻俩能回京。 “二姐,等小外甥来了,我就带他玩,给他买好吃的。”说到这,谢则美终于想起自己来找二姐什么事了,当下从谢姝的身上溜下来,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娘,二姐,给我三文钱。外面有个老汉一直在叫唤,嗓子都哑了,看着好可怜,我去给他送三文钱买些吃食。” 叶氏不疑有他,正欲解下腰间的荷包。 谢姝不禁失笑,“娘,你又被他骗了。” “二姐,我没有骗人,我说的都是真的,外面真的有个老汉一直在叫唤。”谢则美伸出一只胖手,作势要发誓。 “你确实没骗人,但你偷换了意思。谢则美小朋友,我且问你,那老汉是不是一直在喊‘好吃的糖葫芦,三文钱一串?’” 谢则美立马耷下脑袋,装模作样地叹气,“二姐太聪明了,什么都瞒不过二姐,我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姐姐。”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谢姝说着,取出三文钱递了过去。 “还是二姐你最好。”谢则美得了钱,一溜烟跑了。 叶氏哭笑不得。 这对活宝。 谢姝将离家前带去的那只荷包取出来,交给叶氏。叶氏打开一看,里面的银子分文不少,叹了一口气。 “你这孩子,不是让你用的吗?你怎么动也未动,这段日子你在王府住……道没有打点一二吗?王府里的下人可有为难过你?你可别骗娘,昨日你不是和你爹说你和有些姑娘之间有误会,她…… “娘,王府的下人没有为难我,至于那些人,她们也不过是王府的客人,我们同为客人,她们若是为难我,难道我就傻傻任她们欺负吗?您放心吧,你女儿我呀,没有吃亏。” 她没说的是,自己不仅没花钱,反而从萧翎那里赚了两百两银子。如果不是第一次被萧翎给赖了,她还能多二百五十两呢。 这银子她没给叶氏,不是不想给,而是怕说不清。 叶氏听她这么一说,心里其实信了大半。这孩子心里门清,除非别人仗势欺人,否则她绝对不是吃亏的主。 她接了荷包,又从里面取出十两来。 “这些你拿着,姑娘家家的,有时候想买个什么也方便。” 这时外面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听着像是有客上门,听出来人的声音后,叶氏立马亲自出去迎接,并将人请到了正屋厅堂。 不多会,又让人来请谢姝过去。 谢姝方才也听出了来人是谁,整理一番后过去。 坐在叶氏旁边那位面色苍白却眼神亲和的妇人见她进来,眉梢眼角都是藏不住的欢喜,笑着招呼她到跟前去。 “一段日子不见,娇娇怎么瘦了?” 语气如此之亲昵,一听就是相熟之人。 “许是苦夏所至,劳薛姨惦记。” 这位薛姨,本名薛蕊,是同巷子里陈修撰陈大人的夫人。薛氏体弱,性子也温和,与叶氏很是投缘。她因着自己没有女儿,对谢家的两个女儿很是喜欢,尤其是谢姝。 谢姝乖巧地坐在她们下首,如同从前一样。 她左右打量着,对叶氏道:“娇娇平平安安的回来,我这心也算是放下了。” 说着,她和叶氏交换了一个眼神。 谢姝只当没看到。 叶氏也道:“自打娇娇去了王府的,我这心哪,是一日都没有放松过。王府是什么地方,岂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能够高攀得上的。也就是太妃娘娘看在我家老爷是同宗的份上,抬举我们家,给我们做个脸面。” 她这话是在解释,他们谢家没有别的心思,哪怕王府有什么想法,他们也是不会同意的,与王府往来只因是同宗。 薛氏对她的话很受用,听着心里也很熨帖,道:“谢大人在朝中为人正直,听说前段日子因谏言开荒减税一事而得了圣上的赞赏。我想啊,太妃娘娘也是看中谢大人的为人,有心想提携一二。” 官场上的事,她们知道的不多,也就点到为止。说的更多的当然是家常话,无非是巷子里一些人家的事,或是两家的事。 说着说着,难免提到苏家。 薛氏摇头,似是不愿启齿。 “那苏家也不知是如何教养的姑娘,他们有大姑娘我拢共也就见过一回,前日里居然去找我,还说要帮我干活。我想着家里事事有下人,怎好劳烦她一个别家姑娘,不想她二话不说,挽着袖子就说要帮我儿收拾屋子,吓得我赶紧把她送走。” 谢姝闻言,立马想到了什么。 她能想到,叶氏也能。 叶氏递给她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对薛氏道:“庆州或许风俗同京里不一样,姑娘家行事也更随意一些。不过京里有京里的规矩,若是一个姑娘家贸然给男子收拾屋子,传出去终归是不好听。” “谁说不是呢。”薛氏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谢姝,“我呀,就喜欢我们娇娇,别的姑娘我是一个也不喜欢。” 这话就有意思了。 谢姝也习以为常,薛氏喜欢她,并且毫不掩饰,其深意两家心知肚明。原因无它,只因薛氏的长子陈颂。陈颂比她长五岁,如今在明学求学,今年准备参加乡试。如果过了乡试,有些事便会提上议程。 对此她是默许的,也不反对。 正如她自己说的,世间美满的婚姻无非那几种,她与陈颂门当户对,对方的人品她也信得过,是她成亲最为合适的人选。 她低着头,大人们便以为她是在害羞。 薛氏临走之前,还拉着她的手,让她有空就去家里玩,她笑着应下。 谢则美从外面进来,一手拿着吃了一半的糖葫芦,一边喊着热死了就往屋子里冲。冲进屋之后蹲在陶缸前,问二百五吃不吃糖葫芦。 二百五当然不可能回答他,他就不停问。 直把叶氏都问烦了,让刘婆子把他带出去。 刘婆子是谢家管事婆子,也是叶氏身边最得用的人。叶家家业小,下人也少,所以谢则美暂时还没有专门侍候的下人。 小儿子一走,叶氏觉得耳根子都清静了不少,这才和女儿说起娘俩的私房话来。 母女的私房话,逃不开姻缘这件大事。因为二女儿聪慧又通透,所以很多事叶氏从不瞒着,对于陈家的事也是有什么说什么。 陈家家风也正,陈大人和薛氏育有三子,皆是嫡子。两家知根知底,彼此都很满意,也都有结亲的意愿。 陈家有意给谢姝体面,这才想着等长子有了举人功名之后再求娶,对于这一点,谢十道和叶氏都很欣慰。 “颂哥儿学问好,明学里的学监都说他今年下场十拿九稳。娘现在只求他来年会试顺利,最好是留职在京中,莫要和你大姐夫一样外派。” 叶氏说的明学,是大胤的官学。凡进明学者,无一不是有才之士。所以民间有一入明学半身在朝的说法,意思是只要进了明学的人,便是一脚踏进了官场。 陈颂学问不差,既然明学的学监都说他乡试没问题,那他乡试八成就能中举。有了举人功名后,再参加明年的会试。若是会试金榜提名,那就能正式入仕。 他的前程可以预见,纵然今年乡试没过也不打紧,毕竟年纪尚轻,再过个一两年也成,以谢姝的年纪也还能等他两三年。 提起大女儿,叶氏自是牵挂,“你大姐他们一走就是快三年,我成天牵肠挂肚的好不难受……” “娘,大姐上回来信不是说大姐夫三年任满之后很有可能不会留任吗?杜家正四处活动,就是想把大姐夫弄回京中,您就放心吧。” “这样最好。”叶氏拉着她的手,“娘就盼着你们都不要远嫁,万一有个什么事,娘和你爹还能帮衬一二。” “娘……”她偎过去,“能做你们的女儿,真好。” 叶氏一愣,这孩子…… “娇娇,你还记得小时候生病之前的事吗?” “可能是那时候太小了,我都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也好。” 谢姝心下叹息。 是啊。 如果一直没有想起来,是不是也好? …… 阳光穿过云层,普照在大地上。一天之中太阳最为毒辣之时,连树上的蝉儿都停止了鸣叫,养精蓄锐一动不动。 谢姝以手遮阳,望了望天空。天空局限在宅子四角的屋檐中,自成一方天地,仿佛只有在这天地之中才会让人感到安心。 她打开门,朝外面望了望,一眼就看到青衣书生模样的男子。 “陈大哥。” 男子正是陈颂。 陈颂原就一直盯着谢家的门,听到动静后神色一紧,身体也站直了些,等看到从门内探出一张花容月貌的脸,顿时从头到脚都红透了。 他几乎是同手同脚,明明贪恋却不敢多看。 “娇娇妹妹。” 谢姝几步到了他面前,“陈大哥,你找我?” “我……我明日休假。”他从书袋里取出一本书,郑重地递给谢姝,“这是我同窗从京外买的游记,虽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所写,但我瞧着颇有几分趣味,便想着或许你会喜欢。” 谢姝爱看游记杂书,这些年很多书都是从他手中所得,然后自己誊抄下来。 “谢谢陈大哥。”接过游记后,谢姝随便翻了两页,立马被内容吸引,当下高兴起来,“看着确实不错,替我谢谢你那同窗。” “不客气的,只要你高兴。” 陈颂的长相虽不是出类拔萃的俊美,但自有一股让人舒服的书生气。五官单看都不出色,组合在一起却很是相得益彰。 此时他的眼里心里只容得下眼前的少女,满心的欢喜都快溢出来。 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心神不宁,生怕多年夙愿成了空。直到如今人在面前,他放心之余又激起说不出来的迫不及待,唯恐夜长梦多。 “娇娇,下个月我就要参加乡试了……” “对啊,陈大哥,你马上就要参加乡试了,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分心,以后你别给我带书,专心迎接乡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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