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气。愿皇兄与新嫂百年好合,举案齐眉,届时,便放我走,把我忘了罢。” “好。阿盈说得对,孤是该与太子妃举案齐眉。” 他在她身旁躺下,手臂搭上她的腰,干脆闭上了眼睛。 “等孤大婚前,孤便放你走。” 她半晌没见他动怒,才知他这句并非是反话,有些诧异地抬眼去看他,却见他已经睡着了。 因他把她绑在床架上,她便占据了大半的床面,仅留了边缘在外侧,而他宁愿屈就于那窄窄一条之地,也要拥着她入眠。 他看上去睡得很浅,呼吸轻稳,眉宇微锁,似是带着无尽的烦心事,细密的长睫安静垂落,再无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模样。 这样也好。 她想。 他终是要成为别家姑娘的枕边之人,只希望那人能宽解他的思虑,别再与她一般,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她大抵天生不宜期盼情爱。 她不知自己是几时睡去,又是何时醒来,只知醒来时,绑在她手腕和足踝上的绡纱已被他去了,昨夜他归置的物件也被人悉数收走,殿门仍从外锁着,唯一不同的是,他放了拂云进来伴着她解闷。 拂云服侍她喝了那避子汤,有些担忧地望着她。 “你盯着我做什么?” 她被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搓磨了大半日,终是忍不住开口。 “奴婢,奴婢是为公主鸣不平。” “这话从何说起?” “听说殿下……殿下他要大婚了。” 她定了定神。 “我已经知道了。” “那,那公主……这些时日……算什么?”拂云有些生气,“纵然他要立旁人为太子妃,无论如何,也该给咱们公主一个名分啊!” “我不稀得这样的名分。” 她垂下眼睫,揉了揉近日多睡而有些酸胀的太阳穴。 “只要他肯把心思放在旁人身上,便总有一日会厌弃了我,放我远走。” 她握了握拂云的手,神色逐渐坚定。 “我只想离开。” 谁料她的日子忽地和缓了下来。 季珣许是在朝政与大婚之间忙得焦头烂额,不再似往日那般常常看顾她,只是每夜来一回。 为她压下情蛊药性后,便拥着她入眠,再也不曾强迫过她。 她虽仍被他困在阙台上,却也能感受到东宫越来越喜庆的氛围,甚至连她门外的围栏,都挂了新的红绸。 比她被他截来的那日还要更盛大些。 她忽地有些患得患失,但转念一想,离她的自由又近了些,整个人便又开怀起来。 日子便这样一天天地过去,纳吉,纳征,请期皆由季珣亲自操持。 皇室婚仪,自不必高位者亲自登堂,可他为表重视,特地亲携了红笺婚书与厚礼出宫,登叶府递拜帖,与叶大将军商议婚期。 大将军生得魁梧威严,见他亲自登门,反倒老泪纵横。 “承蒙殿下爱重,叶府哪担得起这样的大礼。” “大将军此言差矣。莫说持盈得孤爱重,将军府更是国之股肱,纵然您已年迈,只留京中处理军务,但您的长子还远在北关驻守,已是多年未归,忠心可见。” 他双手托起跪拜的大将军。 老将军起身,把他往会客厅中迎,感慨道:“若是陛下对叶家,能有殿下的三分信任,臣也不至于与他生了隔阂。就连他的皇位……罢了,不提了。” “陛下生性谨慎,难免多虑多思。本宫心宽,只消见贵妃娘娘被将军教养的纯善,便可知您家风之正。” 他的一番话颇为中用,哄得大将军喜笑颜开。 “罢了,老臣也知晓陛下的难处。纵然我问心无愧,我儿问心无愧,可也难保叶家祖荫之下的所有人皆问心无愧。陛下,是担忧我们拥兵自重啊。” 他说着,抬眸看向季珣。 太子殿下今日登门,虽仍是惯穿云纹白袍,却镶红缎为边,并用红线捻金绣了一双鹤,里里外外把体面做了个周全。 “陛下所忧,也非全然无理。您可还记得叶家旁支,晋州营的叶壑?他贪墨军饷一事证据确凿,为长久计,再多出些这样的岔子,叶府百年忠良的声名,怕是要毁于一旦。” 叶大将军抚着胡须颔首:“是臣治家疏漏之过。” 殿下并没斩杀叶壑,只是罚没了他的家产,处以流刑。又因封妃一事,许了他国公之位,另赐府邸,金银财宝无数,看似是莫大的恩典,实则是恩威并施,以为削掌兵之权。 他纵横朝堂数年,怎会不知其中关窍? 只不过,比起陛下多年的猜忌与制衡,他这般坦荡怀仁,反倒令他更欣慰些。 他本就无谋反之心,不妨为家族谋个更好的前程,省得整日与虎谋皮,如履薄冰。 “那这婚期,便定在九月十九?钦天监推算过,是个良辰吉日。” 季珣笑着将婚书推了过去。 “殿下不觉仓促即可。” * 流云缓动,夕阳西垂。 持盈站在窗边,忽觉得风又渐寒。 她被关在此处,一日日地过去,惊觉夏方至不久,竟已入了秋。 她等着天边余晖渐息,繁星缀上晚月,刚掌了一盏灯,打算用些拂云带来的茶点时,却见了一个许久不曾在此时出现的身影。 “皇兄,你,你怎么来了。” 见她蕴在暖光之下,抬眸看着他,略带疲惫的眉眼晕染上一层清浅笑意。 少女手中还拢着烛火,精巧的下巴微抬,面前放着几碟点心,唇角噙着的笑意还未收回去,在见到他时,似乎连唇瓣都含着惊讶。 他蓦地觉得面前这一幕冲散了他在前朝斡旋的疲累。 他一向觉得皇宫灯烛颇多,每逢节气庆典之时,更是照夜如昼。 可他却知道,不曾有一盏灯烛是为他而亮的。 整日与他为伴的,只有西沉的日暮,半醒的明月。 他的年华便在这样的日复一日之中逝去。 可如今,她在他的东宫中日日候着他,她的那一隅烛火,只为他而燃。 明日,她便能成为他真正的妻。 受册,加封,与他的姓名,共落在身后百年的同一行。 他按了按眉心,带出一抹温煦的笑,朝她快步走来,接过她手中的烛台,放在两人之间,又捻起一块果子,递至她唇边。 “孤来吧。” 她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迟疑地瞥他一眼。 “不,不必了吧,我自己可以……” 她绕过他的手,正欲再拿起一块,却见他把整个点心盘子都端至了一旁。 又开始了。 她头不禁有些痛。 好不容易正常了一些时日,他又要来磨她。 数月的朝夕相处,她也算摸透了些他的脾性,知晓若此时她执拗地不肯接受,他怕是又要迫着她吃下去,届时,又会是不欢而散。 她听拂云说起过,他的婚期订在了明日。 明日之后,他便没空来招惹她了。 干脆依着他便是。 她小心翼翼地凝着他的指尖,一口一口吞下了那块糕点。 “还吃吗?” 他眼尾含笑,语调是她从未见过的轻快。 他成婚……便是这样高兴吗? 她望着他的神情,一时有些出神。 “阿盈?”他侧首轻唤了一声。 她回过神来,望着另一盘道:“想尝尝那碟。” “好。” 他温柔应下,拿起她视线落向的那碟糕点,另一只手扶着大袖,再次朝她递了过去。 持盈垂下眼睫,细细品尝着,却不知为何,只觉得今日的糕饼有些酸涩。 纤长浓密的羽睫映在烛火里,在眼下晕开一片阴影,宛若翩跹的墨色蝶翼,飞至了他的心间。 他凝着她,忽然很想将她拥入怀中,像从前那般细细吻她。 他克制住心中的冲动,耐心等她小口小口咽下去。 “还吃吗?” 她摇了摇头,“饱了。” 其实他若不在,她还是能吃的,可她感受着他毫不避讳的目光,又听着他分外温柔的语气,总觉得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他随意拍了拍手上落的点心渣子,又用帕子擦拭一番,丢至渣斗之中,旋即起身往屏风后走。 “那你在这里等着孤,孤去换一身常服。” 少女疑惑抬眼。 “这么晚了,你换常服做什么?” 他因着她的疑问驻足,回过身来,却见她唇瓣上沾着果泥,唇角带着与他手心里一模一样的点心渣子,就这般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睛里。 他忽地也想尝一尝点心。 他大步走回她身边,捏起她的下巴,便吻了上去。 “唔……” 她先是一怔,而后抬手去推他,却被他反捉住了手腕,往腰上带去,旋即将她整个人抱在了怀里。 她口中的气息被他肆意掠夺。 他闭着眼睛,逐渐加深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学着她方才的模样,细细品尝着口中的甜糕,舔舐轻咬,交缠辗转。 他已忍耐许久,一朝得偿所愿,想要的便变得更多。 两人的呼吸有些纷乱。 她渐渐软在他怀中,又被他不知不觉抱着坐下。 待他吻够了,稍稍松开她,抵着她的额头轻轻喘息,眼底汹涌着克制的情.欲。 她一垂眼,却发现自己正侧坐在他的大腿上,双手还被他环在腰间,腿侧正触碰到了他的…… 她的脸腾地一热,仿若被火灼了一般,蹭地跳开。 她的心跳得毫无节律,唇瓣满是水光,后退几步,抵在书案上,撞得案上的笔架前后乱晃,面上又羞又慌。 “你,你明日便要成婚,今日,今日怎么还……” “怎么,若不在今日,难道阿盈想等明日见了新嫂嫂,再同孤当着你皇嫂的面,做这样的事?” “我没有这么想,我没……” 她一怔,忙低下头,恨不得钻进地洞里,却见男子起身朝她走来,袍角摆出漂亮的弧线。 “那方才是谁,在孤的腰间收紧了手臂?” 他带着轻笑,声音有些哑。 “阿盈,你敢说你没有动情吗?” 她不敢说。 她沉默不语,说不清心中到底是什么感觉,可她不得不承认,在那一瞬间,她的心也乱了,而后沦陷在他的柔吻里,生出些不舍来。 她只觉得她像一个不知廉耻的小人。 她名义上的哥哥,明日就要同旁人大婚,而她却在婚前的一晚,与他在他的东宫里接吻。 她对自己生出些厌弃与绝望。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关系总是被人不齿。 没有血浓于水的亲缘又如何? 就算表面再粉饰太平,他还是对自己的喜好再清楚不过,甚至于比任何人都清楚要如何撩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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