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孙掌事再次意味深长地望向苏渺:“不论如何,你都是我做出的最出色的成绩。” 苏渺望着孙掌事顿了顿,咽下了一些煽情的话,捧起一个笑:“好,不让您失望。” 送走孙掌事,苏渺将懿旨放在一边,又端来一盆提前备好的汤汁。 苏渺搅动汤汁,麦芽糖淡淡的甜香混着丝丝缕缕红醋的酸意开始弥漫,伴着陈皮清香,小厨房原本的油腻转眼散了大半。 扬一勺汤汁在乳鸽烘得微黄的表皮上,乳鸽当即便挂上一层清亮的褐色。 待到确认乳鸽每一寸皮肤都均匀上色,乳鸽被再次送进炉子烤,而苏渺的目光也落在了别的地方。 望向一边的药材,苏渺挑拣了一些当归和党参,又去冷库拿了一只新的小乳鸽。 回到小厨房,苏渺起一口锅,煮上了水。 紧接着,她又取来一个炖盅,将乳鸽和当归党参还有顺道取来的大枣一并丢入其中,蒸上了锅。 合着炉子前点上的香,苏渺又在一边坐上了一刻钟。 清蒸乳鸽的鲜香,混着名贵药材的气味缓缓将苏渺包围。 当归党参虽带着药材的清苦,却能在香味扫过鼻腔后留下微末的回甘。 估摸着时间,苏渺起身先熄了蒸锅的灶,又再次戴上石棉手套上前揭开炉子,将烤制完的乳鸽取了出来。 在麦芽糖和红醋的加成下,乳鸽外皮的颜色已然变得十分好看。 只是苏渺仍将乳鸽挂上烤架,还在进一步沥干烤出的水分同时,又起了一口油锅。 随着油温上升,乳鸽琥珀色的外皮已然变得干燥紧致。 苏渺大概打量了一眼,随即便夹着乳鸽的脖子将乳鸽没入油锅之中。 “呲啦啦”一阵轻响。 乳鸽卧在热油之中,随着苏渺大勺泼油,它外皮上每一寸多余的油脂都被炸了出来。 而在乳鸽本身的油脂被炸出来的同时,它的表皮也在一勺又一勺的热油之下变得更薄,更脆。 直到乳鸽终于变成了油光锃亮的熟褐色,外皮薄如蝉翼却尤其饱满,苏渺终于满意地舒缓了神色,将乳鸽尽数捞出。 苏渺顺势将炖盅取出放在一边,又取来菜刀。 刀刃轻轻带过乳鸽表皮,“噌噌”略过的每一记声响都将酥脆二字跃然于表面。 嚓! 一刀落下,酥脆的表皮几乎是断开,紧接着饱满的汁水就顺着切面流出。 泛着油光的汁水缓缓流在了砧板之上,眨眼瞬间香气四溢。 简单装盘,拿来食盒,配上放得温度正好的鸽子汤,苏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准备带去与孙掌事还有俞芮同吃。 可才一转身,小厨房另一头窗前就传来一阵声响。 苏渺提着食盒缓步靠近,就在逐渐清晰的呼吸声之外,闻到一些食物以外的……腥气。 常宰杀家禽牲畜的人都能辨得出,这是血腥味…… 苏渺下意识后退半步,却见面前的小窗倏然大开,然后就见到一个黑衣人从窗口跌了进来。 苏渺眼疾手快将食盒放在一边桌上,却无奈自己被来人扑了一个满怀。 整个人被连带着跌在了地上之后,温热的液体在苏渺身前围裙上晕开。 而伴着血腥气袭来的,是仍有些熟悉的木质香气。 苏渺稍一迟疑,眉头轻蹙地低声问了句:“宁……宁渊?”
第4章 鸽子汤 “宁渊?”对方没给回应,苏渺便又问了一遍,“你……” 也不知道该怎么问比较合适,问死没死或是怎么伤成这样都有点冒犯。 于是苏渺便伸手探向宁渊的鼻尖。 ——还有呼吸。 苏渺正准备手回收,却倏地被宁渊一把抓住。 “你……!”苏渺险些惊呼。 就听宁渊低声:“来不及……解释了,有刀吗?” “你在厨房问这种问题……不如问书院有纸吗……”苏渺下意识一句回怼过去,又轻咳一声缓解尴尬,“你都这样了,还要刀做什么?” 话音刚落,宁渊艰难地撑起身子坐在一边。 他转过身将身上斗篷揭开,脊背上一道寸深刀口赫然在目。 苏渺望着伤口还有自己身上的血污,坐起来时不忘半退两步。 “大晚上你带着一身血来我这里,意图不明且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是好是坏?”苏渺仍然警惕着面前的人,“而且你开口我便要照做?我为什么要救你?” 宁渊哑着声道:“无意叨扰,只是……太子刚回宫,近日被人盯得紧。” 苏渺一下就回想到了她离开前崔公公来找沈确和宁渊的那一会儿。 可苏渺仍是将信将疑:“那你为什么来我这里?” 宁渊望向苏渺,凌乱狼狈的束发之下,望向苏渺时眼神有些复杂:“太子信得过的人不多,你算是一个。” “我此时情况独自处理会很麻烦,但没有相识的宫人,”他虚弱地轻咳,“你是……唯一一个。” 人呐,果然对“唯一一个”这样的词语没有招架能力。 苏渺思索着,隐约认同地点点头。 的确,宁渊这样的情况,要是放任不管估计死在哪个角落都说不定。 而就在这时,又听宁渊说:“而且,你这里太香了。很难不让人注意” 是这个道理…… 这样想着,苏渺也没有再多耽误,转身抽出一把尖细的剔骨刀便在火上烤过,又用白酒洗了一遍,交给了宁渊。 可宁渊目光却在刀上停顿。 苏渺:“总不能这还要我帮你吧。” “我现在行动不方便,”宁渊说,“劳烦了。” 是挺劳,还很烦…… 苏渺叹道:“可我不会这个。” 宁渊意外:“你们御膳房做事的,宰杀活禽切配骨肉应当都是信手拈来了。” “那你出门随手杀个人你也信手拈来?”苏渺反问。 宁渊:…… 苏渺又问:“而且我是做菜的,要求向来是‘垂涎欲滴’。你现在的状态,和垂涎欲滴只有‘滴’这一点联系吧。” 宁渊:…… 苏渺险些翻个白眼:“更别说滴的还是血。” 宁渊连番语塞,顿感面前女子和之前留下的印象全然不同。 于是宁渊只好说:“那劳烦取一面镜子,方便我自己动手。” 这倒是好说,前阵子苏渺修窑炉内胆刚在这里放了一面铜镜。 苏渺取来镜子,宁渊便在一边自己动手起来。 一直到宁渊取出了刀口中的一些残片,又撕下里衣将伤口扎紧,苏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起码自己不会背上一条人命。 眼见着宁渊似乎要走,苏渺又想到宁渊无处可去的说辞。 转念一想,处理伤口这事上没能帮上点什么,起码也该在别的地方帮点,说起来也能算得上卖了沈确一个面子。 况且宁渊的状态看着也确实有些危险。 兴许是失血过多,宁渊本就白的肌肤愈发没了血色,在皙白之上多了几分死气沉沉的骇人。 苏渺还是有些心生不忍,稍一思索之后,目光落在皇后赏的那些食材药材上,没做多想就去拿了两片看着就最名贵的山参片。 “等下,”苏渺按住了试图起身的宁渊,半蹲在他身侧,将参片喂到他嘴边,“你气色太差了,先含两片参把气吊起来。” 宁渊垂眸冲参片看了一眼,然后将参片一口咬进嘴里,含在了喉口,合眸调理气息。 两人并不算熟悉,仅见过两次的情况下这样共处一室,苏渺在短时间的沉默里不禁有些尴尬。 稍过了一会儿,见宁渊的气色稍微好了一些,苏渺便起身走向她装好的食盒。 本想着犒劳自己蒸一个鸽子汤,可这会儿…… 苏渺望向宁渊,心说便宜他了。 端起鸽子汤,重新转身蹲下,苏渺将汤递给了宁渊,就听宁渊声音也缓和了些许:“多谢。” 苏渺没多说什么,就说了句“喝吧”,便靠在了宁渊身边不远处的灶台前。 就见宁渊将炖盅盖子揭开放在一边,他咽下了喉口的参片后,端着炖盅直接喝了一口。 也不知是方才的参片太苦,还是这汤的确甘甜。 送进口中的分明是澄清的汤水,但暖意淌过舌尖,流经喉口落在胃里,却留下了满腔鲜甜。 入秋的夜的确冷,但这样一口温热的汤下了肚,却让原本有些困顿疲惫的宁渊恢复了些精神。 望着宁渊脸色渐好,炖盅里的汤水也逐渐见底,苏渺便知道今天这汤是炖得不差了。 她转身取来一双筷子给宁渊,随即便到了另一边,沉浸地思考着该怎么处理身上这件染血的围裙。 可冷不丁地,就听宁渊问了一句:“你果真……没死。” 苏渺松弛的神经紧绷了一下,随即转头扯笑:“你多冒昧啊?” “我要是死了,今天递给你的就不是鸽子汤是孟婆汤了。”苏渺说道,“汤再不喝要冷了。” 说完苏渺便将目光从宁渊身上收了回来,可她也是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腰间的玉佩滑落了出来,掉在了宁渊身边。 ——这是苏家的传家玉佩。 望着玉佩过了一会,苏渺回避似的,不动声色地去捡回了自己的玉佩,又转身重新忙碌起来。 或者是装作忙碌起来。 说来也是好笑,即便是到现在,苏渺听见苏家还会有一点下意识的紧张。 虽然不想说得那样冷酷无情,但她在某些时刻,她确实会庆幸她穿越来的时候,正好是苏家覆灭之际。 曾经的苏渺,本是一个生活在现代的米其林餐厅厨师。 那时候她挤破了头往一把手的位置钻,谁知却意外死在了煤气泄漏。 本以为这就够惨了,谁知道一穿越过来就遇到苏家被屠得一点也不剩。 拖着原主半死不活的身体,她险些再死一次,不过好在她大概真的命不该绝,就在生死难定的时候,她被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少年救了。 少年一身黑衣出入夜里,将她安置在了郊外窝棚之下,然后自己就去引开了追来的人。 那之后苏渺虽然被都城连夜赶来的救兵救下,但再也没见到过救她的那个少年。 对于原主过去的事情,苏渺一概不知。 而往后的经历,也大多基于她已知的现代创新菜之上。 所以在别人提及身世的时候,她总是会做出冷漠甚至愠怒的样子,让别人不好追问。 就像此时此刻。 苏渺再次望向宁渊,收拾了思绪,怕宁渊多问,便再取了一片参片走到宁渊身边。 “汤喝完了?”苏渺望了一眼炖盅,“那再含一片参吧。” 宁渊将空了的炖盅交还给苏渺,却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苏渺望见,思索道:“你……没吃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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