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云心头一喜:“可以吗?” 意识消失前,她好似再一次听见了奸妃系统一如既往,无悲无喜的声音:「人类,祝你好运。」 夜深更漏残。 再次醒来已是夜半,若有松竹冷清拂掠过鼻下,闻着与方才不同。 莫不是到了俊俏王爷剧组?姒云陡然睁开眼。 玄色床幔,朱色被衾,暗纹祥龙穿梭祥云间,果真如此! 姒云探出龙纹衾被,仰头望向层层叠叠的帘幔外。 “醒了?”男子的声音乍然响起,闻之仿若清泉过深林,古寺敲晨钟。 一袭月白色里衣的男子闲庭信步般,施施然朝她而来。 瑞凤半睁,唇线平直,男子望向她的目光依稀若有几分居高临下的睥睨,又隐隐带着几分久居上位的不怒自威。 四目相触,姒云看清他右眼下方的浅色朱砂痣,遮去几分故作深沉的疏离与倨傲,多出几分悲天悯人之意。 满堂金玉比不得公子刚柔并书、翩翩风华。 系统居然靠谱一回! 她敛目望着床前摇曳不定的烛影碎华,青丝绕指,眉眼含笑,柔声道:“敢问公子贵姓?” “公子”足下一顿,眼里倏忽多出几分审视与不明所以。 房中只剩烛影空摇曳。 许久不闻声响,姒云心里一咯噔,眼帘微微上掀,偷偷觑看俊俏王爷,正巧一抹冷茫掠过眸间,倏忽消失不见。 眨眼再看,男子瞳色如墨,唇边噙笑,彼时疏冷依稀只是光影交错,她兀自生出的错觉。 金鼎、浮龙雕、云纹绣,满堂奢靡撞入眼帘,加之男人明目张胆的视线……姒云咽下一口唾沫,徐徐松开缠绕指尖的青丝,目光寸寸上移。 “现下,仍是周朝?” 男子颦眉舒展,眼底的冷意倏忽散去几分:“鄙姓姬。” 姬?! 姒云眼底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幽怨:“你是周天子?” “落水之后,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一缕晚风拂过,堂下烛影如星河轻漾,好似整个房间都因他的展颜而亮堂不少。 姒云已无心斥责系统的不顾道义,满心满眼皆是:活的周幽王?! 忍不住后怕,又不忍错开眼。 数千年之后还有谁人知晓,史书中酒池肉林、昏庸暴戾的亡国之君原也曾翩翩少年,天人之姿? “还有何事要问?” 若有似无的安神冷香随他翩然近前的动作四下飘逸,又悄无声息栖落周身。 姒云来不及消化脑中云涌,周天子仿若得了什么意趣,款款落座床边,饶有兴味地盯着她看。 案上烛火发出“噼啪”一声响,顿然惊醒神游物外之人。 “大王话里的意思,之前就认得姒云?” 周天子凤眸微滞,若无其事撇开目光,拿起一旁的竹简,照着烛火,沉浸其中。 姒云:“……” 几个意思?都说周幽王痴慕褒姒,为她烽火戏诸侯,为她千金买一笑,这般不闻不问的态度,是嫌她话太多? 她满腹犹疑,又忍不住抬眸偷觑窗边安坐之人。 案边明烛照孤影,一人一简自成天地,仿似与周遭俗物格格不入。 暖光轻覆,少年天子脸上的倨傲不再,垂敛的凤目下方映出两道纤长落影,随玉漏滴答时起时落,同眸间寒星明明灭灭。 此人爱书胜过美人。 姒云脑中无端生出这么个念头。
第3章 “还不起?” 姒云脑中正纷乱,头顶上方忽然投下一道暗影。 周王不知何时收起竹简,起身站定在床前,垂睨着她。 “起?”姒云迎向他有些不耐的视线,眸底若有困惑。 此话何意?起身之时依稀听他提起一句“天时不早”,莫不是到了侍寝环节? 可他样貌再好,于她也是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她下意识错开目光,因着脑中那些不受控制的天马行空,颊边泛起滚滚热意。 “作何迟疑?”周天子敛下眸光,将她脸上的变幻不定悉数纳入眼中。 姒云心下一横,不如先给口糖吃,再假托身子不适。 顶着周天子满是探究的视线,她掀开衾被,站定在他身前。 地上是方软和平整的毛绒毯,黑色为底,更衬得她玉足纤纤,盈若白玉。 夜凉四合,她下意识缩起的足尖漫上宛若小荷初绽的浅粉色,五指内收,足弓弯起,乍眼望去仿若柳梢新月初展颜,不容人错目。 周天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绒毯中缩起的盈盈一握,窥见她眼底无措,笑靥秋波,瞳仁寸寸暗敛。 四目交汇,姒云笑靥倏隐,耳下洇出不自知的绯红。 不知拥抱能否让他满意? 姒云垂敛下眸光,轻吁一口气,双手环住腰间,作势斜倚入他怀中。 安神清香铺天盖地,飘忽缱绻,心上那些忽上忽下的心思仿似突然消隐无踪。 “哧。” 姒云没来得及说出腹诽已久,“身子不适”等推辞,轻笑声拂过耳际,周天子张开双臂,倾身向后:“这是哪一出?” 姒云仰起头看,经分明下颌,过高挺鼻梁,循堂堂眉宇,汇入两汪泠泠无波的寒潭。 姒云心下一沉,她理解错了?双手刚刚松开,周王冷然的音调自头顶上方响起。 “莫行无谓之事。” 丢下六字,周天子再不看她,只身走到床前,旁若无人和衣而眠。 案头烛火噼啪,房中只剩簌簌晚风,烛影摇曳。 无谓之事? 姒云看向帘后假寐之人,实在有些不明所以。 不是为侍寝,莫不是字面意义上的暖床?如此倒正合她心意。 现下周王已经安寝……她两眼一转,捻起衣摆两端,福身道:“臣妾先行告退。” “告退?”帘后传来周王不闻倦怠的质问声,“去何处?” 姒云下意识抬起头,却见周王不知何时已撑开床幔,支着脑袋,神情似笑非笑。 “那?”姒云下意识环顾四处,试探道,“等大王睡下,臣妾再走?” 周王抬眸看向她身后,似漫不经心扫过外围的美人榻,脸上忽又浮出笑意,朝里让出半尺,拍拍床褥道:“是朕之过,上来。” 姒云眯起双眼。 莫不是久居上位之故?周天子实在喜怒无常,看他现下语调之轻佻、神情之戏谑,竟与她逗弄家中布偶猫时别无二致。 主人与爱宠,这才是奴隶社会时期周王和后宫的相处日常? “谢大王。” 眼见对方再度合衾躺下,她不再多问,怀着十二分忐忑,小心翼翼缩进龙榻外沿。 烛火明明灭灭,安神清香若有似无,姒云原以为自己会夜不能眠,窗外夜风凛凛,子归声声啼,不知何时,她恍恍惚惚再次入了梦乡。 “咕咕——咕咕——” 再醒来时,房中烛火已熄,满室琳琅沐浴如霜月华中,宁谧且安然。 窗上树影摇曳。姒云正盯着摇颤不定的月影出神,忽觉后背一凉。 这感觉? 她下意识放轻呼吸,攥紧衾被不让它挪到,而后按下如雷心跳,悄默声转过身—— 四目交汇,姒云双瞳骤缩,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周王眸间染月华,一动不动盯着他的目光仿似鹰隼盯着猎物那般冷锐而森然。 姒云下意识拉起衾被,纯澈如水的桃花眼里盛着冷月,凝着惊惧。 “大大、大王失眠?” 周王敛下眸光,满头青丝绕过指骨间倾泻而下,凝着霜寒的目光仿似落在她眼里,又似透过她,不知看向什么地方。 呼吸可闻的距离,姒云看清他眸间空寂与清寒。 天子恣睢,幽王尤甚,何事让他夜不能眠? “大王?” 窗上嶙峋影影绰绰,子归不知何时没了声息。 俄顷,周王眼底掠过一丝涟漪。 “大王?”他重复姒云口中称呼,面露沉吟。 姒云一慌,莫非宫中妃子并不以“大王”相称? “天王?王上?……夫君?” “呵!”轻笑声如珠串落银盘,倏忽炸裂在耳际。 皎皎月色漫入眼瞳,姒云仿佛窥见冰封多年的瑞凤城迎来一场不期而至的春风过境,万里焦土瞬息风月无边。 她心口一松,下意识跟着他扬起嘴角:“大王睡不着?” 周王垂目看她,脸上笑意因着她的追问隐下三分,敛目思忖片刻,似笑非笑道:“王夜不能眠,夫人待如何?” 姒云身子一僵。 夜半三更,孤男寡女,大王妃子……她为何要多嘴! 幔下月色如潮,两人呼吸缱绻,青丝交错,似已难解难分。 这可如何是好? 姒云先他错开视线,脑中絮柳纷纷乱,她似全然不闻。 突然间,脑中灵光一闪,她转身朝向周天子,朝他嫣然一笑:“大王若是疲乏,云儿替大王推拿一番,可好?” “云儿?”周王眼里兴味愈浓,低沉的嗓音有夜色作饰,无端多出几分轻柔与缱绻,“你名唤云儿?” 姒云眨眨眼,正要应答,又听他追问:“何为’推拿’?” 姒云仰起头看。 许是月华晃人眼,她倏忽想起些他事。 亡国之君周幽王,三两行字不足以书其事,可眼前人,再如何看,不过是个年不及弱冠的少年郎。放到现代,或许还在学校里招摇过市。 身为现代人,她太清楚王朝更迭非一人之过,如果十年后的西周覆灭非褒姒一人之责,或许也非幽王一人之过。 现下只幽王三年,因缘际会误入此间,她如何能用对方未行之事,来定他十年后将犯之过? 撞见他眸中不解,姒云敛下目光,噙着笑意,轻摇摇头:“大王只需背对云儿,平躺下就好。” 周王眼里闪过迟疑,身子没有动弹,凝着她的目光里却多出几分防备与凛然。 姒云不曾察觉,挽起衣袂,双手探向他领下—— 只听歘的一声响,手指没来得及碰到周王,腕骨处一阵吃痛,姒云眼前的事物已经乍然翻转。 回过神时,她已被桎梏在床上,双手高举过头顶,颈下若有凉意拂过。 “说,何人指使?” 周王的脸陡然放大在眼前。 她看清对方眼底怒意与惊惧,只迟疑片刻,抵在她颈下的五指陡然用力。 “是谁?” 姒云呼吸不畅,圆睁的眸间染上水雾,周遭一切仿若蒙上了一层薄纱。 她下意识挣扎,薄衾被扯动,一抹冷光倏然掠过眼角。 盈盈月辉如水,彼时周王安枕处,一柄短匕赫然在目。 姒云双瞳骤缩。 宫中无婢,枕下藏刀。何人猖狂,让周天子惧怕至此? 只此片刻,眼里物事已幻出数道重影,前世今朝事飞快闪过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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