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两片试验田一样,若是能以某个简单的项目为例,或许能事半功倍。 ——譬如一座酒楼。既容易策划和实施,又容易提出和解决问题,同时能让持观望态度的人切切实实看见项目从最初策划到最终盈利的每一步。 许姜如何听得懂此间门道? 听姒云越说越复杂,她连忙摆手,一脸痛苦道:“夫人聪慧,臣女成日里只知舞刀弄枪,如何听得懂这些?夫人若只是想要个园子种菜,倒也不麻烦。” 她侧身朝向门外,指着镐京方向道:“正巧姜叔前几日拿了皇父家的礼单给臣女看,里头正有个园子在镐京城外。臣女留着也无甚用处,夫人若是不弃,拿去种菜便是。” 姒云扑哧笑出声,揶揄道:“一园子的菜,怕是不出两月,王姬便吃腻了珍珠翡翠白玉羹。” “那可说好了。”许姜嫣然一笑,“等回到镐京,夫人再随臣女去看那园子。” “掌柜的,这仙人指路玉摆件要放在何处?” 两人正说笑,一道陌生的声音自门边传来。 姒云两人齐齐抬眸,却见晴光浮掠的檐廊下不知何时迈入一道颀长身影,一手弄扇,一手提盒,姿态从容又文雅,颇有几分读书人的风流姿态。 目光交汇,姒云倏地一顿。 她分明没见过来人,可他执扇挑眉的模样,不知为何,总让她生出几分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哎呦!卫公子,你可来了!” 里间的帘子被掀开,一脸福相的圆脸掌柜笑容满面迎向前:“方才还念叨,不知公子今日会不会来,那左边门廊上的仙鹤纹被邻家小子踢了一小片,还得劳公子费心。” 卫公子递上手里的摆件,又转身看向他口中的损坏之处,倏地收起折扇,笑道:“不妨事,半个时辰足矣。” 见他不慎讲究地掀起衣摆,蹲坐在门边,姒云倾身拦住路过的掌柜,好奇道:“掌柜的,这位卫公子,莫非擅长浮雕刻纹之艺?” 掌柜放下摆件,朝她拱拱手道:“不瞒夫人,这满堂浮雕皆是出自卫公子之手。” 果真英雄出民间。 姒云一脸敬佩,看向廊下道:“不知这位卫公子是何许人也?” “是卫国人。”圆脸掌柜擦了擦手,满脸堆笑道,“似乎是三年多前才搬来洛邑,凭着一手过硬的木刻功夫,只半年便声名鹊起。至今日,谁要请他过门,要提早三个月议定才可。小人也是仗着一早与他相识,才好觍着脸开口。” “原是如此。” “承蒙姑娘厚爱。” 她正连连颔首,一心修缮的玄衣公子不知何时已停下手头的工作,敛袖起身,施施然朝她走来。 “公子自重!” 不等他近身,一桌之隔的召子季怫然起身,展臂落定在他身前,下巴微抬,厉声道:“我家夫人正用膳,不便旁人叨扰。” 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尤其“我家”二字。 卫公子步子一顿,却不动怒,只瞟他一眼,又越过他肩头,垂目看向窗边之人。 忖度片刻,又自袖中曲出一物,拱手道:“小子失礼,方才一眼惊鸿见仙人,不自禁生出慕艾之心,失仪之处,还望夫人不怪。” 他摊开掌中之物,恭敬道:“此小物乃是小子闲暇时手作,只盼能得夫人青眼。” 姒云看清他手上物事,原是串精巧非常的桃木串。每个珠子皆有福纹镂刻,纹样不尽相同。 “放肆!”“子季!” 眼见召子季的手落向腰间佩剑,姒云连忙喝止,瞟了眼意图不明的卫公子,想了想,颔首道:“一串珠子而已,子季,你收着便是。” 召子季收剑回鞘,回身望来的目光里盛满了怒意。 姒云黛眉轻挑。 恰有微风拂过堂下,满室光影摇曳,召子季陡然回神,连忙拱拱手:“诺!” 不等她开口,召子季回转过身,一把夺过卫公子手里的桃木串,如同握着什么秽物般,瞪看许久,才不情不愿纳进袋中,又朝他道:“珠子已收,恕不远送。” 卫公子目光微沉,却没多话,只朝姒云两人倾身作了一揖,打开折扇,扬长而去。 “有几分风骨。” 卫公子的身影消失在廊外,许姜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倒不曾听闻卫国有什么木艺世家,莫不是自学成才?” 转头时瞧见一桌之隔的子方正直勾勾盯着卫公子离去的方向,许姜扑哧笑出声:“子方,瞧什么呢?莫不是和我一样,也喜欢瞧美男子?” “王姬可别拿在下打趣!”子方一张脸涨得绯红,忙不迭道,“在下只是见他举止有异,一时好奇而已。” “天时不早,”许姜笑着看向姒云,“夫人,不如先回行宫?若是再来几个‘少年慕艾’,臣女怕大王连夜出军我许国。” “说什么胡话?”姒云笑着摇头,“时辰的确不早,走,回行宫。”
第34章 青梅竹马 姒云几人步出闲梦楼时,日头已西沉。 今时之洛邑虽不比千年后的高楼林立,四通八达,却也繁华非常,乃此间第一都。 “系统,可记下来了?” 「360度无死角。」 “甚好!” “来人呐!抓贼啦!” 城中大道上,姒云正与系统神识对话,一街之隔倏地传来嘶声力竭的呼喊声。 几个沿街叫卖的农家妇人争先恐后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追赶着什么人。 “来人呐!拿贼啦——”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为贼?” 姒云还没看清贼人所在,一旁的许姜两眼一瞪,已飞身赶往邻街。 “子季!”见她纵身跃过墙头,姒云情急,连忙道,“快去帮忙!” 虽说以许姜的身手,对付区区贼人不在话下,可一街之隔是何情状尚未可知,若是碰上穷凶极恶之徒…… 姒云被脑中的念头吓一跳,忙不迭地催促:“还不快去?!” 召子季已提敛起衣摆,又一脸为难地看向她:“夫人这边……” “无妨。”姒云摆摆手,指着子方道,“还有子方,若是大王怪罪,只说是我的主意。” “诺!”许姜的身影渐行渐远,召子季不再犹豫,目光一凛,飞掠而去。 “夫人,”子方顺着她的目光眺望遥处,又回身望了望四处,拱拱手道,“此处暑气太盛,站着干等也不是办法,属下看那边有个园子,景致瞧着还不错,夫人不如去园里转转?” “园子?”姒云顺着他的手势看去。 漫天霞色如泼,他指向之地在街尾方向,地处虽偏僻,夕阳映衬之故,一眼望去斜阳脉脉,流水悠悠,很是怡然。 “也好。”姒云颔首,“前方带路。” “诺。” 子方碎步在前,姒云施施然在后。 步入园子不多时,一条岔道出现在两人眼前。 往左是碧波荡漾正潋滟,往右是杂草丛生枯木斜出。见子方毫不犹豫取道往右,姒云步子一顿:“子方,为何往右?” 夕照下的少年身子微微一僵,很快从容如常,指着前方道:“夫人,子方远远瞧着,绕过这片枯草,似乎有个水榭。日头正盛,不如去水榭里坐坐?” 水榭? 姒云心头疑云抖生,她目力尚可,怎么没瞧见什么水榭? 再看几步之遥的少年,目光纯澈,姿态从容,依稀仍是初见模样。 她甩甩头,下意识自省,莫不是看了太多宫斗剧,怎会怀疑起子方? “夕照正晒,有水榭才好。”她近前一步,莞尔道,“走。” ** “这是你说的水榭?” 不多时,两人抵达子方口中的湖边水榭。 姒云望着眼前摇摇欲坠的茅草屋,许久没能说出话。 茅草屋前的确有湖水潋滟如黛,清风过处,湖畔垂柳多姿。奈何那竹林掩映里的茅草屋,檐薄而窗斜,晚风拂过,整间屋子簌簌作响,好似一不小心就会化作碎石杂草一堆。 她深吸一口气,正想转身离去,余光里瞥见一道惴惴不安的身影,自责再次涌上心头。 本就是流浪田间的孤儿,入宫后又整日待在褒宫,如何能分清亭台楼阁,轩廊水榭? 她抬起下巴,若无其事道:“还不带路?” 子方眼睛一亮,三两步上前,掀起门帘:“夫人,里边请。” 姒云轻一颔首,先他步入门廊。 十尺见方之地,缺胳膊少腿的一桌两椅便占去了大半地方。 夕光自唯一的窗子里斜照而入。姒云一眼瞧见光影婆娑的窗台上,那一整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桃木雕。 “这是?” 她走进细看,原是十数只雕工精细的桃木兔,或身姿舒展,或闭目酣睡,形态虽不同,无不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栩栩如生”四字浮出脑海,姒云动作一顿,心头倏地生出几丝没有由来的不安。 “这是?” 关门声响起,清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以为是子方,依旧躬身盯着窗上的桃木雕,招招手示意他近前。 脚步声停下的刹那,姒云心里倏地生出某种近乎本能的直觉,那道气息陌生而迫人,并非子方! 她正要起身,气息的主人陡然靠近。 她浑身寒毛倒竖,正要反抗,她预想中的危险和胁迫却并未到来,碰到她的刹那,那气息倏地化成一双温柔手,轻落在她腰间。 “云儿?” 陌生的声音仿似紧贴在耳畔,姒云浑身一激灵,下意识朝前一步,躲开来人的同时,骤然回转过身。 哗啦啦一阵响,窗台上的桃木兔被衣袂拂过,霎时七零八落。 “是你?!”认出来人,姒云双瞳骤缩。 玄衣折扇,风度翩翩,可不就是闲梦楼里声称对她一见倾心的卫公子? 她下意识看向大门方向,眉心紧紧拧起:“子方在何处?你把他怎么了?” 卫公子凤眸垂敛,初见时温文尔雅倏而不见,逆着夕照,瞳仁里浮出几丝阴婺与不解。 他垂目看向滚落她脚边的桃木兔,敛起衣袂,慢悠悠蹲下身,沉吟许久,捡起一枚,朝向夕照投落的方向,仰起脖颈,唇角微微上翘,仿似惦念着什么,眸中露出缱绻之意,喃喃道:“云儿自小便喜欢玩这前尘皆忘的游戏,这般大了,还是如此。” 只片刻,落了夕照的凤眸里掠过一星寒茫,他陡然站起身,视若无睹姒云的满目不解与错愕,绕堂下踱了两圈,又站定在桌边,抬起头,目露茫然。 “可云儿分明说过,哪怕真的忘却前尘,也不会忘却月哥哥。昨日言犹在耳,云儿都忘了不曾?” 四目相触,姒云浑身一颤。 又一枚桃木雕被她拂下窗台,卫公子瞳仁一缩。 月哥哥?不会忘了他?姒云一动不动等着她,撑着窗台的手愈发用力,思绪如潮涌。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86 首页 上一页 30 31 32 33 34 3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