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 她刚要开口,拥着她之人浑身一颤,旋即松开怀抱,背转过身。 “秋夜天寒,若是要出门,云儿记得多带几件衣裳。” 姒云:“……” 姒云敛下目光:“云儿告退。” 几丈外的林子里,两只不眠鸟两眼圆睁,炯炯有神。 “这么快就出来了?”召子季小声咕哝。 帐上孤影寥落,周王的身影许久没有动弹。 凝目许久,嬴子叔转向召子季,若有所思道:“你与大王说,夫人知道了阿汾之事?怒不可遏?还是伤心欲绝?” “我可没有说谎。”召子季小声嘀咕,胡乱摆弄着身后的枫树叶,只不敢看他神色。 嬴子叔:“……” 也不知是好是坏。 ** “夫人!” 姒云刚掀起帘幔,久候许久的许姜一阵风似地迎了上来,笑逐颜开道:“夫人怎得如此心灵手巧?树叶也能编成花!” 她手里举着一捧银杏叶编成的花束,正是姒云花费数日功夫,特地为她准备的贽礼。 “喜欢就好。”姒云接过姒洛递来的茶,笑道,“记着不能碰水,存在通风阴凉处。” “夫人!”不等她落座,许姜又巴巴凑上前,扑闪着双眼,一脸讨好道,“夫人,许姜也想学做这花束,夫人可否教我?我们现下就去林里捡树叶,可好?” 姒云动作一顿,挑眉打量他片刻,笑道:“你昨儿个便来了南麓?” 许姜颔首:“怎么了?” 姒云好整以暇盯着她,揶揄道:“见过皇父二公子了?” 许姜两眼圆睁,两靥倏忽泛起红晕:“夫人你!” 姒洛正给两人续茶,听懂她话中意,掩口轻笑道:“阿洛方才还不解,王姬从来只喜刀剑,不喜女红,今日怎得忽然好奇小女儿家的玩意,原是为二公子。” 许姜被人两人打趣,臊得满脸通红,捂着脸,放弃挣扎道:“夫人可别取笑我!” “如何是取笑?是为你高兴。”姒云笑染眉梢,站起身道,“世间难得知心人,原本还担心你性子硬,嫁去皇父家,若是和他处不来,或是受了委屈无处说,该如何是好。如今正好,既是自己喜欢,再好不过。” 她接过许姜手里的花,转交到姒洛手上,朝她道:“方才回来时见月色正好,正宜林间赏月。走,捡落叶去。” “好!”许姜两眼放光,一蹦三尺高。 怕惊动旁人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姒云两人皆换上了玄色夜行衣,轻手轻脚蹚水过滩而去。 两人的身影消失林中不多时,一只不眠鸟“振翅而起”,很快消失在中帐前。 “大王,”周王正奋笔疾书,屏风前忽地映出一道人影,一边拱手作揖,一边道,“夫人和王姬出门了。属下已告知虎贲,西南角不必巡视。” 案头烛火无风自摇曳,周王动作一顿,浓墨坠落笔端,污了一页齐整。 许久,烛花发出啪的一声响,周后倏忽回神。 “护她至平安之地。” 夜里的声音又沙又哑,不知说与谁人听。
第52章 狼奔兔脱 夜半时分,冷月中空悬。 漫山遍野秋草如席,一条小河如银川倒挂,将南麓树林分隔成疏密相间的两半。 林间风声簌簌,流水潺潺,两道身影提着粗布系成的小兜,沿河道施施而行。 月华透过疏落丛生的树木落下斑驳而错落的影,每一步都有枯叶窸窣作响,好似踩在厚实又稠密的绒毯上,星河潋滟作伴。 如是美景在前,姒云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心情愈发愉悦。 “夫人,梧桐叶、银杏叶都能做成花束?”许姜捡起一片完好无瑕的银杏叶,转过身问姒云。 姒云轻一颔首,接过她的叶子,正要细说一二,忽听窸窣一声响,对岸草丛里依稀似有一道雪白色的影子飞蹿了过去。 “白兔!”她还没看清是何物,耳聪目明的许姜已惊呼出声,“夫人可喜欢兔子?我去替你抓回来!” “不……”没等她出声,两眼放光的许姜已将落叶塞进她怀里,提步飞掠而去。 “小心些!” 脚步声渐行渐远,四周只剩翩翩落叶作答。 眼见许姜的身影消失在林深处,姒云放心不下,扔下落叶,小心蹚过河水,顺着她离去的方向急追而去。 “许姜?” “窸窸——窣窣——” 除却叶落和流水声,四周再无第二人的声音。 林间落叶扑簌,她留下的足迹很快不见踪影。 姒云停下脚步,举目环顾四处。周遭的林木比她们初时所在茂密不少,枝叶丛生之故,圆月显得辽远而疏落,几乎已透不进什么光亮。 她拧起眉头,一时拿不定主意是要继续往林深处走,还是回营寻求帮助。 “呼呼呼——” 犹豫不定间,簌簌风声里倏忽多出一道急促的呼吸声。 姒云心一沉,听清呼吸声传来的方向,保持下半身不动,一寸寸转过身。 枝叶葳蕤的草丛里露出一颗毛绒绒的脑袋,浑圆的眼睛正一动不动盯着她,目露垂涎,仿似盯着明日的早膳。 二哈?姒云一怔,空悬的心放下一半,眸光倏地一颤。 尾巴下耷,眼冒寒光……不对,此间何来二哈?分明是头走散的野狼! 姒云浑身寒毛倒竖,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早知该把柳叶刀带在身上,虽也抵不了什么大用,总好过现在,置身在茂密的丛林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小心错后半步,野狼的视线立时跟着挪动半寸,不多不少,正巧盯住她纤细的脖颈。 冷静!冷静!不能让它看出自己的惧怕! 道理都懂,冷汗还是在第三句“冷静”前滚落颊边,坠进了落叶里。 她会不会是史上最戏剧的任务者,没被周天子刺死,没被自己作死,而是被野狼一掌拍死? 「不会,只要它没有展示出攻击性,避开野狼并不是难事。」 系统话音未落,那野狼倏地匍匐在地,瞳仁倒竖,眼里冒出跃跃欲试的精光。 姒云:“……” 转身逃还是大声呼救?还是眼神震慑? 理智的念头没能成形,双脚已不由自主调转方向,朝来时路狂奔而去。 “来人呐!有人吗?!” 耳畔是飞掠向后的呼呼风声,身后的紧追不放的饿狼。 间不容发,正当姒云惊觉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饿狼离她越来越近之时,只听“叮铃”一声响,一道细碎的铃声拂过耳畔,依稀有人用不甚流利的大周话低喝出“让开”两字,再然后,一道迅疾如练的身影掠过左侧眼角余光,回过神时,一人一狼两道影子已在她身后不远处缠斗在一处。 这是?他得救了? 姒云步子一顿,很快回过神——那身份不明的来人原本藏在树上,听见她呼救,才奋不顾身扑了下来。 事到如今,是敌是友已不重要,赶走饿狼才是重中之重。 眼见那饿狼流着涎水飞扑向少年,少年一个不备被它扑到在地,姒云心急如焚,飞快环顾左右。 好在秋日的林子里多落叶亦多枯木,抬眼瞧见一截手臂长的树枝横在眼前,她飞快跑上前,双手挂住树杆,借身体的重量,重重向下一跺。 “咔嚓!”树枝被折断,姒云顾不上喘口气,立时拖着那树枝折返少年身边。 月色清朗,饿狼嘴边的涎水已清晰可见。 泥地里的少年双瞳骤缩,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手里紧攥着一根短粗的木棍,虽然壮实,却只将将能扛住饿狼飞扑向他的两只前爪。帽檐上叮叮当当的小铃铛悉数没入泥里,早不闻初时清响。 ——也不知是谁给他的勇气,敢以孤棍对饿狼。 眼见他撑着木棍的手臂越来越弯,脸色越来越涨红,姒云瞳仁一缩,将树枝高举过头顶,口中大喝“小心!”,看清饿狼后腰所在,借树枝下落之势,用尽全身力气,重重一甩。 “哐啷!” “呜——” 饿狼吃痛,立时松开少年,夺路逃窜进密林,眨眼消失不见。 “你怎么样?”姒云顾不上饿狼,连忙飞奔向少年,搀他起身。 少年似乎还沉浸在殊死搏斗的惶恐里,一双眼瞪得浑圆,许久没能开口说话。 借朗月清辉,姒云得以看清他的长相和打扮,除却毡帽四周叮叮当当的小铃铛,少年的上身穿着一件兽纹小坎肩,肩上背着一个斜挎包。下半身围了条兽皮缝成的短裙——明知不合时宜,姒云脑中情不自禁浮出孙大圣的形象,一时忍俊不禁。 “多谢少侠相助!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少年依旧一脸懵懂,怔怔朝她望来。 姒云这才看清,对方不仅眉眼深邃,瞳仁还是少见的浅碧色——分明是异族人。 “少侠自何处来?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我?阿姊?” 少年用磕磕绊绊的大周话连比带划许久,姒云终于听懂,他只身来大周,是为寻找失散已久的亲人,不知怎得误闯进了围场里。 他本不愿引人注意,躲身树上,想等天亮再行动,却碰巧听见了她的呼救,迫不得已才现身。 “你阿姊是大周人?” 少年忽闪着眼睛重重颔首,而后指指她,又指向自己:“阿姊,大周!” 姒云被他半吊子的大周话绕得头晕:“我是你阿姊?还是你想认我当阿姊?” “夫人!” 鸡同鸭讲许久,忽听一道急促的脚步声飞掠而来,却是深入林间的许姜终于抱着兔子去而复返。 瞧见她身前的少年,许姜黛眉一挑,立时飞奔上前,展臂将她拦在身后,而后一脸防备地瞪着来人:“夫人,他是?是人是犬?!” “嘶!”少年虽不通大周话,也不知许姜的哪个字触了他的逆鳞,猛地张开十指,一脸凶悍地盯住她,口中发出嘶喝声。 姒云眯起双眼,似明白了什么,若无其事拍拍他的肩,扬起笑脸,指指许姜,又指着自己:“一样,阿姊,放松。” “这么凶?” 见姒云神色如常,许姜放下心,逗趣的话没能说出口,姒云摇着头柔声制止。 “别吓唬他,方才若非他出手……” 三言两语说完方才之事,许姜的脸霎时苍白。 她看向少年,沉吟许久,神情郑重道:“如此恩义,来日定当报答。”她把兔子往少年怀里一塞,站起身道:“趁四下无人,许阿姊送你出去。” “嘶!” 待少年试图站起身,两人才发现他左边小腿上不知何时多出了数道深深浅浅的擦伤。 “夫人,你方才说他一人扛住了饿狼?可这伤口,似乎不像是饿狼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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