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是你父亲,以你的名字寄托了对你母亲的相思。”王驰道。 陆怀卿听到这话并不意外。 虽然,今生她才知道阿塔的真实身份,是那位曾和漠北是死对头的大燕将领。 也不乏人觉得,她阿塔是失忆才会喜欢她阿娜。 但陆怀卿还记得阿塔离开漠北时,眼里的眷恋和不舍,里面的赤诚爱意袒露无遗。 “怀卿,别查了。”王驰道。 “你爹爹当年给我的信里,就说了他也在查陆玠的死,还说不日就会回京城。”王驰难得有几分岁月沧桑,“后来,他就彻底没了音信。” 明处的人怎么斗得过暗地里的虫子。 它们为了血腥的利益,暗自达成共识,一齐扑上来将人啃到连骨头都不剩下。 连熟读兵法的陆玠都赢不了他们,陆怀卿又如何能赢? 陆怀卿听到这话愣在原地。 春日的明光在此刻也好像变得黯淡。 “不。”但陆怀卿摇头。 “那我更要查。” 如果这个案子牵扯到她阿塔,那她更会要坚持到底。 陆怀卿望向眼前的王驰。 她像西北黄沙里的胡杨,看起来不起眼,看起来能够被轻松打倒。 但事实上,风吹不倒,日晒不垮,就算被吹进尘沙里,也能经年不腐。 “您有家人,我不逼您。今日叨扰,小辈就先告退了。”陆怀卿明白了王驰的话是在拒绝她,但她也不纠缠。 她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委屈的。 从内心深处来说,陆怀卿是个路见不平就会拔刀相助的人。 但不论是阿塔小时候的教导——君子慎独,不苛责旁人。 还是前世她在四处求援、无依无靠时悟出的道理——没有人是欠你的。 她都明白,人不能去苛责任何人。 “傅葭临,我们走吧。”陆怀卿小声道。 没关系的,她和傅葭临继续查,迟早能找到别的证据的。 傅葭临回握住眼前人的手。 他的小太阳现在很沮丧。 “不用走。”傅葭临道。 陆怀卿奇怪地看向他。 傅葭临难不成看不出,她眼里的泪都要掉下来了吗? 不走——难不成在这里当着王驰的面哭吗? 那不就有胁迫人家的意味啦……而且陆怀卿不喜欢将自己弄得那么狼狈和卑微。 “等等。”王驰突然道。 他让王谦将一叠被封好的东西交给陆怀卿。 “你果然和陆玠很像。”王驰感叹。 “这是逾白收集的谢慈派人伪装白衣卫杀掉你大伯的证据。”王驰顿了一下,满怀愧疚,“对不起。” “当年我有妻有子,又身背王家一族人的性命。” “我不敢,我真的不敢。” 连江逾白都被他们联手冠以恶名,又何谈是他一个人呢? 陆怀卿捏紧手中的东西,心里滋味复杂。 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勇气站出来的,也不是每个人都该为了公正舍弃生命。 但因为不敢,就注定会有更多的人蒙难。 她的阿塔、王家兄妹、丢了性命的江心月,还有为了复仇只能净身为宦的江蓠…… 或许还有更多人,只是她尚不知晓。 陆怀卿没有说什么,只是很轻道:“谢谢您。” 至少王驰在最后,愿意把这份证据交到她手上。 “你在想什么?”傅葭临问。 从王家出来以后,陆怀卿就一直在默默出神。 如今上了马车,她也抱着膝盖,低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颓废又萎靡,是傅葭临很害怕的样子。 但陆怀卿就像是被他的话敲醒般,身上萎靡的气质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握紧手又松开,最后又紧紧握拳:“我觉得我需要更勇敢一些。” 陆怀卿想起小时候被阿塔放在颈间,高高举起的时候。 她起初也会害怕,生怕一不小心就摔到地上。 但阿塔和她说,人终有一死,越恐惧它,就会更过不好这一生。 “傅葭临我一定会查清这个案子的,我还要查清我阿塔究竟是怎么死的。”陆怀卿道。 陆怀卿:“你要是不想的话……” “我会和你一起。”傅葭临直接道。 陆怀卿看向傅葭临,春光洒在少年人的身上,明媚温暖。 她忽然发现,最近好几次都是傅葭临在安慰她。 前世那个阴郁、疯狂的傅葭临,已经逐渐被明朗、温和的他取代。 她的少年已经越来越好了。 陆怀卿扑进傅葭临的怀里,她感受到傅葭临瞬间绷紧的身体。 她仰起头朝他绽开一个笑容,故意调侃他:“我们漠北的女子就是这样哦。” “喜欢一个人就会黏着他的。”陆怀卿又蹭了蹭傅葭临的胸口,听到他跟她一样怦怦跳的心。 傅葭临笑着低头,轻轻抚着陆怀卿的乌发。 他觉得做一个正常的好人也挺不错。 如果可以,他想真的能永远成为陆怀卿爱的样子。 站在明光里,爱着心上的姑娘。 - 谢府内,崔应急得来回踱步,谢慈却还是如往日般,不慌不忙沏了壶茶。 “谢慈,你倒是想想办法啊?”崔应急道。 陆怀卿今日去了王家,若当真叫他们查出什么东西,他就全完了。 “怕什么。”谢慈轻斥。 “当年江逾白的案子是陛下亲口宣布判的腰斩之刑,审理也是刑部和大理寺全权负责,和你我有什么关系。”谢慈仍就笑着。 崔应:“可……” “可什么?”谢慈不免鄙夷这个和他曾合作过好几次的老“朋友”。 就只有这点胆量和谋算,也难怪崔家手里有着皇太子和崔皇后这两张底牌,却这么多年都不会用。 “崔应,是皇帝容不得陆珏,也是他容不下江逾白……咱们只是替皇帝做了他想做又不敢做的事。”谢慈起身用力捏住崔应的肩警告道。 崔应被谢慈这一下,弄得像是肩胛骨都要碎掉,他额头上冒出细汗:“你说的是。” 等到对方松开手,崔应才猛地吸了几口气。 这个谢慈早年流落民间,靠要饭活到十二岁才回谢家认亲——他手上这把力,当真半点都不像养尊处优、玩弄笔墨的文臣。 谢慈道:“你手里不是还有一张底牌吗?” “什么?”崔应不解。 “陆玠不是你杀的吗?”谢慈反问。 崔应语无伦次道:“你、你不要血口喷人!那是陛下要他死,截断粮草的人也是你的人假扮的,后来也是你告诉我陆玠下落的!” “这是张底牌。”谢慈轻笑,“世界上最完美的谎言不是凭空捏造,而是半真半假。” “你的意思是……” 谢慈眼神幽幽:“傅书嫉妒陆玠和你妹妹青梅竹马不是人尽皆知吗?他杀陆玠再顺理成章不过。” “这有什么用?”崔应还是不解。 “自然有用。”谢慈笑得很是温和。 至少,傅葭临一定会害怕的。 那个孩子他教养了这么多年,最是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了。 亲生父亲是心上人的杀父仇人……傅葭临一定会妥协的。 他一定会的。 等谢慈走后,谢慈才唤来陆昭问了东宫、五皇子府甚至还有王驰府上的动静。 听完陆昭的话,他眯了眯眼,像是觉得斜照进亭内的春光有些刺眼。 “五殿下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徒弟。”谢慈感叹。 傅葭临吏部尚书的位置,他可是帮忙出力了的。 结果转头傅葭临就为了陆怀卿查他,半点情面不留。 陆昭:“五殿下也是想要查清当年真相。” “呵——陆昭,你该不会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吧?”谢慈听出对方这话是偏向傅葭临等人的。 很显然,陆昭刚才偷听到了他和崔应的话。 “你当年不过就是陆家的旁支庶子,如果陆珏和陆玠不出事,你以为你能走到今天?”谢慈凑近他。 当年觊觎陆家的,可不只谢慈和崔应这样的外人,陆家内部同样不乏吃里扒外的人。 “你不是早就猜到陆珏是我害死的吗?”谢慈抓住陆昭的衣襟,“既然都装聋作哑十多年了,就继续给我把嘴巴闭紧。” 谢慈将陆昭推开,乜了他一眼:“尤其是在知寒面前,你不许将此事透露半分。” 他突然转了话头:“我记得你儿子今年刚成婚吧,你儿媳不是也刚怀孕吗?” “和当年你捏造陆珏和江逾白罪名的证据一样,你想办法把陆玠的死嫁祸到傅书身上。”谢慈恐吓完陆昭,转为利诱,“办好了,白衣卫正使的位置,我替你拿回来。” “是。”陆昭点头。 “主君——” 门外传来下人们通报的声音。 谢慈:“什么?” “二公子回来啦!” 谢慈常年带着假意的笑容,这才真的露出几分真心的意味。 - “不能把知寒牵扯进来。”谢识微拒绝了陆怀卿提出的计划。 陆怀卿目露不解。 “当年父亲去世时,知寒还没出生。这么多年我也从未告诉他,爹爹的死另有隐情。”谢识微叹了口气。 陆怀卿这才明白谢识微担心的是什么。 这么多年,谢知寒都是真心诚意将谢慈当作父亲看待。 若是叫他知道自己敬爱的养父,才是害死自己生父的人,他恐怕一时半会儿会难以接受。 而谢知寒今年三月又要参加春闱。 陆怀卿忍不住担心:“可是我听说堂兄一回京城就去了谢府。” 就算她们不说,谢慈难道就不会告诉堂兄吗? “我不知道。”谢识微摇头。 但是以她对这个弟弟的了解,他既然回了京城一定是要先回谢府去见谢慈的。 敬师长,早已成为谢知寒刻进骨子里的东西。她若是阻止,反而会惹得他怀疑。 “谢慈不会说的。”傅葭临开口。 他记得很清楚,在他刚被认回皇家由谢慈教他识文断字时,谢慈从不会像其他课的先生那般拖延时间。 只要到了酉时,谢慈就会结束当日的课。 那时候傅葭临十二岁,而谢知寒不过九岁。 他坐马车回宫的路上,总能看到谢慈牵着谢知寒的手上街买吃的。 有时候是买糖人,有时候是买糖葫芦,还有的时候是父子两人一起帮谢识微挑簪子。 傅葭临当时遥遥望着他们,心里被酸酸涩涩的感觉啃噬。 当年他不明白那是什么感觉,直到遇到陆怀卿后,他才慢慢明白那些寻常人都有的感情。 也才知道那时他是在羡慕。 “谢慈虽杀了陆大人,但对陆将军的两人孩子确实疼爱。”傅葭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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