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问过来,大家俱是面上带同情之色。 白憨儿没有胡说,他家建飞确实是被公安带走了。 至于是犯了什么事,大家也不清楚,只一个常和建飞一道耍的,收拾了行李,鬼鬼祟祟的要往外头躲。 老帽儿瞧见了,连忙拉着人,一叠声的追问。 最后,那人被缠得没办法了。 “是赌钱啦,建飞赌太大了,赢的又多,昨天小柳村有几个人被抓了,就把建飞给供出来了。” “叔,你放开我,我得走了,迟了就来不及了!” 趁着老帽儿愣住的时候,来人赶紧挣脱老帽儿的手,提着行李,一溜烟的跑掉了。 老帽儿愣住了。 赌钱也会被抓?他们村子里偶尔也玩玩,怎么没见公安来抓啊。 …… 一路紧赶慢赶,老帽儿在公安局里见到了张建飞。 才这么半天没见,老帽儿觉得,自家建飞一下憔悴了,只见他头发乱了,精神萎靡了,被带到会客厅时,手上还带着个手铐。 老帽儿心中大恸,“建飞啊。” 张建飞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眼里顿时迸出了希望的光,原先焦灼的心也有了缓解的出口。 “爸!”他神情激动,伸手往会客室的金属栏上抓去。 动静太大,引得旁边的公安斥责了一句,“安静!” “好好,我们安静,我们安静。”老帽儿连忙道。 张建飞抓着栏杆,“爸,你来的正好,我这几天没法出去,有件很重要的事,你一定要帮我做。” “好好,爸帮你做,你别急。” 张建飞神情变化莫测。 虽然说了要找自己的爸爸帮忙,可是,话临到嘴边,他又退缩了回去。 “建飞,什么事啊?”老帽儿催促,“你说你说,爸一定帮你。” 张建飞低头,视线落在手中的手铐上,长叹一声,最终还是认清形势比人强,咬牙道。 “爸,我床铺底下有个瓶子,旁边还有个盒子,你打开盒子,每天晚上从里头舀出一勺的灰,然后倒到瓶子里。” “记得了吗?每天晚上都要一勺,千万不能忘记了。” 老帽儿心慌,“建飞啊,这是什么啊?” 张建飞不耐:“您就别问了,照着做就行。” 他说着话,神情焦急,这一场牢狱之祸,他实在是没有预计到,他也不知道自己会被关几天,这要是断了对宝瓶的供奉,以后手气不旺了怎么办? “好了好了,您回去吧,我又没犯什么大事,说不定过几天就回去。” 张建飞赶人。 老帽儿听的迷糊,张建飞被带下去后,他实在不放心,准备回家之前再问问公安。 …… 另一边,翠婶想着最近大儿子发了财,买了挺多东西回来。 再加上他那屋是新盖的,建飞又爱学城里人的做派,买了挺多东西回来装扮屋子的。 前几天,她还瞧见他买了两捧大红的假花回来。 这花有了,兴许花瓶也有。 翠婶进了挂耳房,找了一通,在电视柜上拿了个宽口的花瓶。 “这个好,我问问大仙能不能用。” 她抱着花瓶,正待出屋,脚踢到搁地上的啤酒瓶,啤酒瓶咕噜噜的往床铺底下滚去。 翠婶连忙弯腰去捡。 这瓶子要是藏床铺底下,回头非得招蟑螂虫子不可。 这一弯腰,看到床铺下头的东西,她愣神了。 只见床铺底下摆着一个瓶子,两边带耳,宽口大肚,是玉白色的,看过去就不像现在厂里做的花瓶,倒像个古物。 翠婶大喜。 这不是比她手上这个,更像大仙儿说的玉瓶嘛! …… 第16章 翠婶连忙搁了手中那厂里出来的花瓶,撅着臀,伸手就要去够床铺底下的大宝瓶。 “这又是什么?”拿到宝瓶,翠婶自然瞧到搁在一边的盒子。 就是个巧克力盒子,看过去挺平常的。 不过,这东西被张建飞藏在床铺底下,还是和玉瓶这样的东西放在一处,想来里头装的也是宝贝,说不定是钱票子。 翠婶没忍住,伸手将盒子打开了。 这一打开,探头一看,面上一下就失望了。 “嗐,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这不就是一堆灰么,建飞这孩子也真是的,藏得跟宝贝一样,害我白欢喜一场。” 盒子里堆着半盒子的灰,灰白灰白的,看过去倒也细腻干净,里头还搁了一把汤匙。 翠婶动作大,灰撒了好一些出来,呛得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揉了又揉鼻子,这才止住。 见不是值钱的东西,翠婶也不以为意了,随手就盒子搁在一边,连盖子也没盖上,宝瓶也放在一起。 另一边,她拿了墙角的扫帚,要去扫滚到床铺下头的酒瓶子。 酒瓶子里还有点酒,洒得床铺下头肮脏潮湿,翠婶爱干净,少不得拿抹布擦擦。 她没有注意到,盒子里的灰洒出来时,大宝瓶的瓶口里有幽幽黑气冒出,它们软烂无形,像一滩水一样,歪歪扭扭的贴着地面,将地上的白灰缠食,最后,它缠上了盒子里的灰。 过了好一会儿,盒子里的灰被缠食得差不多,只剩下浅浅的一层。 盒子的角落有一块白灰比较大块,瞧过去有些像指骨的形状,尖尖的,白白的。 闷闷瓮瓮的鬼音在瓶子的大肚里叹息。 “饿——好饿,还是好饿。” …… 堂屋里。 潘垚执笔的动作一顿,笔上的墨一下就在红纸上晕开了。 老仙儿瞧了,直摇头道可惜。 潘垚没有理会,侧着耳朵认真去听,见于大仙还要说话,伸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这是有情况了? 于大仙摇蒲扇的动作停了,面容严肃,有些干瘦的手抓紧了搁在桌上的桃木剑。 又听了一会儿,潘垚冲于大仙道,“师父,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说饿。” “说起饿,我也有点饿了。”旁边,李耀祖摸了摸肚子,里头瘪瘪的。 “都快一点了,饭点都要过了,这样吧,我回家杀只鹅,给大家伙儿烧鹅肉吃,怎么样?” 李耀祖问潘垚几人,发出热情的邀请。 大公鸡一家今晚还得陪他睡觉,那是万万杀不得的。 舍不得鸡,万幸家里还有大白鹅。 潘垚摇了摇头。 那声音不对,不像是人发出来的,闷闷瓮瓮的,还夹杂着像老旧电视被干扰了信号的声音,擦啦擦啦的。 “哪用着你了。”这时,堂屋外头传来翠婶高亢的嗔声。 “大仙几人饿了吧,我找到宝瓶了,大仙快给瞧瞧妥不妥,要是妥的话,咱们就用它,我去厨房给你们烧饭去。” 翠婶抱着大宝瓶走来。 想着五只鬼就要被解决,她脚下的步子都轻快了几分,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一进来,她就热情的追问。 “大仙要吃什么?正好今早摘了几个茄子,水灵灵的,我炒个茄子,再从缸里翻一扎的豆角,炒个辣椒豆角小肉,保准香得很。” “这么素,哪里有我家烧鹅好。”李耀祖埋汰。 翠婶瞪眼,“你个小年轻懂什么,这么热的天,烧鹅有什么好吃的,吃了上火!” 于大仙在旁边为难,他不怕上火,真的。 那边,潘垚在翠婶进来时,一双眼睛就盯着她怀中揣着的双耳玉瓶上,目光里都是戒备。 于大仙见状,也去看那宝瓶。 “瞧我,差点忘记了正事。”见大家都在看她手中的瓶子,翠婶回过了神。 她连忙将手中的大宝瓶往于大仙面前一杵,眉眼里都是期待,“大仙儿,你快给看看,这瓶子能化那什么,那什么五只鬼了吧。” “是五鬼宅。”李耀祖机灵。 “对对对,五鬼宅。”翠婶应和。 “师父小心。” 在翠婶将宝瓶往于大仙面前杵的时候,还不待于大仙反应,潘垚一手扯过于大仙的天仙洞衣,另一只手动作也不慢,抓起桌上的打鬼棒,用力的挥下。 翠婶只觉得手中的宝瓶好像突然变成了冰块,凉飕飕的,再加上潘垚出人意料的动作,她手中一个不稳,啪的一下,宝瓶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嗯,没破,结实! 翠婶提着的心一下坠下了,接着,怒火轰的拱起,她劈头就要朝潘垚骂去。 “你个小丫头——”差点摔坏了我家宝贝。 话在口中,突然截住了。 “这,这棒子怎么亮了?”翠婶看着潘垚横在前头的打鬼棒,结巴了。 接着,她打量了两眼打鬼棒,又狐疑了。 “你们往棒子里塞灯了?” 这不是装神弄鬼的手段吗? 只见打鬼棒被潘垚横在胸前,光滑的棍面上,打邪灭巫朱元帅,行刑拷鬼孟元帅,这几个字如龙飞凤舞,莹莹有光。 李耀祖激动,“翠婶别瞎说,这是打鬼棒,上次附在我身上的戏子鬼,就是被这打出来的,半仙可厉害了。” 翠婶狐疑。 这一个小徒弟,还是一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厉害的。 下一刻,情况就容不得翠婶怀疑是不是潘垚往打鬼棒里塞灯了。 只见那双耳玉瓶掉在地上,没有碎,咕噜噜的滚动两下,接着停在了原地,不过,在打鬼棒驱邪的威势下,它又动了动。 翠婶眼睛瞪得老大,“动,动了。” 她结结巴巴,指着宝瓶,急急的寻求潘垚几人的认可,“你们瞧到了没,它,它又动了,自个儿又动了。” “恩。”潘垚应了一声。 她眉眼里都是认真严肃。 “师父,这瓶子不对,我瞧见上头有黑雾笼罩,和我刚刚在院子里见到的,那被太阳晒化的黑气同出一源。” 于大仙抓着桃木剑的手紧了紧。 李耀祖一下就跳到潘三金旁边,脸吓得发白,伸手就去抱潘三金。 半仙这会儿正忙,他和半仙他爸抱在一处,回头要是打起来了,别人就不说了,这老子总要护着点吧。 这样一想,李耀祖将潘三金抱得更紧了。 这三金,这会儿就是他的大公鸡啊! 潘三金:…… …… 宝瓶在地上咕噜噜的滚动,隐隐约约中,众人听到怪笑声,夹杂里着利物划过玻璃的声音,鸡皮疙瘩一下就起了。 这时,一阵阴风吹来,大中午的,张家堂屋这一处的天光黯淡了下来,一股渗人的阴寒从宝瓶中弥漫而出。 接着,恍惚中,众人瞧到宝瓶里探出了手。 一只,两只,三只…… 手到手肘关节的位置,一个个惨白青灰,上头布满了尸斑,五指僵直,指甲沁着乌黑的血,攀着玉瓶的宽口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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