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一看,这手有大有小,有老有少,妇人的就细腻一些,男子的就粗糙掌大一些,小孩的皮嫩,老人的干涸皮皱。 血腥味带着泥土味扑鼻而来。 “呕。”李耀祖干呕了一声。 潘三金虽然也怕,却不忘嫌弃,扒拉着李耀祖的后衣领就警告道。 “不许吐在我身上!” 李耀祖吓得六神无主,几乎是噙着泪摇头了。 “不!” 他扒拉潘三金更用力了,一把搂住潘三金的脖子,埋了进去,闭着眼睛喊道,“太可怕了。” 潘三金:…… 哎哟,他的天娘嘞。 被这么个大小伙子一抱,他真是清白都要没了。 老仙儿不容易啊。 这一刻,想起被小兰香缠过的于大仙,潘三金感同身受了。 另一边,翠婶已经站不稳了,跌坐到太师椅里,拼命的给自己掐人中。 她瞧一眼宝瓶方向,翻一次白眼,再掐一下人中,再看一眼宝瓶……如此反复,在晕过去和清醒之间,来回挣扎。 于大仙心里也慌,这是个大家伙啊。 “徒儿,抽它!抽它!拿打鬼棒抽它!” “师父,我在抽了。” 潘垚头也不回,手中的动作不停。 一只鬼手飞来,手中的打鬼棒重重的抽出去,只见打鬼棒上的字符亮了亮,两厢一碰,鬼手化作糜粉。 不过,抽了这个还有那个,玉瓶的广口中,不断的有鬼手攀出。 很快,潘垚她抽累了。 杵着打鬼棒,大口的喘气。 能不累嘛,她可还小呢,这样一直抽,胳膊都快废了。 于大仙在潘垚身后,眼睛瞅着地上的大宝瓶,焦急不已。 “土土,快啊,又要来了。” 潘垚也瞅着宽口大肚的宝瓶,听到这声催促,顿时没好气了。 “师父,我也知道它们又来了,可你瞧它肚子这么大,鬼知道里头还装了几只手,你快想想办法啊,我快抽不动了。” 说完,她举起打鬼棒,将袭到面门处,那一看就是老妪的手抽飞。 “办法办法。”于大仙团团转,他没办法啊。 这一瞬间,高高人的老仙儿,他在几人心里的形象,咻咻咻的又变矮了。 “对了,符。”于大仙掏出符,眉眼沉了沉,举起手中的桃木剑,剑一挑,黄符化阵飞天。 只听“咻”的一声,张张化作黄光朝宝瓶压去。 几张符贴着双耳玉瓶,牢牢的堵住了广口的位置。 络绎不绝的手被阻隔,只见大肚瓶不甘的抖动肚子,七摇八晃,不过,那广口上是不再有鬼手冒出了。 潘垚和于大仙的眼睛俱是一亮。 有用,符箓有用。 没了后援军,潘垚手上更有劲了,打鬼棒挥得又快又重,几乎能见到残影,每一下都不落空,半分不坠朱元帅和孟元帅的名头。 所过之处,鬼手成糜粉。 就在胜利在望的时候,几人又是脸色一变,目光齐齐的又看向双耳玉瓶,只听那儿有指甲挠利刃的声音,咯吱咯吱,听得人汗毛倒竖。 地上,大肚的双耳玉瓶,摇晃得也更厉害了。 李耀祖绝望,“怎么办?符要被挠破了。” 潘垚催促,“师父,再用符啊,这下不是小气的时候。” 于大仙满嘴的苦涩。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是他小气吗?祖上传下来的好东西早就被嚯嚯得差不多了,这几张都是他压箱底的棺材本了! 亏了亏了,老帽儿这单生意,他接的亏了。 “没了。”于大仙苦着脸,“拢共就那么几张,我都用进去了,就连你昨儿画的,师父也都使上了。” 于大仙好像想到什么,急急道,“土土,你再画几张,师父来贴。” 潘垚咬牙又抽灭了一只手。 现在再画哪里来得及,又要调朱砂,又要凝神的,这边还要使棍子。 她实在是没这么多只手,分身乏术。 于大仙见状,也是颓败。 是他想天真了,这符,哪里是想画就能画的。 “这东西邪门,小翠,你和我说实话,它究竟是哪里来的?”于大仙生气,“这么厉害,一看就是开了荤的。” 翠婶慌乱无神,“我也不知道啊,建飞,在建飞的床铺底下找到的。” 这时候去哪里问张建飞,人都被带走了。 眼见着双耳玉瓶上的黄符就要被鬼手从内里挠破,潘垚抽灭半空中最后一只鬼手,杵着棍子喘气,忽然,她想起了札记中的一句话。 在还未反应过来前,动作比大脑更快。 只见心随意动,绛宫处的灵炁涌出,潘垚以指为笔,灵炁为朱墨,天地为纸。 笔走龙蛇,繁复的符文在半空中描绘。 符无正形,以气而灵。 这一刻,潘垚明白了手札上这话的意思。 “疾!” 随着一声疾,潘垚手掌一推,半空中莹莹有光的符文朝地上的双耳玉瓶压去。 符箓叠阵,一笔一画杀鬼路,符光过处,万鬼伏藏。 下一刻,玉瓶上有斑斑裂痕,就像冰面裂开一样,只听“咔咔咔”的一阵脆响,瓶裂了。 “啊!”与此同时,远在镇上公安局的张建飞突然抱住手,嘴里发出痛苦的哀嚎。 眼睛一翻,疼晕过去了。 …… 晚安
第17章 符光漾过,驱散了张家这一处的黑暗,天光重新亮起来,烈日明晃晃的挂在天上。 刚刚那黑雾蔽日,鬼手齐出的一幕,就好像没有存在过一样。 几人都有些恍惚了。 潘垚将打鬼棒杵在地上,绛宫处修行的灵炁空空,手抖脚也抖。 要是这玉瓶还不破,就该轮到她被抽了,好险好险! “盘盘,你没事吧。” 见潘垚额上有大粒的汗珠掉下,面色也白,潘三金一下就有了力气,掰扯开挂在身上的李耀祖,两步就走到潘垚身边。 “爸,我没事,就是腿有点软。” “我给你搬凳子,快坐快坐。”潘三金拖了张凳子过来,往潘垚的咯吱窝下一掐,提起就搁下。 潘垚一屁股坐在官帽儿椅上,还有些发懵。 半点没有刚刚那半仙的威风。 不过,这不妨碍李耀祖对半仙的尊重。 他绕在潘垚旁边,又是扇蒲扇,又是递茶水,嘘寒问暖,殷勤得不行。 潘三金睨眼,“走走走,狗腿子一个。” 李耀祖不服气:“什么狗腿子,多难听啊,我这是对半仙的尊重,尊重你懂不懂!” 潘垚瞅了瞅这个,又瞅了瞅那个,正想让他们别吵,那边,于大仙手中的桃木剑往桌上重重一拍,老眼一耷拉,又和翠婶算账了。 “小翠,你老实说,你家这双耳玉瓶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你说要用玉瓶化五鬼宅的风水,我去建飞的屋子里找了找,在床铺下面看到这个,它刚好又是个玉的,看过去就是个好东西,我就拿过来了。” 翠婶的人中都掐肿了,听到于大仙的话,连连摇头。 牛皮筋扎的发有些凌乱,眼睛都发飘了。 突然,她想到什么,一把拉住于大仙。 “大仙儿,我知道了,肯定是有人使了邪法要害我家建飞,他被公安带走,肯定就是因为别人害他!” “救他,大仙儿,你要救他啊。” 下一刻,翠婶想起,刚刚大发神威的可是潘垚,是她没瞧在眼里的小丫头。 她连忙丢了于大仙的手,转而去拉潘垚的手。 “阿妹,你可得帮帮忙啊。” 于大仙抽了抽嘴角。 啧,这小翠,不愧是和耀祖做邻居的,都是老船工行船,惯会见风使舵的角儿。 “婶儿,你别担心。”潘垚拍了拍翠婶的手,义正言辞,“师父说了,现在是新社会,公安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翠婶一窒。 这有说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那边,潘垚想起于大仙方才的话,又见他面上有气怒,不解的问道。 “师父,你刚刚说这宝瓶见了荤,什么是见了荤?” “这东西邪门又厉害,定是吃了肉,饮了血。”于大仙声音沉沉。 几人一惊。 没人傻傻的问,这双耳玉瓶吃的是什么肉,饮的是什么血。 瞧它刚才那样子,铁定是人肉人血! “这是怎么回事?”这时,一道声音从外头传过来。 几人一看,是老帽儿推着自行车,满脸的灰尘,汗涔涔的回来了。 太阳晃眼,他的眼睛微微眯着,见到几人,一叠声的追问。 “刚刚是怎么回事?明明在家门口了,我怎么也进不来,这大中午的,真是邪门了。” 原来,老帽儿不是才回来,他到家已经有一会儿了,只是怎么也进不来,急得他更是满头冒汗,簇新的蓝褂子都不精神了。 “孩子他爸,你可算是回来了。”翠婶像见到主心骨一样跑了过去。 “豁,你这是怎么了?嘴怎么肿成这样了?”老帽儿被翠婶发肿的人中吓了一跳。 “谁掐的?” 翠婶悲从中来,能是谁掐的,她自己掐的。 她容易么她。 于大仙也不多寒暄,见门开山。 “老帽儿,你家建飞床铺下藏了个双耳玉瓶,这事你知道吗?” 老帽儿惊了惊,“大仙,这事儿你也知道?” 明明他也才听建飞说的。 这话一出,于大仙沉了沉眼。 潘垚看了他一眼,道,“师父,我们去张家大哥屋里看看吧。” 老帽儿想着张建飞的嘱托,有些犹豫。 他家建飞说了,这玉瓶别给别人知道,就是小翠,最好也不要知道。 翠婶一拍大腿,“对对,去建飞屋子里看看,别还有东西藏着想要害我家建飞,大仙,就挂耳那屋,门我没锁。” 翠婶热络的指路。 “师父,我好一些了,咱们走吧。”潘垚跳下凳子,抓起打鬼棒,招呼了于大仙一声。 一行人出了堂屋,往挂耳房方向走去。 老帽儿一把拉住翠婶,落在了众人的后头。 “到底怎么回事?那双耳玉瓶有什么不对吗?刚刚在公安局里,建飞别的没说,就特意交代了我一件事,和玉瓶有关。” “刚刚咱们家出大事了,那玉瓶邪门得很,你是没瞧见,那瓶子里爬出好多只鬼手,瞧着像要抓人吃人一样,我都快吓晕了,拼命掐着人中,这才没晕过去。” 翠婶想起刚才的事,眼里还满是惊恐。 鬼,鬼手? 老帽儿吓了一跳。 怎么会有鬼手?听着像是说故事一样,建飞还想让他护好瓶子,舀一勺灰到瓶子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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