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许元英走近三轮车,就着月光,她将蹬三轮的人瞧了个正着。 不是她家那瘟老三,是个不认识的小年轻。 “你是——”还未问完,许元英似心有所感,探头朝三轮车后头瞧去。 果然,就见老三窝在那儿,呲着牙咧着嘴,一副受疼模样。 想都不用想,这铁定是又瘟了! “妈,妈— —”许元英扭过头,扯着嗓子就喊道,“你快来瞧瞧,老三受伤了。” “什么!他又发瘟了!真是一天天的就没个消停!究竟是惹哪路瘟神了也不知道!” 一道老妇人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担忧少,中气足。 潘垚探头瞧去,就见随着声音传出,翁家厨房方向走出一位老太太,她头发花白,齐耳长,两边都用了黑夹子夹着,利落模样。 这时候,她手中还拿着个竹漏勺,朝三轮车这边瞪了一眼,身量矮小,气势却足。 翁志仙缩了缩脖子,讨好地喊了一声,“妈— —” 潘垚也往她爸爸的咯吱窝里躲了躲,老太太一瞧就凶。 果不其然,就见老太太气势汹汹地过来,眼睛上下瞅着窝在三轮车里的翁志仙,想扭他耳朵,又怕下手太重,让人伤上加伤。 最后,又花钱又得搭把手的还得是自己,亏!不划算! 打量了好几眼,又剜了剜,老太没好气,手随意在围在腰间的围裙上擦了擦,道 “说吧,这回又伤着哪儿了?” 翁志仙尴尬地笑了笑,“腿和腰,应该是骨折了,车子翻到吉娃坡那儿的小沟渠,就把腿压到了,幸好遇到潘大哥一家。” “车翻了?”老太皱了皱眉,才重复了一句,还不待继续说什么,旁边,听到这话的许元英就着急了。 她忙不迭的追问。 “那彩凤的那些嫁妆——” “没事没事。”翁志仙连忙道,“空车翻的,肯定不能是去的路上,就回来时候天黑,空车翻的。” “还好还好——”许元英庆幸地拍了拍胸脯,才拍到一半,她就察觉到不妥。 视线一转,就见好几人瞧着自己,婆母不吭声,老三耷拉着脑袋,就连送老三回来的一家人里,那坐自行车前杠上的小姑娘都瞧着自己。 只见她唇红齿白,眼睛格外的清澈明亮,像是一汪清泉,好像将自己方才庆幸的没良心与凉薄映射得清清楚楚,纤毫毕现。 许元英尴尬了下,搁下了拍胸脯的手。 “妈,我没别的意思,就,就担心彩凤了,那些嫁妆可不便宜。” 许元英还想说什么,老太太撩眼看了过去,许元英的声音便戛然停了。 对着媳妇,老太太也一样嫌弃:“成了成了,老三这里不用你,你忙着去吧。” “哎!”许元英应下,赶忙往厨房方向走去。 潘垚瞧了瞧,这婶儿就像被人追撵了一样。 …… “多谢你们了,留着吃个点心吧,明天家里摆宴席,今晚就熬大骨汤了,我给你们泡份线面,再搁两个蛋压压瘟……” 老太太招呼潘垚一家,转过头,又对车上的翁志仙叹了口气,对三儿这瘟神附体也是服气了。 出门一趟,保准添一点伤,运道好一点就是小伤,运道差一点,就得休养久一点。 她这慈母的心肠,在一回回的瘟中,那都变冷变铁石心肠了。 左右死不了! “老三你等一下,我喊人抬你进去。” 这时候大家都忙,老太太回过头,一时还真不知道喊谁。 她家老三瘟,不单单小元村的人知道,声名在外,外村的也知道。 瘟这东西不好说,瞧不到摸不着,偏偏运道差,翁志仙究竟是如何遭罪,大家在旁边都瞧了个清楚,同情归同情,那沾惹,大家也是真不爱沾惹。 因此,翁志仙的人缘,不单单在周家差,就是在翁家,那也是没有好到哪里去。 “阿大。”瞧出了老太的难处,潘垚朝阿大喊了一声。 阿大知意,下了三轮车就朝后头走去,一个弯腰,动作利落又灵巧地将翁志仙抱了起来。 稳稳妥妥,轻轻松松,托着腰和腚,伤腿也没磕着。 翁志仙瞳孔紧缩了下。 来了来了,他又来了。 这熟悉的被当小娃娃一样珍视的错觉。 注意到翁志仙瞧着自己,阿大蹙了蹙眉,低头朝怀里的翁志仙瞧去。 想着主人刚才说的,自己吓到这人了,阿大想了想,冲翁志仙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翁志仙:…… 他好不容易不抖的身子,一下子又抖了起来。 跳下自行车,回头正好瞧到这一幕的潘垚:…… 她家阿大是缺心眼,这翁叔就是心眼太多,脑补太多,想得也太多! 这不,自己又吓自己了吧! …… 阿大帮着将翁志仙抱到他自己的屋子,西边二楼靠后的一间。 木梯走上来,咚咚地作响。 阿大细心,动作轻轻地将翁志仙搁到床上,这才走到潘垚身后。 潘垚四处看了看,房间不是很大,约莫十来平,有一个木头的小窗户,上头的栅栏都是木棍立着,起着防贼人的作用。 屋子里摆着两张床,一张原木色的床,一个是砖头砌下的。 “那床平时没人睡,就搁稻谷的,我平时睡这张。”翁志仙拍了身下那原木色的床板,指着砖头砌的那一张,笑着道,“偶尔客人来,铺个垫子将就将就。” 这个时候砖砌的床铺中间空心,老百姓往里头屯粮,到了丰年时候,又屯新粮,旧粮卖掉。 不管如何,粮仓里肯定得有余粮剩着,无他,以前饥荒年时饿怕了。 屋子里瞧了一通,潘垚没瞧出什么不妥,昏黄的电灯泡下,她认真地瞧了下翁志仙的面相,还不待瞧清,突然,耳朵里有细微的动静声起。 还不待多想,潘垚手中的动作比心里所想更快,手诀一掐,一道莹光闪过,护着床上的翁志仙。 “滋——啦啦。”只听一声电光声响,翁志仙床头的电灯泡破了,正好砸在半靠在床头的翁志仙头上。 眼睁睁瞅着灯泡掉下,翁志仙急促地叫了一声。 完了完了,这下伤着脸了。 待反应过来自己没事时,翁志仙的视线一转,嗖地一下看向了潘垚,就见小姑娘掐着手诀的姿势还未收。 手一扬,那些玻璃渣被罡风笼罩,轻轻落在一边。 没了灯泡,只有前屋的灯透进来,屋子里有些暗,潘垚手一翻,手中捏一柄龙形灯笼。 龙口衔珠,晕开一道光亮,旖旎又奇丽。 翁志仙瞪圆了眼睛。 他是头一次觉得,原来穿着格子裙,踩着顶顶时髦小皮鞋的小姑娘,也能是如此的仙风道骨。 潘垚皱巴了下脸,莹白的手捏着灯柄,瞅着翁志仙,面露同情。 “叔,你这霉运真是绝了。” 要是刚刚那灯泡落在脸上,瞧那电闪火花的,这张脸绝对是毁了。 本来就因为太瘟而讨不到媳妇,要是脸一毁,那媳妇就更别想了。 翁志仙也在庆幸,他手摸了摸脸的左边,又摸了摸右边,爱惜模样。 最后竟然是两手捧脸,瞪大着眼睛朝潘垚瞅来。 潘垚乐了下。 紧着,她收了眼里的笑意,使了望气术,朝翁志仙看去,只一瞬间,龙形灯照亮的这一处氤氲起了气场,如雾似岚。 半靠床上,翁志仙瞧着潘垚的眼睛,不敢出言打扰。 无数的气机交缠,犹如抽丝剥茧,在那如雾如岚的气场中,潘垚注意到,翁志仙竟然有道死炁,他代表生命的那一条气机曾经断过。 这会儿,上头缠着些许绿意,断断续续,又有原本死炁的晦涩。 如此,晦气惹晦,绿意代表生机,两相交杂,这才有了翁志仙格外瘟的命格。 处处坎坷,处处绝境,却又处处逢生。 望气术淡去,无数的气机犹如潮水般的消退,潘垚睁开了眼睛,视线落在翁志仙身上,道。 “叔,你这命本该死了,是有人为你逆天改命,以自身机缘续了你这条命。” ……
第107章 “啊--我本该死了吗…… “啊--我本该死了吗?”听到潘垚的这句话, 翁志仙一脸懵地重复了一句。 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不过,这事也确实有可能,好几回他就离死亡只差一点点的距离。 别的不说, 就说在国道上被大车卷进车底的那一回, 车子卡着自行车又开出了好几十米, 刹车急刹, 在地上留下深深的划痕, 声音尖锐刺耳,隔大老远都能听到。 那开车的大兄弟吓得一脸白, 腿软得不行, 踉踉跄跄地便下来了,瞧着自己没事,当场就把眼泪淌了下来,擦着鼻涕眼泪, 哭嚎道。 “哥, 你没死,太好了太好了!真是祖宗保佑。” 可不是好么,本来要赔一条人命的钱,最后只要赔一辆自行车的钱, 再买点黄桃罐头压压惊,花销省老多了。 那一回, 要是再多半个指头的距离, 他皮肉都得磨烂了, 真真是死亡擦肩而过,确实是祖宗保佑,不单单他翁家祖宗, 那开车小伙子的祖宗也出了一份力。 翁志仙有些不解。 不过-- 机缘,谁会拿机缘为他续命? 待他这般好? 不是他看轻自己,是他务实,说句公道话,就连他老娘都没这样看重他呢! 机缘这东西,一听便重要,没瞧见乡野志怪里流传下来的故事么,妖精得机缘才能开智,化形,便是一个寻常人,他的机缘也是有大造化,能得大富贵的。 “是谁?”翁志仙连忙追问,“我得去谢谢他,救我好几条命,说是再生父母也成。” 一着急,翁志仙的腿动了动,还有些抽痛。 不过,他这会儿并没有在意。 救命的恩人呢,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如今,他知道是别人拿机缘为自己续了命,自然要知道这恩人是谁。 他翁志仙运道瘟归瘟,做人可不瘟! 对于翁志仙这样的命格,潘垚也没有见过,想着气机中的绿意,她心里有了几分猜想。 “还不确定。”潘垚摇了摇头,下一刻,她掌心翻了翻,上头悬浮一点绿意。 当真是只有一点,小小的,犹如夏日夜里,飞舞在溪畔和河边青草堆中的流萤,莹光细微,却又似天畔最亮的那颗星,于幽蓝夜幕下忽闪忽闪,令人着迷。 潘垚看着掌心的这点绿意,呼吸都放轻了些。 “这绿光是--”翁志仙也瞧到了。 “这是救你之人留下的炁息,跟着它,我们便能寻到为你改命之人。” 潘垚的话才落地,就见她掌心的那点绿意飞跃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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