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他瞧着搁在桌上的金条,想的却密码箱里满满当当的金条和钞票。 凭什么! 凭什么他只分了这一根金条,他张大旺却能得绝大多数的金和财? 他盯梢,迷人的药也是他寻来……更甚至,将人砌到墙里的也是他,冲洗地上和墙壁的污浊也是他! 脏活累活他都干,夜夜还怕得厉害,脑海里满是那白衬衫灰马甲小年轻的脸,喘气的,倒在地上的,被砸烂的…… 还有那一副支离破碎的眼镜。 就是白天,他也怕! 怕公安破门,怕人拿手铐将他拷走! 他冤啊!人明明不是他杀的! 几番焦灼,几番害怕,再瞧金条,他就看不上眼了。 付出和得到,明显不成正比嘛! …… “我偷了密码箱。”审讯室里,江新伟笑得有几分自得。 能不得意么,从同行手下偷东西,那和普通百姓家里偷东西,完全是俩码子事。 简直是虎口下偷肉! 还真给他偷成功了! 这是艺高人胆大,而且技高一筹。 江新伟得意。 上床鬼也得意。 它在江新伟的背后挤了挤豆儿眼,向控制它的人传递着自己的厉害。 小贼艺高人胆大,遇着它,不也得翻船了? 不是它自吹自擂,它上床鬼往床上床下一躺,什么都不用做,都能把人的胆子吓破。 鬼有三技,一为迷,二为遮,三为吓。 吓人,它上、床鬼从来不含糊,技术是炉火纯青的好! 潘垚:…… “要是按照你这么说,还是我最厉害。” 潘垚一咬晒得脆脆的红薯干,隔着千里,不忘劝上、床鬼戒骄戒傲。 “喏,我就没有骄傲,所以我成功笑到了最后。” “你说你,那时吓着人了,要是不托大,自己也离开了,也就不会这么容易被我逮着了。” “你倒好,就一个吓人的本事,还敢在那儿继续瞧热闹。你呀,以后得和我多学学,老话怎么说来着?胜不骄,败不馁,心有惊雷而面如潮平,不动声色的厉害,这才是真的厉害,懂没?” 听了一通劝,上、床鬼气急,蓬蓬的发更加蓬蓬了。 …… 那边,江新伟面上的得意才浮现片刻,转而,那脸就垮了下去。 结合他如今还在做小贼这一事,李公安几人交换了个眼色。 这密码箱,说不得真出了什么意外。 果然,下一刻听江新伟道。 “东西丢了,大旺哥肯定得怀疑我,我哪里敢将东西带在身边……而且,那小眼镜死得这样惨,我也怕啊,这不,我听了桥下算命算卦的人说了,山河有势,大江滔滔,最是能冲那些不平之炁。” 做了亏心事,就怕鬼敲门,江新伟怕啊,他就去庙里观里拜了,每个神仙都拜了过去,还寻了个符挂上。 不管有用没用,心里都当它有点用。 “我想了又想,哪哪都不好藏,毕竟是同行,我会的东西,他也会。” “后来,瞧着密码箱,我灵机一动,想到藏密码箱的好地方,绝对是任谁都想不到!” 那密码箱是防水的,张大旺的父辈撑着船摸蚬子的,后来,他的父母不在了,船也没人用,就荒在了河边。 “我往箱子周围坠了些石头,这样一来,箱子绝对不会浮上来,然后,我把它沉在水里,再用麻绳连着小船下头。”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谁能想到,他江新伟千辛万苦地将密码箱从张大旺那儿偷了出来,藏的地方居然是他张大旺家的船下。 他要能猜到想到寻到,自己就把自己的头剁了助兴! “可是——它丢了啊!”想想时隔半年,风声过了后,自己去河边摇小船,扯着轻飘飘的短绳上来时,看着空荡荡的绳子头,春风吹过,心里凉飕飕的,只觉得这春寒,怎地这般的冷,冷到骨子里去了。 审讯室里,江新伟还心痛得不行。 如今,这事算下来也九年的时间了,他依旧心梗得厉害。 悲从中来,眼泪说来就来。 “我这辛苦忙活一场,最后落了个空,浑脱脱就叫花子唱大戏,穷开心了一场,也不知道拿箱子的金条和钞票,最后是便宜了谁。” “我、我、公安同志,你们别劝我,我心里苦啊!” 李明亮等人:…… 他们也没想劝。 芭蕉村里,听着热闹的潘垚笑得不行。 旁边,周爱红也恨声道解气儿,“该,这是大江有灵,不愿意瞧着恶人得意。” 潘垚点头附和,“财不进脏门,福不润浊人,这俩人狗咬狗,一嘴毛,手腕粗的绳子能断,确实有灵呢。” 说来,绳子能断,说明那密码箱上真沾了怨憎不平的炁息。 毕竟死得这样惨。 山河有势,江水滔滔,冲刷平淡着煞气,顺带也将绳子冲断了。 那厢,耳朵边还有江新伟大声吸鼻子的抽泣声。 “我就是想起伤心事,一时控制不住,江这么大,河水往大河大海流,绳子断了,我寻都没地方寻……我我我,我恨不得拍醒自己这瞎聪明的脑袋!” “便宜了谁,到底便宜了谁啊!” 要是密码箱没丢,有这泼天富贵,他至于如今还在兢兢业业么,眼皮子也浅,见着一身皮衣就挪不动腿了。 江新伟悲愤。 他轻易不想这事,一想就心痛。 蓬头鬼娃娃尽职,尽数将江新伟悲愤又不甘的呐喊收录,芭蕉村里,潘垚笑着笑着,想到了什么,突然眼睛瞪圆。 等等—— 她好像这密码箱最后便宜谁了。 顾菟当初去香江进货,第一桶金哪里来的? 说来,它好像和自己提过这事。 它说,它听了自己劝的话,外出去瞧大江大河,游啊游啊,正踌躇不知前路时,金蟾血脉让它的鼻子灵敏,在大江中嗅到了金银财炁。 “水底漾着个密码箱,和石头绑在一起,打开一瞧,里头都是钞票和金条……嘿,可香了,是钱的味道!” 潘垚:…… 我滴乖乖哟! 原来,这个瓜,她不该喊妈妈一起吃,她得喊顾菟一起吃呢。 ……
第211章 江新伟供认得差不多, 李明亮几人对视一眼,起身忙活开, 该去现场取证的,去现场取证,嫌疑犯张大旺也得寻到拘回。 至于那一密码箱的钱财,东西入河,犹如泥牛入海,这是寻不到了。 “欸欸, 该说的我都说了,绝对没有一句谎话,人不是我杀的,你们快放我出去啊!” 银白的手铐相互碰撞, 有冷冷的声音响起。 李明亮回头瞥了一眼,声音也很冷。 “另一个事主的证词还未取到, 你还不能走,需要留在这里配合。”说完, 他上下打量了江新伟一眼,视线在他一身皮衣上扫过,打断了他还要出言的话。 “还有,你是不是忘了, 你身上还背了别的罪。” 江新伟一僵。 是哦,他是做小贼被抓来的,这事儿还没有交代呢,别想否认, 贼赃还穿在身上。 低头瞧那折腾得有些灰扑扑,再不负原先油光水亮的皮衣,江新伟悔得不行。 臭美害人啊! 很快, 公安局这处忙忙碌碌开了,电话也在拨打,寻求埋尸地的异地协助。 芭蕉村,潘家。 潘垚切断了和蓬头鬼娃娃的联系,周爱红只觉得眼前暗了暗,公安局那一处的景和声音,犹如水纹漾开一样,一切都淡了远了,取而代之,眼前入目的是自家屋子的景。 盖着白色镂花防尘巾的大屁股电视,朱红的沙发和茶几…… 阳光从窗户照进,正好落在茶几上的搪瓷杯上。 “稀奇,”周爱红眨了下眼睛,还觉得有些不大适应,坐在那儿缓了缓神。 “哎,那蓬头鬼娃娃怎么回来?它不回来吗?” “唔,没事……先留在那儿,它好像很喜欢它那大兄弟,就留在那儿吧,我和它说了,空了记得多晒晒太阳,它会做到的。” 潘垚留了上、床鬼在江新伟那儿。 莫名的,上、床鬼对江新伟有亲近之意,一句兄弟,倒不全是玩笑。 潘垚问了上、床鬼,这会儿,上、床鬼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它只道,肯定是有一个重大的墙角未听,离得远了,听不着了,回头它一定懊恼。 上、床鬼趁着夫妻罅隙时趁虚而入,冒充一人吸取对方阳气,除了【吓】这一技,它听墙角的天分也是与生俱来的,可以说是天赋异禀。 往往事有端倪,谁都未察觉时,它便有所察觉,等候在一旁,伺机而动。 爱跟就跟吧,潘垚倒是无所谓,手诀一掐,上、床鬼身上白棕二色漾过一道灵光,隐隐有符文出现。 稳如山,不可撼动分毫。 数里之外,豆儿眼的蓬头鬼娃娃动了动四肢,感受到这无形的镣铐,嘴巴一撅,像两根香肠,蓬头炸开了,发须在半空中飞扬,这下是更气了。 整理户籍档案的林美涵瞥了一眼,连忙低下头,做出一副自己很忙碌的模样。 注意不到她,注意不到她…… 心里嘀咕,小心肝都在颤个不停。 …… 上、床鬼寸步不离地贴着江新伟,亲亲热热,无他,这一处的罡风实在是太强了。 它有些犹豫。 到底是依着直觉,继续听墙角呢,还是回去? 虽然那小姑娘手段不凡,不过炁息倒是温和,不比这里,罡风像是刷子一样,一下又一下地朝骨子里刷来。 它一介鬼物都觉得凉飕飕的。 江新伟也觉得凉飕飕的,背冷,心也冷。 他环顾了下周围,入目是铁栏杆,手上是银色的手铐,明儿便是除夕了,看来今年,他真的要在牢里吃年夜饭了。 惨!怎么一个惨字了得。 视线落在自己这身皮衣上,想起那户主人说的要赔。 呸!什么六百,什么三千! 他一毛都没有! 赔个屁!要真有钱,这大过年的,他就不去偷了! 是觉得年夜饭在牢里吃比较美味吗?还不是没钱这事儿闹的! 钱啊,这东西真是好东西,少了啥都不能少了它。 江新伟也不拘束,也不嫌弃地上脏,直接坐了下来,手铐相碰,还有冷冷的金属摩擦声。 这一处地方临时拘扣着几个人,也不止他一个。 形形色色都有,有打架斗殴,也有像他这样小偷小摸的,还有是去外头嫖赌的…… 要过年了,人闲着就容易闹事,这不,这地儿拘着的人也比平时多,热闹! 都是小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公安也没那么凶,不喧闹就好,不远处还吊着个小彩电,这会儿,上头正好在播放彩票的开奖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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