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清泪落下,只满腔的懊悔和痛苦。 …… 自那以后,因着生意上有所往来,薛家有桑蚕庄,做的更多是生丝生意,而颜家是布庄染坊,两方长辈面上还是和气的,只薛佑允气怒心不平,和颜恒是断了交。 而颜恒不知是什么情况,也没有再来寻薛佑允,倒是时常听闻他在画舫青楼买醉,醉的时候还会喊着阿宁。 呸!假惺惺! 薛佑允瞧不上他,既然念着人,那一日阿宁出事了,怎能就这么走了? …… 薛家桑蚕庄。 薛佑允意外颜恒的到来。 “你这是怎么了?”薛佑允冷着脸,“你不是好端端的么,喊什么救命?便是要救命,你也甭和我说,我们薛颜两家无亲无故的,没半分干系,我救你作甚?” 说到没有关系,他还有些阴阳怪气。 “佑允,好好和颜恒说话。”丁惠娘打了声圆场。 她正想说什么,视线一瞧颜恒,因为抬袖轻拭眼角残留的泪痕,不可避免的视线往下,漫不经心地瞥过颜恒脚下那一处地。 这一看不得了啊! 当即,此处有妇人尖利的叫声起,甚至,丁惠娘还往后跌了几步。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薛贤礼本就心中有鬼,瞧着同样心中有鬼的丁惠娘这样惊乍,心中就更怒了。 就不能安分一些么! 他的心肝都快被叫得跳出喉头了! “他他他!”丁慧娘指着颜恒的脚,白着脸、瞪着眼,竟是连囫囵话都说不清了。 薛家两父子朝颜恒的脚看去,这一看,两人也惊得往后踉跄了两步。 只见颜恒穿着一身的绸缎,是月白之色,可以闻到他身上有些许的脂粉味儿,想来,他来时还混在温柔乡中。 可便是温柔乡,走得匆忙,他也不能搭着一双绣花鞋穿啊。 艳红色的鞋缎面,上头绣了并蒂花开,两边是青绿的枝蔓缠绕,合拢腿的时候,衣裳半遮了鞋子,将鞋面露出,左右两边的并蒂花并依靠在一起,相依相偎,有缠绵恩爱的巧思。 丁惠娘:“薛宁的鞋…是薛宁的鞋!” “相公,当真是薛宁,她回来找颜恒了……接下来,接下来,她是不是要来找我们了?” “愚妇!”薛贤礼喝了一声。 “娘,你这是什么意思?”薛佑允猛地回头,眼里有着难以置信。 竟是骗他的吗? “是,她回来找你们了。”这时,薛佑允听到和颜恒一道来,打着灯笼的那个姑娘开口了。 她抬起了眼,朝自己这边看来,想说什么,最后只叹了一口气。 似是明白自己心中的疑问,她点了点头,道,“你爹娘是骗了你,刚刚那一会儿,那是两夫妻齐心,予你唱上一出戏,哄一哄你罢了。” “放心,你说的报官,我方才已经往府衙捎了信了,只再等一等,府衙便会来人,无须着急。”潘垚停顿了下,目光有些冷地看向薛家夫妇,最后道,“你说得不错,薛宁,她回来寻你们了。” 话落,就见颜恒动了,脚下的绣花鞋往前迈去。 他的脚很大,鞋子却小,是女子的制式,明明塞不下那一双大脚,偏生却装下了。 每走一步,鞋上有血雾起,颜恒疼得面色惨白。 脚…他的脚要烂了。 ……
第248章 夜色好像一下便浓郁了去, 明明都是黑色,这夜色却也分了深浅。只见幽蓝天幕上,那一轮月色也好似生了毛, 晕染着朦朦胧胧的光, 有几分消沉之色。 瞧着一步步走近的颜恒, 薛家夫妇就像见了鬼一样。 视线落在他的脚上,夫妻两人白着脸、两条腿发软又打着摆子,竟是连逃都不知道逃了。 “阿宁、阿宁, 你别这样……”丁惠娘抖着唇, 砰的一声跪了下来, 瞧着那双熟悉的绣花鞋,她眼睛里都是惊恐之色。 女儿家皆是爱俏, 薛宁也不例外, 难得的是, 她生了个好颜色, 心思却灵巧,手上功夫也不差。 这一双鞋…… 这一双鞋丁惠娘记得很清楚,备嫁时候, 薛宁那一身的嫁衣和绣鞋, 不假借他人之手, 都是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她说了, 这是心意,女儿家的心意。 那时,二楼的绣房里,薛宁坐在小窗边手拿着针线,听到脚步声, 回过头来瞧到是自己,她咬了咬针线,冲自己便是亲昵一笑,依赖地唤一声阿娘。 “娘,您瞧瞧我这花色绣得怎么样?对了,我还给娘绣了几方帕子,是您喜欢的马蹄莲,是白色的哦,特特挑了阿娘喜欢的色,你快瞧瞧,合乎心意吗?” 几方帕子搁到了自己的手中,针脚工整,帕子的右下角处有一丛的马蹄莲,是自己喜欢的花色。 耳朵边,薛宁的声音还在响起。 要出嫁了,嫁的也是自小便熟识的人,哪个少女不怀春,她期待着成婚这一事,却也牵挂家里人,说着说着,心情低落了去,甚至声音都有了分哭腔的鼻音。 “还有爹和阿兄,我给他们做了鞋子和袜子,搁在那儿的箱子里,满满两大箱呢。阿兄要读书,阿爹要谈生意,袜子柔软,鞋子合脚,这样才能走远路……” 她絮絮叨叨,关心着家里的每一个人,末了,见自己没有说话,她倒是扬了扬脸,收了那一分的哭腔,噗嗤一声笑了。 攥着自己的手,亲昵地拿脸去贴她的胳膊,如寻常人家的阿娘和闺女儿…… 不,比别人家的闺女儿还要贴心。 薛宁:“娘不说话是不是在笑我小题大做?是我钻牛角尖了,左右颜家和咱们家也不远,等成婚了,我还要再回来瞧爹娘和阿兄。” “哼,他颜恒要是待我不好,我就寻阿爹和阿兄,让他们找颜恒算账,给我好好地出一通气!” 最后,薛宁没有嫁,长埋在了地里,就穿着那一身的红衣红鞋。 而今天—— 丁慧娘惊恐。 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 “是阿娘对不住你,是阿娘对不住你……”丁惠娘抖着身子,囫囵地说着讨饶的话,颠来倒去,也说不出更多。 想到了什么,她又抬起了头,眼睛里迸出希冀的光,祈求不已。 “可阿娘也养大了你啊……咱们一报还一报,看在阿娘往日待你的情分上,你就饶了阿娘吧,啊?饶了阿娘吧。” 薛贤礼也白着一张脸,紧紧地盯着那一双红绣鞋。 和相信是薛宁回来寻他们的老妻不同,他不信,不信这是薛宁。 是,眼下这般情况是诡谲又惊骇,好似真有鬼物寻来。 可就算有鬼,它也绝对不可能是薛宁! 薛贤礼拉了拉丁惠娘,厉声道,“你浑说什么!我们何曾养她护她,何曾对不住她了?是她福薄,一场风寒便去了!” 见没拉动人,薛贤礼袖子一摔,有几分气怒又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就这么丁点儿大的胆子? 自己也是昏了头了,竟然将其中机密和她说了!还寻着她一道做了个局。 愚妇愚妇! 妇人果真不能成事! …… 薛佑允闹不明白。 他的目光从颜恒身上瞧过,跟着那一双诡异的鞋子一路往前,瞧过薛贤礼,又瞧过丁惠娘,最后,他脚步往后踉跄了几步,恍神之下,竟然将那只余灰烬的化宝炉都碰倒了。 “哐当”一声,化宝炉砸在了地上,碰到了一旁同样是铁的盖子。 一瞬间,里头的灰烬扬天,有星星点点的火光撩空。 潘垚跟着瞧去,在她眼里,那些皆是大金大银的元宝,财炁落了满天空,是鬼物钟爱之物,可此时却不见薛宁来收。 “到底是怎么回事?”薛佑允糊涂。 怎么好像就他不知道?便是连这提灯的姑娘好像都知道些内情,却独独他不知道! 阿宁……为何要害了阿宁! 薛佑允抬起眼,眼里因为气怒,眼珠都染上了血丝。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不怕那红鞋子,两步上前,一把拽住颜恒的衣领,另一个拳头扬起,在颜恒惊恐的目光中,拳风如罡风,在颜恒的太阳穴旁停住。 只见他眼神凶狠,厉声喝道,“说!你说!阿宁是不是你害死的?” 一旁,潘垚微哂,这是拿捏不住爹妈,瞅着便宜妹夫在,就拿捏了这个软的。 颜恒一开始是有些怕,对上了薛佑允的目光,想起了过往种种,他心中也气怒起。 一瞬间,恶气生恶胆。 他反手一拽薛佑允的衣襟,重重往下打了一拳。 拳头到肉的声音令人牙酸,潘垚掐了道手诀,颜恒脚下那一双红鞋脱落,不至于影响了他的发挥。 红鞋子停住了脚步,静静地搁在桑蚕庄园子的小路上,离薛贤礼和丁惠娘只三步远的地方。 潘垚看过这院子,只见这一处的院子修得干净,黄泥的地面用了鹅卵石铺就,院子里也种了一些桑树。 此时虽已经过了五月的蚕月,桑树却也依然青翠苍郁。 细看,那鹅卵石有双色,一是白,一是深棕。 它们铺于地面,乍看落地随意,然而,将视线从高处往下,以全局的目光瞧去,那些石子儿俨然成了一个图案。 似八卦之阵。 潘垚抬头朝薛贤礼瞧去,这会儿,他正白着一张脸,又气又怒模样,骂身边的夫人愚蠢,失心疯,说的都是什么胡话!又道不可能,这鬼物它绝对不是薛宁! …… 确实不是薛宁。 就在方才,潘垚依着曲伯他们的话,寻到了正在画舫青楼中买醉的颜恒,从他口中听得了只言片语的不对劲,使了望气书术,窥探出了薛宁死亡的缘故。 她略略想了想,掐了一道手诀,符光漾过,地上的落叶就成了红绣鞋。 …… 潘垚明白,薛贤礼此时说得如此肯定,是因他知道,便是成了厉鬼的薛宁也成不了气候,因为,她被困在了某一处地方。 城里闹出的动静,那是薛宁挣扎着,这才有些许鬼炁溢散,鬼炁幻化成一双红鞋,又亦或是一身的红衣,只零星地打府城的路上走过。 吓到人,却从未听闻她有伤了人的传闻。 不是因为薛宁意识清明,也不是她心有一分做人的仁善,是因为她不能,被镇住的她做不到、伤不了人也报不了仇! 潘垚瞧着院子之中那鹅卵铺就的道路,若有所思。 …… 另一边,颜恒一拳将薛佑允打得脚下一个踉跄,自己也脚下虚浮了下,白着一张脸,手撑在双膝上喘气。 累,今夜花酒喝多了,身子骨都被掏空了。 稍稍回了气劲,他恶狠狠地盯着薛佑允,干脆地应道。 “是!是我差人换了阿宁的药,是我下手害了她!可说到底,要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做这样的事,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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