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张良没怎么你吧?一直是你欺负张良。你究竟为什么非针对他啊! 张良现在还没刺杀你呢! 这难道就是天生不和吗? “你太矮了。”嬴小政抬着下巴俯视比他小五六岁的张良,“在韩国吃不饱吗?” 张良:“……”我堂堂前韩国相邦之子,你说我吃不饱! “好了好了,走,去吃饭。”朱襄左手拉着嬴小政,右手牵起小张良,把两人拖走,“成蟜都等不及吃冰豆花了。” 嬴小政:“什么?今天吃冰豆花?不早说!” 他立刻往前跑,差点把朱襄带摔着。 张良:“???”不就是一口吃的,你至于吗! 然后张良品尝到了红糖冰豆花。 在冬季也不会结冰的南方,在秋老虎最为嚣张的日子,他捧着一碗加了碎冰的白玉膏,看着碗中五彩缤纷的果脯和小圆子,竟然舍不得下嘴。 这就是朱襄公亲手做的冰甜点?张良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食物。 “这,这是何物?”张良好奇道,“是面粉做的吗?” 秦国开始大规模推广石磨的时候,石磨和面粉的吃法,也在六国贵族间普及了。 洁白如玉的膏状物,张良只能想到面块。 但他手中的瓷勺触及白玉膏,白玉膏立刻散开来,这不像是面块。 张良继续猜测:“难道是混了面粉的蛋白?” 贪凉的嬴小政已经灌进了大半碗冰豆花。 他见张良一口没吃,一直在那叽叽歪歪,冰都化了,没好气道:“吃你的吧,废话怎么这么多?这是大菽做的。” “啊?怎么可能?!”张良惊讶极了。 大菽是贫穷的人用以果腹的食物,他曾经好奇地吃过一次家中仆人的菽饭,即使煮熟了,他也觉得难以下咽。 大菽还能做成这样美丽的食物? 小成蟜吃得没嬴小政快,但他年纪小,所以装冰豆花的碗很小。他两三口就吃完了。 见张良还在发呆,小成蟜把脑袋伸过来:“张良,你不吃吗?不吃给我吃。” 嬴小政一边自己大快朵颐,一边训斥弟弟:“不准!你还小,不能吃太多冰!” 小成蟜指着张良:“可是他不吃,好浪费!舅父说,不可以浪费!” 张良立刻把冰豆花舀进嘴里:“我吃……唔,好吃!” 豆花入口即化,淡淡的豆腥味被红糖冲散。 细碎的冰块、果脯和瓜子仁混杂在冰豆花中,给冰豆花增添了丰富的口感。 五颜六色的小丸子更是点睛之笔,甜甜糯糯,咀嚼起来十分满足。 张良瞬间回忆起了在咸阳城那短短几月蹭饭生活。 朱襄公家的饭菜点心就是神仙美味!是朱襄公是谪仙人的铁证! 张良立刻将头埋在了碗边。 小成蟜的脸垮了,眼角沁出了泪花。 他转头扑进朱襄怀里:“舅父!你们都有的吃,我没有!呜呜呜哇!” 朱襄差点被小成蟜的脑袋砸岔气。 这两个外甥,怎么都喜欢用脑袋砸我?!你们是小牛犊吗!! 朱襄忍不住瞪了嬴小政一眼。 嬴小政完全不想知道舅父为何瞪自己,他拿起空碗的手一伸:“舅父,再来一碗。成蟜,不许吃!” 小成蟜:“呜哇哇哇!大兄欺负我!” 蒙恬也跟着来蹭吃的。 他知道朱襄为了迎接韩非的弟子投奔,一定会亲手做一桌接风宴。 听到公子成蟜讨要冰豆花未果嚎哭,蒙恬屁股挪动了一下,带着凳子靠近张良。 张良疑惑:“怎么了?” 蒙恬道:“挡一下,免得公子成蟜将来记恨我。” 张良:“???”你什么毛病?!
第225章 救了又没救 张良一路上的不安,在一顿饭后就彻底瓦解了。 他上一次与朱襄见面时,已经是四年前了。 四年前,他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居然在咸阳学宫面前打滚哭闹,还冒充秦国丞相蔺贽之子,被秦太子政抓进了大牢。 他想起来那时的事,忍不住脚指头抠地,想要抠个洞钻进去。 回忆四年前在咸阳当“书童”的日子,理应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他丢了脸,进了牢,还听到了朱襄公对自己家族和父辈的侮辱。 稍有血性的人,当有人辱及家族和父辈时,都会视对方如仇敌,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但张家兄弟想起在朱襄家中暂住的月余,心中不仅生不出恨来,还常常怀念。 这当然不是朱襄公家的饭菜太好吃了。 咳,好吧,不仅仅是朱襄公家中的饭菜好吃。 和蔼可亲又学识渊博的长辈,能跟得上自己话题的同龄人,再加上充实又轻松的学习生活,这是张胜张良兄弟二人从未感受到的。 张良虽然在新郑的时候被张家溺爱得厉害,有许多“朋友”围绕在身边,但他回新郑后,觉得与太子政吵架(还吵不赢),都比和“朋友”聊天有趣得多。 只是都四年了。 就是亲朋好友相隔四年感情都会生疏,何况朱襄与他本来就是陌生人。 若不是这四年他与韩非偶有书信往来,他也不会厚着脸皮去按照父亲的计划,在韩国灭亡之际投奔韩非。 他离开咸阳的时候也未想过,他居然会主动前往南秦,避开韩国灭亡这一刻。 张良在这四年地位和生活落差极大。 仅仅是父亲离世,张家明明在韩国朝堂还拥有很大的势力,并未衰败,他居然也见够了人情冷暖。 想到多年来的世交变化都这么大,只是四年前有着月余交情的朱襄公和太子政,大概早就忘记自己了。 自己当日拍着胸脯说一定能拯救韩国,绝对不会逃走,现在却灰溜溜地逃到南秦。 他们得知此事时,恐怕不仅是淡漠,还可能鄙夷了。 张良南下时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的老师韩非是韩公子,即使心中厌恶抵触,也会接纳他这位前韩相之子,因为他们有共同的目的。 但朱襄公德行高远,太子政性格孤傲,大概是会瞧不起自己了。 张良没想到,嘴十分毒的太子政居然没有讽刺自己。 朱襄公虽然说起了灭韩的事,但也是在安慰自己,还在短短一日内就给自己准备好了院子和衣物。 张良吃饱后,嬴小政本想拉着张良再聊一会儿,被朱襄赶走。 “张良路途劳顿,你先让他休息一下。”朱襄用手指头点着嬴小政的后脑勺,一点一点把嬴小政戳走,“张良以后就住在这里,你什么时候都能找他聊。” 嬴小政被舅父戳着后脑勺戳走时还嘴硬:“我没有想和他聊,我只是问他一些事。” “啊对对对,等张良休息好了再问。”朱襄赶走嬴小政后,对张良道,“安心住下,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告诉我。我生活比较粗糙,你可能有很多不习惯的地方,要及时说,别客气。” 张良送走了朱襄和太子政,他身旁的家仆才感慨:“不愧是朱襄公,气度真是非凡。” 张良失笑:“朱襄公气度怎么非凡了?” 家仆不好意思地笑道:“朱襄公对公子如此亲切,当然气度非凡。” 张良摇摇头。不伦不类的回答。 家仆为张良收拾朱襄赠送的衣服,连连感慨:“没想到朱襄公居然会将秦太子的旧衣赠给公子,这是表示对公子的赞赏啊。” 家仆的神情十分兴奋。 张良道:“朱襄公只是因为我是公子非的弟子,而视我当做子侄。他赠送我衣物,也只是当我是寻常子侄,将家人衣物暂时给我急用,并未想这么多。” 家仆不信:“这是太子亲用的衣物!” 张良淡然道:“他是朱襄公。” 家仆犹豫了一下,有点被张良说服了:“朱襄公或许真的不在乎?但那可是太子啊。哪有人真的将太子用过的东西当做寻常物品处置?” 张良道:“朱襄公没有将太子的物品当做寻常,他只赠予能住进他家中的亲近晚辈。” 这范围,其实比“太子之物”赠送的范围更狭窄。 能被朱襄公认可为晚辈,还能住进朱襄公家里的人,肯定不会少御赐之物的赏赐。而朱襄公以长辈赠予的物品,比起那些“秦王”“太子”“长平君”或是“吴郡夫人”身份象征的物品,更稀有。 所以张良心里也很激动。 明明四年没见,四年前自己给朱襄公的印象可能还不是很好,现在自己还是抛弃韩国而来。 朱襄公对待自己仍旧和蔼可亲,十分体贴。连那个孤傲的秦太子政也没有露出对自己的轻视。 张良攥紧了朱襄赠予的衣物,心情又是感动,又是……愧疚、郁闷、难过、自我厌恶,十分复杂。 张良突然不想说话了。 小院除了张良和家仆住的房间,还有小厨房和一个较为宽敞的书房。 书房的窗户推开,就能看到一丛菊花和开阔的天空。 张良带了许多礼物贿赂楚臣和楚王,还带了一些精挑细选的礼物赠送给老师、朱襄公和太子政。自己的物品不多。 除了几套拜见公卿贵族的衣物,他带得最多的就是竹简木牍。 那些衣物不太适合日常穿着,且对于南秦的气候而言太厚重。朱襄猜到张良不清楚南秦气温,才会体贴地为张良准备了更换的衣物。 韩国虽有纸张传入,但没有自己的造纸作坊,且韩国公卿认为竹简木牍更适合贵族,所以他们的书写载体仍旧以竹简木牍为主。 七国中除了秦国大举推广纸张,只有朱襄公出身的赵国和水草繁盛的楚国建造了官方的造纸工坊。 楚国的造纸工坊是春申君当令尹的时候,悄悄从赵国挖来工匠筹办的。 张良出使楚国的时候,未见楚国公卿用纸。他想,造纸工坊这新来的事物,大概在春申君失势时就解散了吧。 “公子,床已经铺好了。”家仆道。 张良揉了揉有些酸的手腕,心想,还是纸做的书更好。 …… 张良本以为他来到一个新环境会睡不着,何况他心情如此复杂。 但他一沾软绵绵的棉花枕头就睡着了,还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当他起床时,居然都该吃午膳了。 张良十分尴尬,连忙向今日没有出去巡视,正在押着弟弟做数学卷子的嬴小政道歉。 小成蟜抬起头,疑惑道:“你在路上颠簸一个多月,好不容易能睡个安稳觉,多睡一会儿怎么了?为什么要道歉……哎哟。” “做你的题,别那么多为什么。”嬴小政用手中卷起的书轻轻敲了小成蟜的脑袋一下。 “好吧,做题,做题。”小成蟜嘟着嘴嘀咕,“我讨厌数学。” 他愁眉苦脸咬牙切齿继续和数学题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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