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王将朱襄和嬴小政拉到车上,细细询问蔺相如的生活细节。 之前在长平的时候他就想问,但朱襄自己不提,他也不可能问,免得被人误解好像他多重视蔺相如。 既然嬴小政提起了蔺相如,他就能以关心曾孙儿生活的借口,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了。 嬴小政虽然刚在马车上度过了四周岁,但谈吐十分清晰有条理,堪比总角少年,老秦王问什么,他都能对答如流。 他还从怀里摸出一个糖袋子,倒出五颜六色的糖球递给老秦王,乖巧地请曾祖父吃糖。 朱襄用甘蔗汁熬成糖块后,用花朵、水果、蔬菜染色,放入球型模具后,给嬴小政做了许多漂亮的小糖球,是嬴小政最宝贝的零食。 与朱襄相处久了,嬴小政说话也带了点舅父那种超出这个时代的诙谐调调。再加上他孩童的长相和声音,把尝了一颗糖球后,将嬴小政的糖袋子一把塞入怀里,一颗都没给曾孙留的秦王逗得大笑不已。 老秦王大笑:“蔺相如那老匹夫居然常和廉颇比剑?他也不怕闪着自己的老腰。” 嬴小政回答:“蔺翁的剑可厉害了,廉翁经常被蔺翁追着跑。虽然廉翁总说是他让着蔺翁,政儿还是认为蔺翁更厉害。” 老秦王大笑:“哈哈哈哈,蔺相如居然怕喝苦药?” 嬴小政摇头:“蔺翁不怕苦药,只是厌恶苦味。蔺翁不像舅父,会偷偷倒掉苦药。” 老秦王大笑:“蔺相如出身贫贱,居然还对食物挑挑拣拣。” 嬴小政解释:“不是蔺翁挑食,蔺翁什么都吃。只是无论谁吃惯了我舅父的手艺,都会挑剔别人的手艺。” 自豪,挺胸脯! “真的?”老秦王看向朱襄,“你在长平怎么没显露出多少烹饪的手艺?只是那一坛子猪肉可不算。” 朱襄笑着解释:“巧妇难为无粟之炊。长平艰苦,缺少调料。待到了咸阳,我为君上做一桌丰盛佳肴,证明政儿所言非虚。” 老秦王点头:“就这么说定。到时我携先生一同来,你多为先生准备些软烂的食物。封君是我的承诺,非你的要求。你可再向寡人提些要求。” 朱襄拱手:“君上圣明!我确实有两个请求,希望君上成全。” “第一,我请求能常去看望政儿。第二,我请求君上封我妻雪姬为长平君夫人。我与雪姬相依为命,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另娶,也绝不纳妾。” 老秦王脸色一沉。
第40章 茱萸土豆粉 老秦王的脸色变幻很快,若不是朱襄当了这么多年的战国平民,很擅长察言观色,不然也难以捕捉到他慈祥笑容中的一抹阴沉。 老秦王笑道:“寡人没想到你如此深情,天下女儿羡煞你妻。” 朱襄摇头,道:“我和雪对彼此的重视,不是‘深情’二字能简单诠释。天下女儿或许会羡煞现在的雪,但若在今日之前……” 朱襄的话语稍稍停顿,组织好语言后,继续道:“我自幼行为怪异,除了雪,无人会信我口中胡言乱语。” “待我父母双双逝世,我病重卧床时,长姊卷走家中财物弃我而去,是雪跪在游医门前求药,又挨家挨户跪地求细粮为我养身体。” “我投入蔺公门下后,阻止了贵族低价买田,去长平游说赵军,回邯郸后被打入大牢……她一直活在惴惴不安中,却几乎没有抱怨,偶尔抱怨一句还要补一句‘没关系’,担心我心里有负担。” 朱襄的话中带着恳求的语气:“我大病之后无法生育,她也无怨无悔地嫁给我,有哪个女子会羡慕那时的她?我若不对她好,禽兽不如。” “阿母抛弃我后,舅母厌恶阿母无情无义,却仍旧视我为亲子。”嬴小政起身,跪在马车上,“舅父离家后,舅母身体不好,拿不动重物,仍旧每日抱着我。舅母带着我逃到廉翁封地,又带着我回到邯郸,还带着我去牢狱救舅父……” 他抬起头:“秦国公子受外戚影响颇深。舅父舅母都非贵族,家世简单;舅父舅母无亲子,我为舅父舅母唯一血脉;舅父舅母皆为贤良,不会招惹是非。我无外戚之忧。” 嬴小政突然插嘴,朱襄差点吓得把嬴小政抱起来挡身后,求老秦王别发怒。 但看着老秦王下撇的嘴角,朱襄忍住了。 老秦王没有在被政儿忤逆时,继续挂着那张面具般的微笑,就表明他没生气。 政儿现在所作所为虽然危险,但或许也是他博得老秦王真正好感的机会。既然政儿下定决心,自己不能拖后腿。 “我身体不好,不近女色。若君上给我后院塞满美女,我就只能为她们办个绣坊织坊,教她们自给自足,自力更生了。”朱襄叹气道,“这样一想似乎也不错?” 嬴小政瞥向他突然开口打诨的舅父。舅父似乎有一种无论遇到怎样的气氛,都能开玩笑的天赋。 “寡人还以为你会把她们发卖。”老秦王表情也很古怪。朱襄这么一打诨,正想吓唬嬴小政的老秦王差点忘了词。 朱襄道:“那岂不是拂了君上脸面?” 老秦王:“……”你让她们去当绣娘织娘,就不是拂了我的脸面? 他无视胡搅蛮缠的朱襄,板着脸对嬴小政道:“你小小年纪说什么外戚,你莫非已经当自己是秦王了?” 老秦王这句话很是诛心,嬴小政却不惧怕。 嬴小政将老秦王当未来的自己,以自己那时的心态倒推怎样的言行会让老秦王满意。 “我大父乃是秦国太子。我阿父被大父认作嫡子,将来也是秦国太子。”嬴小政努力板着小脸道,“阿父靠吕不韦入秦,阿母是吕不韦所赠送,乃是阿父和吕不韦的利益纽带。我舅父又是世间罕见大贤,阿父一定会拉拢舅父。且大父和阿父要延续曾大父灭六国的壮举,定会竭力避免六国贵女干政。所以阿父也定会立我为太子。” 嬴小政自信道:“我不是秦国的王,但我未来一定是秦国的王,也是这天下所有人的王!” 朱襄的冷汗把背后都打湿了。 我家政儿虽然是始皇崽,但以前没见过他如此霸气啊!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有什么龙气的说法,这老龙的龙气一逼,祖龙崽崽的龙气也“嘭”地冒出来,与老龙的龙气相抗了?! “朱襄,你外甥的话,你教的?”老秦王没回答,问朱襄道。 朱襄使劲摇头:“不是我!” 老秦王看着朱襄额头上的汗:“确实不是你。政儿,你的话谁教的?” 嬴小政道:“没有谁教,是曾孙自己琢磨。不过秦国局势,是蔺翁为我分析。” 老秦王立刻道:“蔺相如?你还这么小,他就教你如何成为秦王?他这是何意?他不怕教出一个厉害的秦王,灭了他的赵国?” 嬴小政道:“我还小,可能蔺翁教我的时候没想太多?不过蔺翁并不怕教出一个厉害的秦王。如舅父所说,这天下原本是周的天下,周王室倾颓,总要有个新的王来统一天下。蔺翁虽心系赵惠文王,但也心系天下庶民,盼望天下一统。” 老秦王激动地一拍大腿:“他难道认可秦能统一天下?!” 嬴小政道:“赵王昏庸,既然赵国没有统一天下的希望,蔺翁评价六国谁有希望统一天下时,自然只从实际情况评价。” 朱襄:“……” 蔺公当然不会和政儿说看好秦国统一天下这句话,但政儿也没说蔺公说过啊!这什么高超的语言艺术,我外甥果然天生聪慧! 老秦王高兴得立刻站了起来,但屁股刚离开座位又立刻坐了下来:“蔺相如如此爱我秦国,为何不入秦!” 嬴小政的小胖脸差点抽搐。我只说蔺翁看好秦国的实力,这和蔺翁“爱秦”中间隔的是不是有点远? 朱襄看向老秦王的头顶。他还等着老秦王站起来,然后脑袋“嘭”的一下撞马车顶上呢。 遗憾。 “蔺翁说他老了。”嬴小政低着头道。他想到离别时蔺相如的模样,眼眶泛红。 “这样啊……他的确老了。”老秦王唏嘘。 他回想的蔺相如,仍旧是在渑池时英勇无畏的模样。 居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 老秦王低头看着自己布满褶皱的双手,心中十分惶恐不安。 他也老了。 此刻老秦王突然非常想念曾经那些被他熬死的人,特别是赵武灵王和赵惠文王。 “罢了,政儿起身吧。”老秦王有些意兴阑珊,“朱襄,我本想让太子选个聪慧的女儿嫁给你,再多送些美人替你装点后院。有政儿在,你不乐意就罢了。” 朱襄明白老秦王的言下之意。如果政儿夭折,那么他必须与秦国宗室再次联姻,否则秦王不会信任他。 秦国的重臣,没有一个家族中人不与秦国宗室联姻。 虽然联姻之后,秦王该猜忌还是猜忌,大臣该各怀心思还是各怀心思,与不联姻并无差别。 “谢君上!待休息的时候,我立刻为君上做顿好吃的!”朱襄挪转到老秦王面前跪下,然后把嬴小政拉起来,抱在怀里揉膝盖。 老秦王笑骂道:“我缺你这口吃的?若味道不好,我就罚你外甥抄书。唉,你和政儿不愧是蔺相如养大的孩子。” (叮,秦昭襄王好感度解锁。) 朱襄看着那个挂着半颗心的像素老秦王,心情复杂。 经过几年摸索,朱襄勉强弄懂了系统好感度划分规律。 好感度的描述和真实“心”数不是直接挂钩,比如许明和相和多次表明为了救自己愿意牺牲,但与他好感度并未到四心“刎颈之交”。 这是因为许明和相和愿意牺牲的行为,并非因为“朱襄”,而是“朱襄公”这个大贤。若他们不认识“朱襄”,也会为“朱襄公”赴死。 也因如此,秦王用二十多万赵军、封君甚至邯郸城来换朱襄,他对朱襄的好感也未到一心“略带欣赏”。因为他对“朱襄”这个人本身没有任何兴趣,甚至不一定把朱襄当成一个值得尊重的人。 同样因为这个原因,平原君和平阳君的好感度在朱襄离开赵国时才解锁。这时他们看待朱襄,才不是一个“能为赵国带来好处的贤才”,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倒是信陵君,见面就给了朱襄一颗心,刚离别又给他加了一颗心,让朱襄感慨不已。 “好感”之始可能来源于朱襄的才华,但不停止于朱襄的才华。系统严苛的好感度评价,更注重像素小人对朱襄私人的感情。 在他离开赵国的时候,廉颇和李牧涨到了三心,相和、许明的好感度略差于政儿他爹,蔡泽的好感度刚刚超过了政儿他爹,蔺相如的好感度离四心只有一线之隔。 现在老秦王,终于把自己当“人”看待了。因为老秦王对政儿萌生了亲情,爱屋及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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