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启到底是她恨不起来的反派,如今郎君落泪,难免会让人生出几分怜惜之情来,可这如何能行,他被药物迷乱了心智,可她还是清醒的,不能犯下这等错事。 但郁云霁莫名有些放心不下。 孤启是疯子,她揣摩不透这人的心思,他心性亦与常人有所不同。 并非郁云霁多想,她不知晓孤启又是否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事,他到底是她的夫郎,且今日又是无妄之灾,若是他在府上出了事,菡王凶残的名声又要加上几分,于情于理,她都要去看一看的。 这般想着,郁云霁调转了方向,朝着正堂去。 郁云霁方踏进半月堂,待看清眼前的境况,高声道:“孤启,你在做什么!” 她只一下不曾看住,这人竟是不知从何处寻得白绫来。 正堂内,孤启赤脚踩在坐墩上,面前坠着一条白绫。 夜风吹来,红衣猎猎,孤启鬓边的金发扣也随之撞出声响,在这寂寥的春夜,宛若催命符一般。 孤启显然被她吓到,一时站立不稳,朝着一旁倒去。 她上前几步,将孤启稳稳接在怀中。 他的眼睫还带着泪意,见着她来,喑哑的道:“殿下不要我,我不如死了干净。” “孤启,你疯了不成?”郁云霁呼出一口浊气,看着怀中还在隐隐战栗的人,“不等太医前来为你诊治,成日寻死觅活,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她实在不能理解孤启的想法,因着今日郁枝鸢不曾为他解药,便要寻死觅活吗? “引之是草芥,可草芥不堪受辱,您既然嫌我脏……”他闷哼一声,面上隐忍之意更甚。 好一个不堪受辱,不堪受辱便要吊死在她面前吗。 郁云霁阖了阖眼眸,稳步将他抱到了内室的榻上:“孤启,若是你死了,孤家的仇,我不会为你报,你若还想报仇,便好好活着。” 怀中的人无言,只是呼吸愈发急促。 清辉洒在他的身上,孤启的媚态她看得清楚,他身上的炽热亦是如此。 “殿下,求您,为引之解了贞洁锁吧。” 孤启讨好地捧起她的手,那双红唇轻轻贴在她的手心,长睫上的泪意也蹭在她的指尖。 指尖的湿意变冷,郁云霁定定的看着他。 昨夜孤启小日子,她误闯进去时,曾提出为他解了贞洁锁,可他不肯,此番被折磨的受不住了,竟也不为郁枝鸢守节了吗。 郁云霁蹙着眉,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想想皇姐,孤启,你可确定要我这么做?” “求殿下,求您……”孤启喃声道。 手心是他温热的吐息,郁云霁阖着眼眸,良久,她听到自己道:“好。” 赤色绢衫散落在地,柔软的衣料逶迤堆叠,落在他的脚踝上,红白相映。 贵夫榻上的身子白皙如玉,泛着莹润的光泽,而因着药物的影响,此刻羊脂玉般的身子泛了潮红。 孤启轻颤着,想躲却又不能,却还是哽咽着:“拜托殿下了……” 郁云霁敛下了神情,这种感觉实在是怪异,孤启任君采撷的躺在她面前,低声下气的恳求她,让她帮这种忙。 两人至多是朋友,这种事情实在逾矩,即便她是一个现代人。 孤启含泪求她取贞锁,她竟是应下了。 “你,忍着些。”郁云霁道。 她呼出一口气,坐于他的身旁,心中像是下了某种决定,那双手缓缓覆在了炽热之上,她的指尖带着外面的寒意,刚覆上那层铁器之时,也不可避免的触及了他。 孤启喑哑的声音从耳畔响起,郁云霁额头散着热气,唇瓣愈发干燥。 她已经是极为小心翼翼了,可每当她有所动作,孤启便绷紧了身子,眼泪大滴大滴从眼角滚落,求她轻些。 脑海中的弦紧紧绷着,郁云霁全神贯注,此事对两人来说都是极尽的折磨。 “求,殿下……”孤启似是无意识的呢喃,往日的声线已然溃不成军,“殿下。” 郁云霁心中不知思量几回,最终一鼓作气将那滚烫的铁环缓缓取下。 贞锁内壁的粗糙将人磨得生疼,可痛到极致便又变了味道,孤启瞪大了眼眸,失神的望着头顶的榫卯,余味使他不住的抽搐着,眼泪登时决堤。 甘霖悉数落在锦衾上,恰逢屋外春雨连绵。 —— 窗外小雨淅淅沥沥,云梦泽未眠。 他难得这般心不在焉,身旁的小侍已然哈欠连天,唤他:“公子,夜已深,快就寝吧。” “以荷,”云梦泽垂着眼睫,捻着指腹道,“你说,她当真转了性子吗?” 以荷愣了愣,似乎想起自家公子是从何时开始失神的,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可菡王殿下风流成性,京中无人不知,她又常与周家娘子厮混在一处,公子……”以荷打量着自家公子的脸色,试探的道,“公子先前不是最瞧不起这等人了吗?” 云梦泽不动声色:“是吗,可我瞧着她不同了。” 倘若真是装,装上这么些几日已足够,郁云霁何至于如此。 “世人皆道菡王荒唐,欺女霸男,将年轻俊美的儿郎做成人立,亦或是罚身边的侍从下油锅,手段一贯血腥,让人闻之胆寒,”云梦泽轻声道,“可我初次见她,便觉不是如此。” 以荷应声道:“公子要查?” 云梦泽眸色渐深,几息后摆了摆手:“ 我明日亲自登门致谢。” 哪位公子不怕入菡王府,这同只身入虎穴有什么分别。 “公子!”以荷急急的叫了一声,“那可是菡王府。” 晚香玉的清甜淡香久久不散,他将案几上的帕子拿起:“莫劝,我意已决。” 绢丝上绣着一株晚香玉,银白的丝线交叠着,将那晚香玉修的栩栩如生。 她那日走得急。 原本受了惊,云梦泽心情好容易平定下来,望着远去的身影,不知何时,他才发觉手中攥着郁云霁的帕子。 京城的风向也不知何时转变了。 原来儿郎们无一不盼望着嫁入恭王府,人皆知恭王殿下是如何的风光霁月,又是声名显赫,不出意外,待女皇陛下退位,郁枝鸢便是整个幽朝的主。 这些时日郁云霁的名声再度高涨,不同于先前的是,此番并非是菡王欺女霸男的言论,而是菡王无情郎有意,菡王英雄救美男。 兴许,世道对女子是包容的,即便她恶贯满盈,到头来只许对男子稍稍施以恩惠,便会有儿郎前呼后拥。 连同他也是如此,不,他不算的,至少他真切的体会到,郁云霁的确有所不同。 微凉的夜风将晚香玉的香味扩散,云梦泽握紧了那张丝帕,闭上了眼眸。 半月堂。 孤启指尖颤着,接过那张和离书。 分明是一张轻薄的纸,到了他手上仿佛有千斤重。 “你不愿为后宅所束缚,这也是我们先前商议好的,今日我将它交予你,你我之间,便再无瓜葛了。”郁云霁为他披上一件薄衫,轻声安抚道。 她分明动作很轻了,生怕伤到他,可待取下贞洁锁他还是哽咽的不成样子。 药效猛烈,单取下贞锁是不行的,是以,郁云霁找来一根绣花针,将他的指尖刺破,挤出血珠来散热。 两人之间的关系如今含糊不清,郁云霁不知晓该如何看待眼前颤着身子,捧着和离书的人。 他兴许是高兴坏了。 郁云霁这般想着,与他静默无言,忽而身前人暴起,急急地喘息着,将手中的和离书撕得粉碎。 粉碎的纸片纷纷扬扬,终落在地。 郁云霁轻不可察的蹙了蹙眉:“孤引之。” 孤启身形晃了晃,水眸望着她一字一句:“殿下,引之走投无路,恳请殿下收留。” 他苍白的足踩在地上,脚踝上斜斜地挂着一条红绳,朝她一步步走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近,他身上还带着余韵,脚步虚浮着,郁云霁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栽倒在地,任由那股荼蘼香逼近。 郁云霁看不明白他:“你既心悦恭王,如今按着我们先前所商量好的,你我之间互不亏欠再无瓜葛,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如今又何出此言?” “……求殿下收留。”孤启咬着牙,将解释吞了下去。 “我不明白你,孤启,”郁云霁看着她,认真的道,“你不嫁我,隐忍多日,又博得贤名,如今和离书在手,你反倒不愿,为什么?” 孤启悲愤的看着她:“我在殿下心中就这般不堪吗,方才我们,我们都那般,殿下仍不肯同我圆房,如今又弃我……” “你这话没来由,”郁云霁打断他,清澈的眸子望着他,里面没有半分情/欲,“是你心悦皇姐,我如何会强迫你行此事,何来嫌弃一说,今日是应你要求的和离,而并非休夫,不是弃。” “是,是引之生了妄念,”孤启垂首低低的哂笑,美人面蒙上了泪意,“同殿下一夜春宵的郎君不知凡几,我就这么差劲,入不得殿下的眼吗?” 郁云霁看着眼前的人,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太过极端,且眼下这些哪一点又不是顺应着他的心意,孤启如何又不愿和离。 她猜不透孤启的心思,她也没有精力去猜。 郁云霁屈指抵了抵眉心:“你今日情绪不好,改日再谈。” 她拢了拢披肩,一丝不苟的踏出了半月堂的门。 鼻头酸涩的厉害,眼前的景象又模糊了起来,孤启缓缓蹲下,颤抖着抱紧了自己。 他再也没有家了。 …… 郁云霁大早便醒了。 并非她不贪睡,实在是周子惊精力旺盛。 这人大马金刀的坐在她的榻边,低声道:“祖宗,算我求你了,我现在被人追杀,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郁云霁抓起被角蒙头,闷声道:“大清早扰人清梦,我也救不了你。” 对于她的话,周子惊充耳不闻:“你不知晓云竹曳,他没有半点公子的气度啊,追了我整条街,恨不得日日粘着我,还有他那兄长,也是个极为不好相与的,他们恨不得将此事闹得满城皆知,若是我母亲知晓,非得扒了我的皮!” 夭寿了,要知晓,她当年睡遍幽朝名倌,什么风流的事不曾做过,竟然要为着儿郎的纠缠焦头烂额。 得不到回应,周子惊将眼前的锦被掀起,露出里面半死不活的郁云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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