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卯时来寻我的理由吗?”郁云霁闭着眼不看她。 糟心的自家姐妹,她实在不想管。 周子惊突然想起什么,惊异道:“这京中,谁人不知你郁宓同王夫恩爱非常,为何还要分榻而寝?”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郁云霁被她一把拽了起来,额头抵着她的肩道:“我们要和离了。” “郁宓,你即便恼我,也不该拿着此事玩笑,”周子惊合不拢嘴,“到底怎么一回事,彻底玩儿腻了?” “我喜欢温柔可人的。”郁云霁试图一句话堵住她的嘴。 脑海中浮现出孤启昨晚任君采撷的模样,郁云霁皱了皱眉,将脑海中的景象挥去。 周子惊一脸了然,笑着拍了拍她:“这才是我熟知的那个郁宓嘛。” “我今日来你府上避一日,想来云竹曳不敢来了,毕竟我们郁宓威名远扬,小郎君岂敢……”周子惊偏头得意的笑着。 只是“踏足”两字还不曾说出口,门外有人来报。 “殿下,云家两公子求见。”三千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郁云霁只起了身子,与周子惊面面相觑。 “这下好了,我算是一下把两个邪神都引来了。”周子惊讪笑着。 云梦泽本还在想今日何时登门,不曾想,自家弟弟为了追那周纨绔,竟要只身入菡王夫,这如何使得,他当即便跟着一同前来。 菡王府的桃花含苞待放,丝丝缕缕的淡香被清风送来。 他静静的捧着一盏茶,等着郁云霁的出现。 只是,云梦泽不急,云竹曳已然等不了了:“周姐姐竟是起了个大早,而今也不曾出来见我,真是叫人好等。” “好了,郎君家家,安分些。”云梦泽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温声道。 云竹曳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嘴,直至看见一片玄色的一角,他再也耐不住,当即起身高喊:“周姐姐!” 周子惊原就不想看见他,而今他这般高声叫喊,惊飞了树上停歇的几只鸟雀。 她仓促捂脸:“郁宓你先去,这鸿门宴我避一避……” 郁云霁好笑的看着她:“小郎君而已,有这么可怕了吗。” 不知晓的,还当前面有吃人的恶狼。 周子惊没再多言,朝着身后疾步去,与此同时,她身旁一个身影窜过,疾风一般将她的衣角卷起,随后便是周子惊的求饶。 郁云霁没管身后这场闹剧,她抬眼看着面前的翩翩公子。 云梦泽朝她行礼,上前将袖中的帕子递与她:“多谢殿下昨日舍身相救,这是殿下遗失在斯玉身上的帕子,斯玉特来归还。” 郁云霁含笑接过:“公子心细如发,我还不曾发现。” 古代的帕子如同名节,云梦泽专程来归还,她是不曾想到的。 这还是那群避她如猛虎的云家人吗。 只是她不曾察觉,这边的一举一动被半月堂尽收眼底。 桃花将开,她接过那张帕子,这个位置显得两人凑得极近,原本寻常的举动,在这树下也显得暧昧了几分。 孤启一头乌发散落在肩,看着桃花下似是相拥的两人,他狠狠掐紧了掌心。
第25章 “周姐姐为何躲我!”云竹曳委屈控诉着。 周子惊何曾这般狼狈, 她双手合十道:“我心不在尘世,整日吃斋念佛,云小公子休要纠缠。” “好了, 竹曳,不要闹了。”云梦泽出言道。 在他一个眼神扫来之际,周子惊忙自证清白:“你亲眼所见,我可不曾纠缠你幼弟, 是他对我纠缠不休。” 她求助的眼光投降郁云霁,似乎要借此告知她,云梦泽究竟是如何的难缠。 郁云霁屈指抵唇,便听云梦泽道:“是我误会周娘子了。” 翩翩君子, 有礼有节,不曾逾矩纠缠。 周子惊瞠目结舌,只是还不等她说什么,半月堂的小侍将一道赤色身影扶出。 孤启对上她身旁云梦泽的眼眸,电光石火间, 两道目光似乎擦出了什么火花。 郁云霁朝他看去, 便见孤启收回了眼眸,温声道:“是引之身子不适,起得晚了,还请诸位见谅。” 他说这话时,却只直勾勾的看着郁云霁。 云竹曳不怕她, 却怕极了她这位王夫,瞧见他出来, 扯着自家哥哥的袖口, 低声催促:“哥哥,我们回府吧……” 原本今日就是为归还帕子, 云梦泽淡淡的扫了廊庑下的人一眼,朝着郁云霁温言:“殿下,我与幼弟先回府了,斯玉改日聊表寸心。” 郁云霁朝着他颔首:“三千,送一送云家公子。” 难得云竹曳临行前不忘扯着身旁的周姐姐,施施然一礼离去。 郁云霁看着廊庑下捂着心口的人,终还是开了口:“怎么起得这么早?” 孤启望着她,顿了顿道:“引之不曾睡下。” 知晓他说的是昨夜和离书一事,郁云霁颔首:“那便不要在这里站着了,应当早些用膳,再去睡上片刻。” 说罢,她没再看他,奔着书房去看昨夜宫里送来的文书。 晨风还带着丝丝凉意,透过身上薄薄的绢衫,凉风将身子打了个透彻。 孤启不觉冷也不觉痛一般,怔怔的看着她的身影。 “殿下,天寒,咱们快些回屋吧。”含玉为他披上一件红衫,道。 孤启唇瓣轻轻颤抖着,问他:“含玉,她不许我在这儿站着,是嫌我碍眼吗。” 含玉忙道:“殿下多想了,女君殿下分明是在关心殿下啊。” 孤启拢了拢肩上的薄衫,扯了扯唇角:“可她昨夜分明递了我和离书……” 既是不喜欢他,又为何要关切他。 “是女君留意了殿下的话,否则她当时又怎会应下。”含玉开解着。 “含玉,为我敷背吧。”孤启如是道。 幽朝常言,背是郎君们的第二张脸,便常有唤小侍敷背的做法,可敷背却是极疼的,宛若蚁虫啃咬般难以承受,寻常公子都是怕狠了。 含玉唤道:“殿下!” 孤启没再理会,他攥着心口衣襟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他总不能,连勾栏瓦舍里的小倌都比不得。 书房内。 弱水将一部分公务呈上来,才问道:“殿下,可要派些侍人去半月堂,协助王夫收拾家当?” 郁云霁捧着文书,面上没有半分波动:“王府不至于连个郎君养不起。” “可是,”弱水将问题转了个弯,没有置喙她的决定,“和离书已然递交王夫,再让王夫住在此处,又该以怎样的身份?” 郁云霁先前吩咐过,弱水便没有将消息递出去,而今京城无人知此事。 郁云霁思忖道:“此事不许声张,王夫的尊荣依旧给他。” “殿下当真是好脾气。”弱水嘀咕。 女子当振妻纲,此事要换做是她,早将这等泼夫休弃了,怎还会继续留他在府上,正因殿下太过良善,才会让儿郎踩在头上。 “并非如此,”郁云霁微微摇头,她有些惆怅的看着手中的文书,“你瞧这些折子,话里话外无一不是抨击我的,我在文武百官的眼中竟一无是处,先前京中还流传着我与王夫如何恩爱,如今若是和离,怕成了众矢之的。” 说罢,她竟当真将折子递到弱水的面前,吓得弱水连连躲避。 “殿下,这如何使得。”弱水滑鱼一般的躲开。 郁云霁搓了搓面颊,双手托腮看着眼前的文书:“这可如何是好啊……” 好在眼前的折子比她所预料的折子少之又少,小山一般堆在她的手侧。 她昨日顺手救下云梦泽,今晨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待郎君们得知,昨日救人的是菡王时,一时间闹让着要上门提亲的人,也息了声儿。 此事不足以她洗白。 “殿下昨日要三千去查的,今晨已然有了眉目。”三千将怀中的画纸展开。 那张纸上,赫然是一张凶神恶煞的面孔。 “昨日便是此人当街纵马,先前京城也有纵马命案,皆被人按了下去,此事想来是有人在背后操控,否则这人如何能如此大胆。” 郁云霁看着画纸上那张脸,问道:“这人什么来历?” 三千答:“她是飞龙使,在八宝街一带算是出了名的地头蛇了,百姓们都怕她,且上告不得,想来是背景深厚。” 郁云霁若有所思的看着那沓文书。 她只当在女皇的治理下,海晏河清,一切安好,原来竟是她站的太高,贪图享乐,不见民间疾苦。 若是不根治这些民间疾苦,民怨便聚沙成塔,民众不信任国主,不信任百官,一旦受人挑唆暴起,很难压制得住。 “飞龙使。”她念道。 为皇家治理马匹,并无实权之人封为飞龙使,只是这飞龙使是美称,历史上皆唤这些人为马奴,弼马温。 郁云霁问:“她是土生土长的京中人士吗?” 三千摇了摇头:“此人名唤郭愚娇,是青州而来,属下探查过了,她同吏部郎中有些往来,郎中大人应是她母族的远亲。” 郁云霁眉头轻轻皱起,她仅仅是让三千去探查昨日当街纵马这人,竟是能牵扯出这般多的事,连京中官员都一并扯了出来。 她将文书摊在一旁,一时无暇顾及:“飞龙使这个职位并不是那般必要,宫中从来不缺乏驯马女,她们亦可以将这些事一并做了,如何要单独设立这个职位,她可是有什么过人的才干?” 三千亦是眉头紧锁:“不曾听闻,想来是因着同郎中的裙带关系?” 鬻官卖爵,应当不仅如此,怕是不妙。 郁云霁当即起身,肩上碧色云肩垂坠的东珠连带着她的动作一并晃动:“我要见母皇。” 女皇掌大权,若非她准许,怎会漏出这般多的非必要职位。 半月堂。 白皙的背部上遍布红痕,乃是药物所灼烧出来,男子皮肉本就嫩生生的,此刻红白交映着,承受着非常人所能承受之痛。 榻上那人却一声不吭,将侍人递来的外衫披在肩上,这才哑声道:“含玉,殿下此刻在何处。” 含玉一时间不确定他问的究竟是哪位殿下,思量片刻道:“菡王殿下此刻方出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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