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他认定了的事,无人能使他转圜,故而人皆知太师的冷心冷情。 同孤启相比,他只是多了情绪稳定和稳定的势力,并没有安全到哪里去,同这样的人相处,此刻她竟是没有半分提心吊胆,甚至是格外从容。 郁云霁看着他,将心中的疑惑说出口:“我是觉得,今日一事太过蹊跷,人人都畏惧我的身份,偏有人铤而走险,射我这一箭,这是为何?” “剑走偏锋,”溪洄淡声道,“我听闻,近些时日北元使臣将近,殿下觉得,她们会不会及时知晓如今京中的传闻呢?” 郁云霁微微摇头:“我总觉得不对,却说不上来。” 她按了按眉心,今日的精力早在白天消耗殆尽。 书中没有咖啡因提神,她脑海中的思路成了一团乱麻,郁云霁一时间无法整理好。 夜幕降临,两人面前罩着的烛发出哔剥作响,细小的声音反倒显得屋内格外安静。 溪洄拿起桌上的小金剪,遮挡住广袖,只手将烛火顶端燃烧发黑的烛芯剪断。 烛火随着他的动作跳跃,明明暗暗的光映在他的面上,为冷淡的面孔镀上了一层暖意。 郁云霁不由得撑着头,多看了他一会。 近些时日发生了太多事,她像是一只被抽得团团转的陀螺,已经许久没有如此心安的坐下来好生歇息了。 如今沉香的气息使她心绪平和了不少,好似时间都跟着在这一瞬停滞了,她的脑海中却不合时宜的浮现出“红袖添香”一词。 溪洄修剪好烛芯,抬眸便对上了郁云霁的眸光,他攥着小金剪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垂着眸子抿了抿唇,生怕情绪被她察觉:“殿下,可是疲累了?” 他知晓,郁云霁今日还曾去过一趟定国公府,至今都不曾好生歇息。 她看着自己出了神,溪洄猜想,她当是累了的。 郁云霁回神,她眨了眨眼眸,不禁笑出了声:“我方才是觉着赏心悦目,太师当真是好看,又聪慧过人,不知哪位女子将来能有这样的好福气……” 她难得放松,心头也跟着轻快了不少,故而顺势将此话说了出来。 溪洄却绷直了唇角。 “殿下这话未免不妥,”无端的,溪洄心中带了几分不悦,并非是生了郁云霁的气,他只是单纯不喜欢她的话,不想听,更是不想从郁云霁的口中听说,“……有些过分。” 过分一词说出口,他拢紧了五指。 郁云霁一怔,忙找补道:“抱歉,是郁宓无心说出此话,郁宓逾矩,太师大人莫要见怪。” 郁云霁只想着两人如今算得上是朋友,并不认为此话有什么,可想到如今的朝代,以及对男子言行的约束,她作为女子,谈及师长的婚事,如今溪洄提及,她自然也意识到了不妥。 她道歉的态度诚恳,溪洄缓缓松开了手。 他方才是不是说的有些严重了,好似他不该说那句“过分”的,郁云霁方才的话只是不好听,他不喜欢听而已,却也算不得过分,是他多心了。 “……原谅郁宓。”溪洄淡声道。 这两个字好似有些亲密了,即便是他不带任何情绪的淡然出口,还是能令他有些无措,溪洄放在膝盖上的手用了几分力,垂眸看着一侧桌角。 “啊?”郁云霁还欲道歉,本是正在琢磨措辞,想着如何挽救这段友谊,可听闻溪洄方才的话,待到回过味儿来怔住了。 溪洄叫她的小字,两人是不是有点太亲密了? 古代师生确实是师长称呼学生的小字,这也是师长认可学生的表现,这原本是没什么的,可是从溪洄口中说出,她也有一瞬间的无措。 或许是她多想了,溪洄坦坦荡荡,便证明这是一件寻常的事。 思及此,郁云霁认真道:“郁宓下次不会了。”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溪洄轻轻揉捏着自己的指节。 这是他克制情绪的动作。 破多罗云匆匆赶回了客栈。 待到她出现,侯莫陈妹箬冷然的看着她:“副将总算回来了,我与王女好一阵担心,不知副将今日办什么大事去了。” 听出她的阴阳怪气,破多罗云原本的好心情一扫而空:“我身边的随从难道不曾告知于你?” 侯莫陈妹箬冷哼:“哪里有什么随从,连根屁.毛都没有,大女子才不屑于扯谎,我若是你,既然做下了,此刻便对王女认罪。” 她的话当即惹毛了破多罗云,她冷下了脸色骂道:“狗爹养的,你他爹的会不会好好说话,老娘做什么了,回来你便冲着老娘大呼小叫。” 侯莫陈妹箬猛然拍桌起身,恶狠狠地瞪着她:“老娘骂的就是你,你少在我面前装,成日不顾军纪在殿下面前邀功便罢,今日你做这事就是找死,老娘就算杀了你殿下也不会说什么!” “你爹的,老娘今天非得打死你!”破多罗云同她扭打起来。 尉迟莲霜心中也有气,在方才破多罗云进来,两人发生争执之时她便一语不发。 如今两人越打越狠,像是恨不得将彼此击杀在此,尉迟莲霜皱着眉头道:“好了,不许再打了。” 破多罗云松开了她,将唇边的血沫子吐的远远的,朝着尉迟莲霜一拱手:“今日是破多罗云的错,云今日去见了郎君,郎君是中原人,云隐瞒了此事,还请殿下处置。” 极少有北元人同中原人成婚。 中原北元两地面上虽和睦,可实则关系紧张一触即发,如此数年。 北元的将士便曾有同中原男子成婚的先例,据说是中原男子后来将北元的情报传递了出去,后军营中便严禁此事。 “他爹的,你破多罗云还是个情种?”侯莫陈妹箬讥讽道。 破多罗云没有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她这才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寻常,这才意识到兴许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尉迟莲霜看着面前单膝跪地的下属,问道:“你不曾入京,不曾见过那位传言中的皇女?今日街上可是由她主持着打了一个儿郎的板子。” 破多罗云是个爱凑热闹的。 破多罗云惊讶的看着她,为自己辩解道:“殿下,属下与您一起赶路,哪里还有什么力气看儿郎打板子,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郁云霁的王夫,被人射伤了。”尉迟莲霜擦着桌上一把寒凉的剑。 剑在她的擦拭下隐隐冒着寒光,看得人脊背发凉。 “殿下怀疑我!”破多罗云双手叠于胸前,高声发誓道,“若是破多罗云有半句虚言,就让我不得好死,被……” “好了,将朝见幽朝天女了,不得说这些话。”尉迟莲霜将她的话打断,攥紧剑柄的手昭示着她心中很不畅快。 侯莫陈妹箬抱臂道:“不知哪边的狗杂种将咱们埋伏了,我北元女娘可不屑于如此多的阴谋诡计,也就中原女子善用这些,她们是想趁着北元使臣入京,借机看我们同朝堂斗。” “想我们鹬蚌相争,”尉迟莲霜冷然道,“可此事怕有口难辩,既然有人栽赃陷害,必然是做了充足的准备,贸然行事万万不可,万幸的是不曾伤到郁云霁,否则……” 她停顿的恰到好处,两位属下对视一眼,背后都生出了冷汗。 她们十分清楚这位女皇,若是伤及郁云霁,女皇怕是要无所顾忌的颠覆整个北元。 前些时日郁云霁伤了手背,若非是她拦着,孤家上上下下怕是都要为之丧命了。 “可我们没做,她们却不一定信,”破多罗云皱着眉头,“那群中原人最是狡诈,又多疑,殊不知如今心中想如何借此讹我们一大笔。” 尉迟莲霜沉着脸,不自在兀自想些什么。 溪洄捏着一张书信,上面的北元字粗犷不羁,却使他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芜之捧着脸:“太师何必烦忧,若是采取菡王殿下的方法,便能省一大麻烦。” 他方才跟着看过了书信,上面不过是北元人的威胁,可他觉得幼稚极了,分明写下这书信的女子年纪比他大一些,说出的话却比他还幼稚。 来信人是北元的国君,尉迟轻烟。 说来也巧,当年溪洄曾救下这位小国君,尉迟轻烟年纪尚小,又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对他的喜欢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可奈何他们太师无心情爱,而同这位小皇女又有着如此大的身份差异,便不曾答应。 谁曾想,北元国君暴毙后,尉迟莲霜将她的妹妹尉迟轻烟扶上了这个位置,尉迟莲霜对这个妹妹是没有底线的宠爱,听闻她对中原的国师再见倾心,这才派出了使臣前来谈判。 尉迟轻烟像是对此事抱着极大的信心,她在信中告知他,若是他乖乖的随着使臣入北元,便免去一战,朝贡亦是会按着以前的规格,诸如此类。 这等孩童戏言,奈何尉迟莲霜太过于宠爱她,便是天上的星星都要为她摘下来,更何况是他们太师这等皎月。 孩童的话可不能当真,十多岁的女娘,也就尉迟莲霜这傻子当了真,芜之啧啧两声,对此摇头叹息。 “可我若是入了王府,会为殿下造成很大的困扰。”溪洄淡声道。 他看得出,郁云霁心中很惦记这位王夫。 郁云霁今日本同他下了棋,两人一时间竟是杀得不相上下,可是侍人来报之时,郁云霁面上带着歉意,对他说了抱歉,便去为王夫换药了。 他知晓王夫很重要,可莫名的,他还是有些不高兴了。 他看着眼前的残局和燃烧已久的烛火,这才意识到时间过了许久,他愣了很长一会。 书房没了郁云霁冷冷清清的,今日该说的话也说完了,怪没意思的。 溪洄便率先回了月溪阁,没再等她。 他没有怪孤启,虽说儿郎受了伤,理应得到妻主的体贴,但平心而论,他依旧觉得让郁云霁亲自为他换药,这件事有些矫情,若是他,便会不让郁云霁知晓,免得她担心。 他也承认,看到郁云霁担心孤启的时候,他的心平静不下来。 “如何会有很大的困扰呢,”芜之看着他十分不解,“这是殿下的主意,更何况,太师大人对殿下又没有别的心思,殿下亦是如此,身正不怕影子斜。” 殿下亦是如此。 是啊,郁云霁对他没有别的心思,他又在想些什么。 都说庸人自扰,他竟也成了庸人。 “太师,北元使臣兴许明日就到了,此事拖不得了,您要早些拿主意啊。”芜之急得转了两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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