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论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只要大家的目标一致即可。 蒋松微何许人也,很快就从三言两语中解读出祁不砚的意思,也不深究他们从何得知卫城被灭的细节:“你们要我们做什么?” 蒋雪晚耐心听。 祁不砚歪头看贺岁安。 他手指还漫不经心地玩着她辫子尾端的小银饰。 贺岁安知道这是轮到自己说了,把苏央的计划转告他们。蒋松微没立即回应,蒋雪晚倒是一拍桌子,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蒋雪晚自认自己的武功可是能与大周将领相提并论的,那些灵蛊人不会那么轻易伤到她。 “三叔,你怎么不说话?”蒋雪晚发现他没回应。 蒋松微没立即回应,不是因为自己贪生怕死、不想参与进去,而是因为他在思考着他们这个计划的可行性,思考的时间长了点。 尽管是有很大的风险,蒋松微依然想放手一搏。 不然日后单凭他跟蒋雪晚怕是很难找到拉刘衍下台的机会。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他们得把握住。 但蒋松微仍有疑虑:“你们确定刘衍会在公主出嫁当天动手?若他没采取行动,皇上不管,你们是不是就不会对付他了?” 祁不砚松开贺岁安发间小银饰,抬起眼帘,笑吟吟道:“不,我一定会杀了他的,无论以用何种方式,我也一定会杀了他的。” 贺岁安心口无端一紧。 蒋松微放心了。 “咣当”门外有东西掉落地,有人偷听!蒋雪晚眼神一变,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推门,桎梏住对方。 借着月光与房内洒出来的烛光,蒋雪晚看清了偷听之人的样貌,她慌忙地卸下力度,也放下抵在来人脖颈的匕首:“谢大人?” 谢温峤尚未从他们所说的事中回过神来,眼神微滞。 “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他不太敢相信。 谢温峤之所以会过来,是因为朱伯也煮了蒋松微叔侄二人的羹汤,想送来给他们。而知道朱伯腿脚一到冷天就会疼的谢温峤要代他送。 谢温峤刚来到这里,抬起手还没敲门就听到了这些话。 他不知不觉听下去。 越听,越心惊。 刘衍拥有一批灵蛊人,他要在公主远嫁当日杀南凉国迎亲使团;皇帝也知道此事,派了来自风铃镇的郡主跟进,还想息事宁人。 谢温峤重复问:“你们告诉我,此事是不是真的?” 蒋雪晚不知如何是好,看向房里人,此事被谢温峤听了去,会不会对他们的计划有影响? 贺岁安看不见他们。 她的眼被祁不砚用手捂住了,就在蒋雪晚推开门的刹那,他反应极快捂住了贺岁安的眼。此刻,她的睫毛在他掌心扫过。 蒋松微面对谢温峤的质问,唇瓣翕动,却保持了沉默。 答案昭然若揭。 谢温峤失态踉跄了几步。 蒋雪晚连忙扔掉匕首,去扶住他:“谢大人。” 祁不砚一手捂住贺岁安的眼,不让她看到门外的雪,一手拿出绸带,动作灵活绑回她的脸上,他对其他人、其他事漠不关心。 谢温峤推开蒋雪晚的手,这个时候还不忘道谢。 经历过不少事的他转瞬又恢复冷静的姿态,想进宫见端敬帝:“此事事关重大,我会向皇上核实的。”扔下这句话便离去。 蒋雪晚紧张起来,拉蒋松微的手:“三叔,谢大人他。” “让他去吧。” 蒋松微打断她:“谢大人大公无私,只认事实,不会出卖我们的。”谢温峤进宫找端敬帝,还可以验证贺岁安他们有没有撒谎。 不是他怀疑他们,而是在世道上活着得谨慎点,以前经历过灭门的他现在会对任何人保持防备心。 反正谢温峤进宫一事对他们也并无坏处。 蒋松微回头看祁不砚。 祁不砚似不知他的心思,站起身:“我们先回去了。” 蒋松微颔首。 蒋雪晚送他们出府门。 贺岁安跟蒋雪晚道别。蒋雪晚想握握贺岁安的手,见祁不砚牵着她又放弃了,行拱手礼道:“贺姑娘,祁公子,再会。” * 庆王府。 刘衍在下棋,自己跟自己下,昔日是崔姨跟他下的,她不在后,刘衍也不想去找别人下。 亲信守在一旁,毕恭毕敬地向刘衍询问有关祁不砚的事,问他需不需要自己今日就去抓此人回来,放血喂养那些灵蛊人。 “你不是他的对手。” 刘衍淡淡道。 亲信讪然,跪下请罪:“是属下无能,帮不上王爷。” 刘衍放下一棋。 他道:“不是你的错,改日吧,再让他多活几天,毕竟刚成婚呢,太残忍了。”叫贺岁安的小姑娘也惨,年纪轻轻却注定守寡。 “是。”亲信还有一事不明,“王爷为何不再派人盯着他们,万一他们在这几天里逃出长安,岂不是很难再找到他们?” “不会,那位小公子体内有天蚕蛊,是藏不住的。” 刘衍放下最后一颗黑棋。 亲信又向他禀告苏央那些人近来的动静,下定论道:“他们定是想阻止王爷您的大业。” “随他们去吧。”有灵蛊人在手,刘衍早已无所畏惧,“对了,阿颜这两日可还来王府?”她前几日经常来送糕点什么的。 “回王爷,公主她这两日没再来,您想见她?” 刘衍自嘲一笑。 见她? 他弄乱棋局,离开棋桌:“她送给本王的糕点都下了至毒之药,还是小孩子心性,半点也藏不住。见了本王,怕是要大闹了。” 亲信不敢妄加议论。 他跟刘衍数年,也看得出刘衍视落颜公主为亲生女儿。 * 在长安宵禁开始之前,贺岁安回到了大婚的那处宅子。 是祁不砚背她回来的。 贺岁安左手拎着买回来的吃食,右手拿伞,祁不砚双手环住她大腿,背她进宅后往房间走。 他进房间的第一件事不是放下背上的贺岁安,而是关门。她听见了也没有多说什么,贺岁安比谁都清楚他为何会坚持这样做。 关好门,他放她下来。 贺岁安手里还拎着东西,看不见也不知往哪放,将脑袋凑到祁不砚面前:“帮我摘绸带。” 祁不砚给她解开绸带,接过贺岁安手里的东西,再点灯。她眯了会儿眼,适应光线,看向他。少年眉眼如画,也在看她。 贺岁安打开装吃食的大纸袋,与祁不砚用晚膳。 他没吃多少。 她又硬是要祁不砚吃一只烧鸭腿,他也如贺岁安所愿吃下。 晚膳结束,沐浴洗漱完便回榻躺着,她窝在祁不砚怀里看话本,他们都没再提有关雪的事了。 但祁不砚仍在想此事。 看雪是贺岁安能看见父母的契机,可不让她看雪就真不会离开了么,或许她会在这场雪停下前离开,连贺岁安自己也无法知道。 就像当初贺岁安亦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来到这个世界里的。 离开。 祁不砚无法接受。 他垂眸看过他们腕间的红线,钟情蛊还有一个作用,就是祁不砚能时刻地感应到贺岁安是生是死,也能使他们同生共死。 自己炼的钟情蛊在让贺岁安对他“滋生情意”方面可能出了差错,但它能感应贺岁安生死、使他们同生共死这个作用必定是有的。 因为祁不砚确确实实能感应得到贺岁安的心跳。 不过钟情蛊的同生共死需要祁不砚催动才能生效,他现在还没有催动。若催动了,贺岁安死,他死;他死,贺岁安也死; 催动很快的。 在眨眼间完成。 祁不砚不会让自己死在贺岁安前面,他定会在死前催动,也会在她离开前催动,让她跟他死。 他无法接受贺岁安会离开,却很轻易接受了这件事。 求不得,爱别离。 何为求不得,何为爱别离。是想要,却怎么也得不到的,若是如此,祁不砚会作出跟从前的选择。 那便是毁掉。 哪怕也毁掉他自己。 可他为何一想到贺岁安要死,心就会泛起疼意,明明这是唯一能将她永远留在身边的办法了。 祁不砚不再想。 他抽掉贺岁安手里的话本,吻她。贺岁安有些吃惊,但也抱住他。他们亲了很久,他又想和她做很亲密的事了。 祁不砚想要拥有贺岁安,也想让贺岁安拥有他。
第86章 祁不砚与贺岁安紧紧地相握, 他手背皮薄,血管略明显。 她感受着他气息,他汲取着她气息,挨得太近了, 身体似发生碰撞, 体温相抵, 混为一体。 贺岁安抚过祁不砚的蓝色蝴蝶, 他吻她的小彩蝶, 他们此刻拥有的蝴蝶都是因对方而生,因对方而逐渐变得鲜艳、璀璨、绮丽。 滴答滴答, 外间落着雪, 房内落着微温的雨, 淋过贺岁安。 雪落无声, 雨落有声。 蝴蝶欲振翅而飞。 她没看蝴蝶,也不管它们发生什么变化,将祁不砚抱得更紧, 像是被雨刺激到了, 想索求属于他的温暖,祁不砚也搂住她。 夜深了,积雪压弯院中花枝,他们相拥而眠, 在大冷天里互相取暖着,虽然说怕冷的只有贺岁安, 但祁不砚也贪恋着她的温度。 睡到半夜,祁不砚醒了。 他听到贺岁安在说话。 贺岁安缩成了小小一团, 左手揪着被褥,右手揪着祁不砚的袖摆, 不知她现在梦到了什么,皱着眉头,时不时发出点声音。 祁不砚抬手压上贺岁安的眉头,抚平了,她又皱起,他叫了她一声:“贺岁安。” 她深陷睡梦中,没反应。 祁不砚半撑起身子,还想叫醒她,却在此时听清了贺岁安说的话,他的手顿在半空,她梦呓道:“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 贺岁安口中的爸爸妈妈,是父母的意思,她同祁不砚说过,他不太懂常人的情,也就不懂贺岁安对父母的依恋,乃至不解。 因为祁不砚从小到大对父母这个词的认知是冷漠、无感的。 祁舒视他为无物。 边以忱一直想杀了他。 父母很重要么,在祁不砚眼里,他们跟普通人无异,可贺岁安却跟他完全不一样,他能感受得到她想她的父母,想要她的父母。 祁不砚面无表情,用苍白的指尖缓慢地划过贺岁安的五官。 放手是不可能放手的。 死也不会放手。 祁不砚刚想到此处时,贺岁安撞入了他怀里。她粉嫩的脸颊蹭着他,无意识地低喃:“祁不砚。” 祁不砚垂了垂眼,五指微微拢起,又松开,指腹重新落在贺岁安皮肤上,怀里的贺岁安用脸蹭完他,又用脑袋蹭他,毛绒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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