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嗯”了一声,笑颜惊艳:“你说得对。” 所以,他动手杀了那只蛊。 * 他们暂时没回客栈,而是去了风铃镇最大的酒楼,居住的客栈是供饭菜,但连续几天吃相同味道的饭菜,贺岁安也腻了。 到酒楼尝鲜也不是不可以,当祁不砚说要到风铃镇的酒楼吃饭时,她没有反对,还很向往。 酒楼名唤西子楼。 西子楼很受风铃镇百姓的欢迎,人们喜欢在此处议事。 贺岁安一进西子楼便闻到了一股浓郁醇香的酒味,小二问他们要房间还是在大堂吃,祁不砚要了一张在一楼大堂的桌子。 菜牌挂在大堂中间,客人想吃什么,对着菜牌念给小二就行,她看祁不砚:“你要吃什么?” 他让贺岁安选。 她就自己选了几样菜。 邻桌的人在八卦发狂一事,感叹风铃镇算是跨过这一道坎了。 所有发狂之人皆无药可救,前天被官府集中到一起烧死了,官府说他们是得疫病,而得疫病的尸体向来都是火烧处理的。 风铃镇百姓并未对此感到不满,大部分人怕自己也被传染,拍手称快,除却那些有亲人发了狂的人,他们在现场哭得痛不欲生。 贺岁安只觉唏嘘。 苏央是郡主,她知道真相,但她并没有说出来。 没说出来兴许是有难言之隐的,又兴许这是他们能选择的最好处理方式,贺岁安也不会跟别人乱说,别人也不一定会信她。 祁不砚招来小二问了些事。 小二有问必答,祁不砚问完,给了小二些碎银。 贺岁安的注意力被邻桌的交谈勾走了,没听清祁不砚问了小二什么,她回过神来,只听祁不砚说他们不日要离开风铃镇了。 离开风铃镇是贺岁安意料之内的事,她知道祁不砚下孤山、离开天水寨的大致原因是——他有他要找的东西,所以她不会再问。 这次,他得到了阴尸蛊母蛊。 那下一次会得到什么? 饭菜被小二端上桌了,贺岁安没细想,先填饱肚子,她吃第一口,眼睁得圆圆的,鱼肉入口即化,肥瘦适宜,香而不腻。 祁不砚饶有兴致看贺岁安吃饭,好像看着她津津有味地吃饭比自己吃饭更能提起他的兴趣。 任何人,在濒临死亡露出的姿态都是偏丑陋的。 在他看来却很美。 他有时会幻想贺岁安濒临死亡时会露出什么姿态,祁不砚发现自己幻想不出来,好像因为他习惯她在他面前是生机盎然的模样。 养着一个会哭会笑会说话的人似乎真的是件令人愉悦的事,比他一直以来养的蛊好玩多了。 “你不吃?” 贺岁安的声音将他拉回来。 祁不砚发现她快吃完半条鱼了,提起竹箸也尝了一口。 * 吃完饭,他们还是没有回客栈,需要到街上买些干粮等物。 来风铃镇这么久,贺岁安都没怎么逛过街,今天一看到摊边的小巧玲珑的玩意,就会驻足看。 他们走走停停,买了不少东西。 天色已晚才回到客栈。 客栈掌柜见他们回来,从柜台拿出一封信,说是一个叫沈见鹤的客人留下的,叫他转交给他们。 贺岁安接过信:“拜托你转交信给我们的客人去哪儿了?” 掌柜:“走了。” 晦气的盗墓者走了,不长住客栈,掌柜应该感到庆幸才对的,他心情却有点复杂,可能是因为对方在发狂之人的手下救过他吧。 还有,沈见鹤说自己挺像他的爹这事是真是假? 掌柜活了大半辈子都是孤家寡人,还没尝过当人爹的滋味呢。 盗墓者的命多数短。 希望那个叫沈见鹤的客人能长命,掌柜想着,越记账越乱,后面干脆合上账本,去吃茶了。 这是一封道别信。 贺岁安看了。 上面只有几句话,沈见鹤说日后有缘再见,必定请他们吃酒,若无缘便就此相忘于江湖。 他为人洒脱得很。
第33章 与此同时的苏府, 苏央也收到了字迹一样的一封信。 信上无署名,只有“郡主亲启”四个大字,苏央收到这封信时还觉得奇怪,很少有人会给她写信, 因为性格冷淡, 没什么朋友。 站在她身后的双生子兄弟也有几分新奇, 钟幻喜怒不形于色, 还是那副像死了爹娘的鬼表情, 钟空则不停地往那封信看。 谁给他们家郡主寄信? 真敢啊。 早几年是有不少纨绔公子给他们家郡主写过满是酸臭味的情书,但在苏央扬言谁能打过她, 她才会收信后, 就没人再给她写了。 一开始还是有几个的。 别无例外被苏央打到趴下, 他们灰溜溜地走了。 送不出信不是最要紧的, 要紧的是他们被一个女子打趴下,起都起不来,说出去太没脸了。 这郡主是貌美, 他们却是无福消受了, 他们更喜欢的是温柔乡,而不是一拳一脚一鞭子。 苏央拿了信,没立即打开看,而是转身回府中。 回房途中, 遇到了苏睿林。 她冷漠地行了礼就要继续回房,他拦住苏央:“真不理你爹了?我可就你一个宝贝闺女。” 苏央不吭声, 想绕路走。 苏睿林又拦住她,她向左, 他便向左,她向右, 他便向右,几次过后,苏央终于忍不住叫唤了一声:“父亲,您这是何意?” “阿央肯跟爹说话了?”苏睿林笑,在府里求着女儿理自己和在府外果断下令的样子截然相反。 “父亲。” 苏央神色严肃。 苏睿林抚着短髭须,笑呵呵:“你爹我在呢。” “父亲,为何您有那么多事瞒着我,您说用疫病掩盖阴尸蛊,因为阴尸蛊可能比疫病影响更大,怕以后有人效仿,我同意了。” 苏央抿了抿唇又道:“可您知道我最怕的是什么?女儿一直怕阴尸蛊一事与父亲您有关,若是如此,您将我置于何地了。” 听到这里,苏睿林的笑淡了。 钟幻看了一眼钟空。 钟空脑子机灵得很,立刻与钟幻散开,守在这间院子附近,防止有人走近,听到他们的谈话。 乍看院子,只剩下他们。 风吹过院中的槐树,叶子簌簌作响,花香四溢。 苏央:“我从古墓回来便问过您了,您那晚去古墓做了什么?您不肯告诉我。我今天再问一遍,您那晚去古墓做了什么?” “也是为了查阴尸蛊一事,不想惊动他人?”她帮他想借口,“只要您说是,那我便信您。” 苏睿林笑容彻底消失。 此事若不说清楚,苏央定不会罢休的,知女莫若父。 他如大山可靠的脊背蓦地弯了下去,声音几不可闻:“我……是去按下古墓自毁机关的。” 苏央一脸不可置信。 在古墓里,他没看到她。 当时只有苏央他们几人看见他了,是她从古墓出来后,质问他,苏睿林才知道在他按下自毁机关之时,他的女儿还在古墓。 差一点。 他的女儿差一点就要被他害死。 大约是亡妻在天有灵,保佑他们的女儿在自毁机关启动后,还能平安出来,不然苏睿林要是死了,也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亡妻。 苏央思绪全乱。 这件事太不可思议了。 她勉强冷静下来问:“是父亲您按下古墓自毁机关的?为什么?想毁了阴尸蛊?不对,您又是如何得知古墓自毁机关在何处?” 苏睿林望天边,答非所问,似自言自语,又似说与她听般。 “古墓的事不能被世人知晓,你爹我也是迫不得已,否则将会掀起轩然大波,没人能忍受得了长生的诱惑,没人能……” 苏央只听见前半句。 后半句的声音越来越小,导致她没能听清内容。 等苏央再问苏睿林,他却好像回过神来,不接着说了,或说一些可有可无的事来搪塞她。 苏央刚想冷下脸,他倒下了。 她大吃一惊。 钟幻听到动静从屋檐跳下,同苏央一起扶起苏睿林,钟空忙不迭派人去找大夫过来看他。 大夫说苏睿林如今并无大碍,只是近日忧思过度,郁结难解,往后的日子需要好好休息,少操心,若非如此,身体会垮掉。 苏央只好放弃问此事。 她想知道什么,自己查便是。 在苏睿林房间里夜以继夜地照顾了他几天,等他有明显的好转,苏央才没再整天守着他。 毕竟府邸里也有其他下人。 况且她目前也还有事要弄清楚。 回到自己的闺房,苏央按了一下泛疼的太阳穴,信从袖中滑出,她记起自己还有封信没看。 苏央打开信,一整张纸全被豪放不羁,其实就是有点像鬼画符的字占据,她先看信纸署名,信封没署名,信纸有,是沈见鹤。 他写信给她干什么? 苏央轻轻拧起眉。 信上也没什么重要的内容,只说他要离开风铃镇了,还怪舍不得的,舍不得的原因没详写,还说以后有缘再见之类的话。 这个人真奇怪,他们的关系还没好到可以留信告别的程度吧,还特地请人送来苏府门口。 信末尾还画了个嘴巴,再在上面打个大大的叉。 会替她保密的意思? 苏央将信烧掉,喊钟幻两兄弟进来,叫他们准备马车去贺岁安和祁不砚落脚的客栈一趟。 她在想,他们会不会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 那晚他们分开太久了。 苏央遇到他们没见过的人或事,他们可能也是如此。 钟空以为他们不会再见了。 听苏央说要去找那两人,他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郡主,您还找他们干什么?我看他们来历不明,还是少接触的好。” 苏央道:“钟空,你牢记,江湖是从不问出处的,他们是来历不明,可也曾同我们同生共死过,无论如何,绝不能轻视他们。” 钟空被说得羞愧:“是。” * 一到客栈,苏央就对掌柜说她想见一个叫贺岁安或者祁不砚的客人,掌柜对他们是有印象的,不用查登记名字都知道她在问谁。 掌柜道不巧,苏央要找的那两位客人于今天一早离开客栈,看样子也要离开风铃镇,他不知他们将去往何处,无法告知。 苏央还抱有一丝希望。 “他们是什么时辰离开的?” 掌柜倒是记不清具体时辰了,招来送他们出门的小二来问。 小二见苏央衣着不凡,还带着两个亲卫,明白是不能开罪的贵人,把记得的一五一十说了。 人是在一个时辰之前走的。 沿着哪条道走,小二就不知道的,一出风铃镇便有三条分叉道,早间又下过一阵雨,把人走过的痕迹冲刷掉,压根就无迹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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