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意适是养在自己膝下日日瞧着长大的,谢老夫人对她的了解不说有十分也有八分。 她是迎难而上的性子,既然选择逃跑,就证明对她来说避开才能更快的解决一切,什么东西避开就能解决,那必然是人了! 老太太浑浊的眼神越发清明起来。 孙女婿。 对,是孙女婿的人选…… 老太太叫住刚要出门的翠珠嬷嬷,将范围缩小:“重点查查这京中与适姐儿年纪相当的儿郎!” 谢老夫人这边兵荒马乱,谢意适已经带着自己的部分家当坐上马车了。 新换的马匹精力充沛,车夫一挥马鞭它就一个猛子冲出去,速度比普通马车快多了。 马车里的主仆三人被晃了一下,换做平时谢意适定然要蹙两下眉头,今天却不然,她只觉这真是一匹好马,等离开京城要给它喂最好的马草,配最霸气的马鞍。 “到外祖父处就是走个过场,如果外祖父不在,我们便先出城,留信给他,让他明日一早赶来汇合……” 虽然是逃跑,也得师出有名。 回老家过年是有些离谱,不过若有顾清修配合,这件事就是被摆到台面上讲也是说得通的。 征得谢国公府同意后,在外孙女出嫁前最后再带她回老家过个年,谁也不能说顾清修不是。 毕竟谢意适可是顾氏的独苗苗了。 话没说完,外头传来另几道马蹄声,一阵嘚嘚声后,似乎将马车包围了。 谢意适心中一紧,紧接着响起的声音打破所有侥幸。 “别怕,你们姑娘知道我们是谁,配合点把车赶到巷子里去,懂?”白墨语气温和地威胁车夫道。 冷不丁被十多匹高头大马包围逼停,车夫吓得六神无主,战战兢兢道:“姑、姑娘……” 谢意适闭上眼睛。 还是没来得及。 “照他说的做吧。” 马车驶入无人的小巷,酉时初本就昏暗的光线被房屋建筑遮挡,马车内更是漆黑一片。 笃笃。 不紧不慢的敲击声在车壁上响起,仿佛敲门一般提醒马车内的人,客人已至。 谢意适定定神,撩开车帘下车。 巷子深长昏暗,一辆马车加上十几匹大马将路堵得严严实实,杜绝所有弃车逃跑的可能。 新绿和春归被白墨请到远处背对而立,拥挤的小巷中短暂清出一片真空地带,供两人肆意畅谈。 谢意适抬眸,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被天边微微泛黄的云彩收入其中,站在正前方的男子披着黑色大氅,若非头顶金冠华贵威严非比寻常,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时隔几个时辰再见傅成今,谢意适的心情只可用天翻地覆形容。 刚从茶楼出来时她有多么想和这人喜结连理,现在就有多么想和这人分道扬镳。 甚至,她看着面前一派端肃正经的男子,还有些恍惚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只有梦境才能在短短几个时辰内跌宕起伏至此吧。 “太子殿下。”谢意适主动开口,“此前种种皆是我有眼无珠,竟将您错认成旁人,还多行骚扰之事给您造成了极大的困扰……犯下如此大错,意适本该以死谢罪,只是意适实在是个贪生怕死的无耻鼠辈,所以厚颜恳请殿下——” 谢意适福身深深一礼,垂头敛眸道:“饶意适一条小命,意适这就离京,绝对不会再出现在您的面前碍眼。” 话音落下,四周寂静一片,无人应答。 谢意适深吸一口气,再接再厉:“当然,意适也愿为此前打扰做出一些弥补,意适薄有家财,愿倾囊——” “我的温柔体贴,不是早就打动你了吗?”傅成今忽然开口打断她的话。 簌簌寒风中,谢意适猛地收声,又听他道:“你的目的不纯,不是早已排在我本身之后了吗?” 接下来就跟没完了似的,一句接一句道:“你还发过誓,你说谢意适在此向诸天神佛起誓,保证今日所言不虚,如有违背便让被你辜负之人事事顺心如意。” “你还说我天下第一好。” “你还跟我交换了定情信物……” 谢意适终于听不下去了,直起身反驳:“哪有定情信物?那是我从你身上拿的信物,只是单方面的,哪来定情一说?” 他不提谢意适还没想起来,这会儿说起她发现那平安扣还被自己贴身放着,当即解下荷包还回去。 “请殿下收好。” 傅成今没接,低头冷冷地瞧着她:“谁说是当方面的,早在数日前御花园相见,你不就已经把你的那份信物给我了?” 谢意适矢口否认:“不可能!” 才说完就见面前之人从怀中拿出一枚小小的香囊,打开后倒了一朵小小的珠花在手心上,送到自己面前。 不是自己遗失的那朵紫色珠花又是什么? 谢意适冷笑,“此等珠花遍地都是,难道戴过这个样式珠花的姑娘都与殿下定情了不成?” “自然不是,你也说了,定情信物,不能只是一方有。” 谢意适改口:“那也是殿下您弄错了,我的珠花好生收在自己的妆奁里,您这朵不是我的。” 傅成今也有准备,不急不缓道:“那日你进宫时头上戴的是五朵珠花,离宫时却只剩四朵,有多人可证。” 谢意适:“……” 她目光一动,快速出手抓向傅成今手上的珠花,后者也不收回,任她取走,末了等她将珠花远远地扔出去,才道:“你知道的,只是扔掉一朵遍地都是的珠花,没用。” “谢意适,你上午说了想嫁给我的。” 谢意适再次深呼吸,胸口剧烈起伏,压抑的情绪濒临爆发。 “殿下,我还说过不想嫁给太子!” “那是基于你信那本莫名其妙的破书总结出的结论!” 傅成今忽地朝前逼近,谢意适下意识后退,一步退,步步退,直到后背抵住马车,再无可退。 男声冷冽强势:“你想嫁西南王,不就是想利用西南王的权势为自己加码,让别有用心之人不敢动你?如果可以你还想利用西南王的权势找出幕后真凶,再行反击不是吗?” 他再上前一步,两人之间只剩不到一臂的距离。 微弱的光线下,年轻太子乌发垂落,眼眸沉沉。 “你分明只是借势,为何西南王妃可以,太子妃就不行?” 谢意适紧紧贴着马车,嘴唇刚刚动了一下,被他抢白。 “别再说我会与柳太尉的女儿如何,现在的情况是只要你点头你就是我的太子妃而不是什么柳轻羽!谢意适,西南王不如我,你想对幕后真凶予以反击更该嫁我!” 他太强势,太咄咄逼人了。 谢意适咬牙开口:“可死过一回的人是我!太子殿下,上一世我死得莫名其妙好不甘心,我不想自己的人生再被剧情裹挟……” “那我呢?”傅成今反问,言辞犀利,“退一万步讲,就算你我真是书中之人,你想改变命运,为何我便非要如同那书中所写,和柳太尉的女儿纠缠不清?明明我和她素不相识,为何一定要将我与她捆绑?你好不讲道理!” 谢意适哑口无言。 自重生起,她便默认太子和柳轻羽这对主角必定会按书中写得走下去,哪怕剧情早已出现偏离,也对此深信不疑,直到此时被傅成今质问,才察觉所有人都是有选择权的,不单单是她一个人有。 书是死的,人是活的。 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活生生的。 两人挨得极近,谢意适眼神中的变化没有逃过傅成今的眼睛,提起的心稍稍放下。 无声对峙片刻,谢意适幽幽开口:“好,刚才的话我收回,算我无理。但是殿下,你为何非要娶我呢?” 刚刚放下的心啪叽摔在地上,扁了。 傅成今抿紧双唇,粗鲁地抽走谢意适手里的荷包,将平安扣倒出,扶着她的头一下就把平安扣挂到她的脖子上。 微凉的玉石滑进衣领,惊得谢意适浑身一抖。 “你向佛祖发过誓的。” 明明是在回避问题,傅成今的语气却不容置疑。 “你辜负了我,就得让我称心如意。” 谢意适从未见过比他还会断章取义歪曲事实的人,差点气笑了。 她顾忌着身份,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没计较是他故意碰瓷西南王,还让他真把自己当受害人了是吧? 不等她重新掰扯整件事情经过,却见傅成今一步退开,吩咐道:“送谢姑娘回府,该用晚膳了。” 谢意适伸手,指尖堪堪碰到他的衣角便落了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翻身上马。 雪白的马匹朝来路迈出几步,又被御马之人扯住缰绳调转马头。 谢意适抬眸。 傅成今什么也没说,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扬起马鞭转身离去。 剩下的护卫一半跟随他离去,一半留下来,白墨笑眯眯还来两个丫鬟,恭恭敬敬请她上马车。 “谢姑娘,外头不安全,这就回府吧。”
第26章 拥抱 ——退一万步讲, 就算你我真是书中之人,你想改变命运,为何我便非要如同那书中所写, 与柳太尉的女儿纠缠不清? 回来的路上, 谢意适脑海被这一句话血洗, 对方愤怒又委屈的面容不断在眼前闪回, 进门时一个恍惚差点被门槛绊倒。 险险扶住门框, 她精疲力竭, 顺势将脑袋靠在上面不动了。 抱着妆奁进来的春归、新绿二人将东西放回原位,才怀揣着激动又紧张的心情回到门边,看着仿佛灵魂出窍化为雕塑的自家姑娘,小声试探:“姑娘, 咱们还跑吗?” “跑不掉了。”谢意适站直身体, 游魂似的进入室内,“备水, 我要沐浴。” 她不做无用功。 春归新绿对视一眼, 兴高采烈地应了声是, 各自准备去了。 谢意适在桌边坐下, 单手托腮,侧着脸把玩手里的平安扣。 这平安扣不会是太子出征之前,帝后中的谁去寺里请来给他保平安的吧? 这样一想, 拿起来就更烫手了。 索性眼不见为净,找了个匣子单独把平安扣锁起来后,热水也准备好了,谢意适进去泡了小半个时辰, 把心泡静了才出来。 “姑娘,刚翠珠嬷嬷来过, 说老夫人请您整理好了过去一趟。”新绿把茶端上来,“您是用了晚膳再去,还是……” 谢意适本想说先去一趟,话出口前不知怎的想起了傅成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于是改口:“先用晚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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