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衍风摇了摇头,“显庆帝一直昏迷不醒。” 为了让皇上旨意作废,只有作废这个皇上。 秦衍风兵行险着,怂恿刘桓趁机执掌大权。刘桓等了这一刻等太久了,早就按耐不住,于今日正式宣布皇子监国。而显庆帝,如果一直昏迷还能活长些,倘若有苏醒的迹象,伺候在旁的杜太医一行人,会立刻给他吃点“补药”。 虽然朝中大部分都是刘桓一派,但他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夺权,在世人眼里还是操之过急。 刘桓监国,秦衍风央他将显庆帝的旨意作废。 段、叶等人是刘甯党羽,比起闭门不出的杨阚,他们竟然还想举家潜逃去蓬莱,这点刘桓不能忍。按照他的意思,顺势斩草除根最为妥当。秦衍风为他们求情,刘甯因此不太高兴,之前秦衍风还想做闲官,刘桓干脆以此为要挟,让他立下契约。 “什么契约?” 江娴问。 秦衍风抿紧了唇,皱眉道:“并不重要,我索性答应了他。” 江娴冷着脸,“什么契约?” 她眼神紧紧盯着秦衍风,再这样的视线下他无处可逃,只能如实答道:“刘桓要我一辈子替他效力,不得反悔。” “你做他一辈子的走狗?” 秦衍风脸色变幻,“也不必说得如此难听……” 他要当走狗,江娴拦不住。 可江娴莫名生气。 情绪波动,她免不得又是一阵咳嗽,秦衍风赶紧轻轻拍她的背,为她顺气。待隔着衣衫,掌心摸到硌手的骨头珠子,他心头一颤。 “秦衍风,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刘桓不是好人。” “我知道。” “你经历过一世,应当知道他是什么德行,为什么还是要辅佐他?” 秦衍风长吁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江娴,为今之计,我能选择的只有他。” 他注定不会和刘甯和解。 有的人,生来可以是朋友;但有的人,第一眼不喜欢,今后都不会喜欢。 他和刘甯正如此。 江娴胸口剧烈起伏,“我讨厌刘桓。”她声音微微发颤,暗淡灰蒙的眼一眨不眨地看向秦衍风,不知如何表达,只能直抒胸臆,“我不要你辅佐他!” 她口吻恶劣又无理。 秦衍风却很高兴。 他眼眸亮了亮,轻轻抚着江娴的脊背,苦恼地道:“江娴,我已经和他立下契约,盖了章摁了血印。再者,不辅佐他,我还能辅佐谁?” “偏要辅佐一个人?” 江娴瞪他一眼,“上辈子你躲在深山老林里不也挺好的?” 秦衍风忍不住低低发笑。 江娴气恼,“笑什么?” 这混蛋,难道听不出她在骂他吗? “容我想想办法。你吩咐的事,我尽力办到。”秦衍风掖了掖她的被角,“你安心养病,别的不要操心了。下午我把杜太医叫来,再给你瞧瞧。” 江娴扭头,“不要。” 她都这样了,还麻烦杜老头干嘛。 左右不过是那句“将息修养”“药石无灵”“准备后事”,耳朵都听起茧子了。若不是她寸步难行,她立马跳进池塘一了百了。 生是死的对立面。 旁人眼里她是死了,焉知不是另一种存活的方式。 江娴并不畏惧。 秦衍风心情既高兴又难过。 他高兴江娴的态度终于对他有所好转,难过江娴的病恶化速度极快。整个人像是陷在了泥潭了,动弹不得。 给刘桓当走狗又怎样? 他自认不是光明磊落的人,只要达成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 江娴这次破天荒的容忍了秦衍风在她身边待了一个时辰。 她昏睡了片刻,醒来看到秦衍风还在眼前,闷声闷气地道:“你还不走?” 秦衍风“嗯”了一声,“好,我让徐嬷嬷进来照顾你。” 他打好主意,今天留一个时辰,明天留一个半时辰,后天留两个时辰,再往后就可以搬回松竹院,和她长长久久。 秦衍风越想越高兴,忍不住低头傻笑。 江娴莫名其妙。 将近傍晚的时候,杜太医还是来了。江娴推辞不过,只得让他看诊。 杜太医面对江娴表情如常,捋了捋胡须,没说什么。等出了松竹院,见到秦衍风,摇头跺脚,两手一摊,“治不了,治不了。” 江娴那脉搏,跟死人也差不了多少,能不能活到明天都是问题。 秦衍风急道:“不行,必须治!” 如果连杜太医都束手无策,他的江娴怎么办? 杜太医吹吹胡子,“大公子,你这是强人所难。” 秦衍风不依不饶,大有医闹的架势。杜太医被吵得没辙,冥思苦想,忽然叹道:“这样好了,我开个古方,看能不能吊她一条命。”
第两百六四章 挥霍 正月十一的夜晚,江娴突然发烧。 她的身体哪经得住如此折腾,躺在床上,额头上一直渗出汗珠,嘴里却囫囵不清地喊冷。 耳畔似乎又听到那段声音。 痛苦中,她甚至希望就此死了。 被夜幕笼罩的裕国公府,灯火通明。嘉云郡主请来的大夫鱼贯而入,看过了江娴的病情后,聚在一起纷纷摇头。 嘉云郡主靠在裕国公怀里默默啜泣,一干下人面如菜色,唉声叹气。 约莫一盏茶光景,秦衍风领着杜太医匆匆踏入松竹院。 “都让让!”他拨开门口聚拢的大夫,命杜太医给江娴看看。 杜太医大半夜被他从床上挖了出来,脑子都还晕乎乎的。 秦衍风质问他,“为何上次开得古方一点效果都没有?” 杜太医捋了捋山羊胡,面色为难,支支吾吾地道:“那古方里还差一味药引,老朽觉得欠妥,便没跟你说……” “什么药引?” 架不住秦衍风追问,杜太医只好对他耳语了几句。秦衍风当即挽起衣袖,拉着他往药房去,“事不宜迟,快去煎药!” 江娴在昏迷中难忍心绞。 她眼前一片黑暗,口鼻窒息,仿佛溺入深不见底的海水。双手用力的挣扎,大口大口地呼吸,也无法触及头顶隐隐约约的天光。 这样的情况不知持续了多久。 干涸的嘴里忽然被喂入发苦腥涩的液体。 液体入喉,缓解了焦灼,令她身体的疼痛逐渐麻痹,终于得到片刻喘息。 发了一夜虚汗,江娴在翌日清晨悠悠转醒。 身上黏黏腻腻,衣衫的交领贴在后脖,刺痒刺痒的。她伸手挠了挠脖子,觉得动作轻盈,不似前些日子那般沉重,甚至连精神都好了些。 江娴暗道古怪。 她撩开床幔,翻身下床,这才看见不远处的太师椅上,靠睡着一名青衫男子,正是秦衍风。 他眼底有两道青痕,闭着双目,英俊的相貌显得干净又柔和。 江娴迷迷糊糊记起昨晚有人在她身边轻言絮语,嗓音清越低沉,没猜错的话……是他吧? 秦衍风确实困倦。 他单手支颐,靠在太师椅上,露出一截结实白皙的小臂。宽大的青衫衣袖堆叠在手肘,露出被纱布缠裹了几圈的伤口。 江娴皱了皱眉。 秦衍风睡得浅,眼皮子的光影晃动了两下,人便苏醒。 他看到眼前逆光而立的女子,恍惚以为是在做梦。眯着眼看了看,一跃而起,将她抱入怀中。 “江娴!” 江娴差些被他把细腰勒断。她蹙额,“放开。” 听到熟悉的疏离口气,秦衍风僵了僵。他故作茫然,多抱了一会儿她单薄的身子,才恋恋不舍地松手,“你醒了?没发烧了?” 他下意识想去摸摸她额头温度,被江娴侧身躲开。 干燥的手指指腹,擦着她消瘦的脸颊而过。 秦衍风悬在半空的手犹疑了一会儿,讪讪缩手,“……杜太医的方子果真有效。” 江娴一愣,“什么方子?” 她病这么久了,该吃的药都吃过,杜太医之前也给她看过病,没见好啊。 “他家的秘方,我亦不知。” 江娴目光扫了眼他的手臂,那里被衣袖遮挡,已经看不见了,“你手怎么回事?” “不小心被碎瓷片割了一道。对了,你这会儿感觉如何?十九娘在府上等着给你过目账本,你要见她么?”秦衍风用别的话搪塞过去。 江娴顾念着账本,没将秦衍风放在心上。 她照例请他出去。 秦衍风看她苍白的脸颊泛起了血色,心情高兴,笑着答好,准备回头感谢杜太医。 今日天气晴得像一张蔚蓝色的纸,几片薄薄的白云随风缓缓浮游。江娴坐在摇椅上,冬风拂面而来,竟让她感受到了一丝和煦的暖意。 十九娘带着长辈和一盒九珍玉食的糕点,在廊下与江娴闲聊。 她做掌柜的锻炼出好口才,说起酒楼里的趣事,逗得江娴开怀大笑。江娴心情好,许久吃不下甜食的她,一连吃了好几块糕点。 翠浓好久没看到江娴如此鲜活。 她眼眶一热,险些掉下眼泪。 傍晚,江娴查阅完了账本,点了点头十分满意。她提点了十九娘几个做生意的经验方法,留下十九娘一通用晚饭。 趁着翠浓送十九娘回九珍玉食,徐嬷嬷给江娴端来苦药,温吞道:“少夫人,该喝药了。” 江娴还未看到药碗,便嗅到了极其腥涩的气味。 她敛眉,问:“这就是杜太医的秘药?” “……是。” “我发烧的时候,是不是喝了这个?” “这药对少夫人有奇效。”徐嬷嬷眼神不敢与她对视,将药碗急急端给她,“少夫人,天气冷,你快趁热喝了吧。” 江娴接过药碗,捏着鼻子小口尝了尝。 嘴里残留着一股生腥的铁锈味,让她心头一沉。 这血味她再熟悉不过了。 之前天天咳血,她吞咽大半,这会儿怎么会在药汁里尝到? 徐嬷嬷是个不会说谎的老人家。 江娴看她神色有异,猜到这药来历有猫腻。杜太医若真这么大本事,此前怎么没能让她恢复一丝一毫? 再说了,她实乃命数将尽,哪怕服用仙丹,也只多让她呼吸呼吸这世界的空气罢了。 不管这药是怎么来的,他们定然为她煞费苦心。江娴压下心头疑虑,将药一饮而尽,没有辜负他们的一片好意。 江娴连续不断的喝了两日药,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连咳血的次数都少很多。 江娴对外漠不关心,似乎回到初来裕国公府的状态。 《侠行记》的最后一部格外精彩,是夜,江娴想着剧情抓心挠肝,等翠浓徐嬷嬷离开,偷偷从床上爬起来,捧着话本挑灯夜读。 她这些日子昏睡的时间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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