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足轻重的小事? 秦衍风苦笑。 他隐瞒他的身份,曾命宋七溺死她,数次动了杀念……这些,可以算是小事吗? 秦衍风不敢再往深处想,他引开话头,给江娴讲些京城里的异闻闲谈。 江娴开始还听得认认真真,秦衍风音色低沉动人,语调又刻意放柔和了,极为催眠,到了后面,江娴脑袋一点一点的。 “……然后这个说书人,偷鸡不成蚀把米,落了个人财两空。”秦衍风讲到此处,右边肩膀忽地一沉。他哑然,低头一看,才发现江娴靠在他肩头睡着。 嫩生生的小脸藏在一片洁白的狐裘中,娇叶金柯玉软花柔。 出来太久,她怀里的手炉已经凉了,左手指尖冻得绯红。 秦衍风莫名生出一种陌生的悸动,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他瞥了眼江娴紧闭的双眼,随即,情不自禁地握住了那像冰一样、已经冻僵的指尖。 秦衍风喉结滚了滚。 他心跳极快,不用照镜子,便知道自己耳根又红了。 内心不住告诫自己,他只是不希望江娴冻伤手,免得这个病秧子又咳嗽不停,总是弱不禁风的样子真令人操心…… 秦衍风长长一叹。 罢了,哪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借口? 他就是想握住她的手。 仅此而已。 天气说变就变,夜风呼啸,刺骨寒凉。月亮藏进了密布低垂的乌云里,不多时,簌簌飘下漫天飞絮。 十月十七,下元节后的第三天,京城落下第一场雪。 冰凉的雪花飘在江娴的脸颊、眉梢、鼻尖,她霎时惊醒。 她僵住不敢动。 江娴清晰地感觉到秦衍风正紧握着她的手,男子略粗粝的掌心,覆盖着她的手背,暖到烫人。 紧张发闷的滋味再次出现,一颗心似乎要跳到嗓子眼。 江娴脑里一片混沌,只能傻傻的继续装睡。秦衍风望着茫茫风雪夜,握着她手,始终不曾松开。 夜色深沉,长街巷陌无人,万家灯火寂灭。 苍苍天地间,仿佛只余他二人互相依偎在屋顶。 乱雪纷扬而落,拂了一身还满。
第一百七三章 心跳 万籁俱寂,风越吹越猛,雪越下越密,天地惟余莽莽。 秦衍风扛得住刀风霜剑,但江娴身体娇弱的,这么下去恐怕会着凉。 他握紧了掌心的那只柔若无骨的手,不舍放开。 “江娴,醒醒。” 秦衍风轻轻摇她肩膀。 江娴跳到嗓子眼儿的心可算落下,她抖抖睫毛,装作刚刚睁眼,四下张望,“咦?怎么下雪了?”她伸出手去接雪花,惊讶感叹,“这么大一片的雪啊!我还从来没见过呢!” 秦衍风皱了皱眉,“没见过?京城年年都有雪。” 江娴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暗怪自己紧张,竟又说漏嘴,“……但这我是第一次认真看雪呀。” 若是以前,秦衍风缜密的心思怕是要揪着这点挖根掘底,但如今他脑子里只冒出一个美滋滋想法——第一次认真观雪是与他在一起! 秦衍风顿时心情好了不少。 他将江娴送回屋,叮嘱她要早点歇息,江娴微笑点了点头,关上窗页。 江娴笑容隐没,没有立刻转身。 隔着木制雕花的窗棂,看见那道颀长提拔的身影依旧停在窗外。她垂下眼,想象“宋七”立那里,这么冷的天,落雪纷飞,他又在凝望什么呢? 她抬起那只被焐热的左手,白皙的手背青色的血管纹路若隐若现。肌肤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余温,烫得人脸红心跳。 这一夜,江娴辗转反侧。 只要闭眼,就会想起“宋七”,想起他那张傩祭面具,想起二人从初识到现在的点点滴滴。偶尔发笑,偶尔尴尬,偶尔又捂着脸羞窘非常。 江娴将这些全都归咎于炭盆太热、雪落枯枝的声音太吵,终于在天边泛起鸦青色的时候,抱着被褥睡去。 平时江娴都要睡到日上三竿。 但今天一大早,翠浓和徐嬷嬷就来催促她起来梳洗。江娴晕晕乎乎的,还搞不清状况,“怎么今天不让我继续睡觉?” “少夫人,你把这事儿给忘了么?”翠浓给她挽的发髻比平时都隆重了一些,“今儿个是国公爷生辰。” 裕国公的生辰? 翠浓一说,江娴好像记起来了。 前些日子嘉云郡主给她提过一嘴,裕国公今年散生,请几个要好的朋友并家人坐在一起吃顿便饭。她这几天总想着“宋七”,倒把此事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江娴梳完头发,又洗了把脸,才显得精神了些。 徐嬷嬷给她挑了件桃红的绣梅缠枝裙,“大好吉日,少夫人你得穿鲜亮些。” 江娴颔首,“好。” 翠浓给江娴鬓发间戴上一只金灿灿的莲花步摇,总觉江娴太素净了些,她拿起水粉盒子,“少夫人,再描描眉,上点胭脂吧?” 徐嬷嬷道:“夫人貌美,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无须胭脂水粉打扮。” 江娴静静地望着菱花镜里的女子,铜镜有些模糊,但单薄的身影和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像极了从前的自己。可是,满脸病气苍白无力,平添了几分颓唐。
第一百七四章 夫人 “翠浓,帮我上个妆吧。” 江娴揉了揉眉心,音色疲倦。 “是。” 翠浓喜滋滋地给江娴收拾。 江娴往日里能素净就素净,披头散发,有时候连簪子都不戴,怎么闲散舒服怎么来。徐嬷嬷看着江娴今日一反常态,有些捉摸不透了。 其实江娴的想法很简单。 她昨晚没睡好,脸唇十分苍白,虚弱的仿佛下一秒不留神就会厥过去。今天是裕国公的生辰,大喜之日,她这幅尊容岂不是太晦气了,说不定还会惹得嘉云郡主忧心。 本来底子就好,扫点胭脂提提气色,便已光彩照人。 江娴一个人待在松竹院也是无趣。 她干脆提前去嘉云郡主的院子,想跟郡主一起闲话家常。行至半道,却在梅柏院和松竹院交汇的月洞门处,偶遇了许久未见的秦衍风。 秦衍风仍是从前打扮。 蓝衫玉冠,风姿秀逸,俊采星驰。 积雪压弯了旁边的树枝,他踩着薄薄的积雪,负手而立。江娴一时眼拙,恍惚间仿佛透过秦衍风看到了立在窗外的宋七。 她忙甩走这荒唐的念头。 秦衍风昨夜也没有睡好。此时见到江娴,眼前一亮,只觉她一身桃红立在皑皑雪中,鲜明艳丽到了极点。 他下意识地走了过来,斟酌了一下,问:“你去哪儿?” 江娴没想到秦衍风会主动跟她说话。 她笑了一下,“去找母亲。”并发出邀请,“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好。” 秦衍风爽快答应了。 他正愁找不到借口跟江娴在一起,这话正中下怀。 两人并肩往主院走去。 积雪路滑,江娴穿得又厚,她走路小心翼翼的,每一步都很缓慢。秦衍风依着她的速度来,刻意收敛步伐,与她始终保持在一条线。这样,万一江娴不小心脚滑,他能第一时间保护她。 江娴发现了这点,心中生出一种诡异的感觉。 秦衍风这是在默默的关心她? 江娴百思不解。 面对傻乎乎的秦衍风,她倒是不必拐弯抹角,直言不讳,“秦衍风,你为什么走这么慢?” “因为你走得慢。” 还真是因为她! 江娴愕然,“我走得慢……所以你也走得慢?为什么啊?” 秦衍风微微蹙眉,心想,这哪有什么为什么?他平静地道:“因为弟弟说,你是我夫人,我要好好照顾你。你走得慢,所以我走得慢;你走得快,所以我走得快,就是如此了。” 江娴被他这个思维逗笑了,刚弯起嘴角,忽而又僵住。 夫人…… 这个词为何现下听来,略觉刺耳? 她和秦衍风就是单纯的朋友关系,江娴从来没把“裕国公少夫人”这个头衔放在心上,很多时候,她都没有意识到这点。她不在意,不代表旁人不在意,她的的确确是秦衍风的夫人,这点反驳不得。 江娴莫名开始低气压。 秦衍风不知触碰到那根敏感的神经了,内心急得抓耳挠腮,可披着“傻子”的皮,愣是一句正常点的话都不敢说。
第一百七五章 冷淡 嘉云郡主见小夫妻二人一起过来拜访,别提多高兴了,拉着江娴喋喋不休到了晚上,主屋里摆好了三桌宴席,二房坐一桌,裕国公的至交好友坐一桌,而江娴就和秦衍风、秦随星、嘉云郡主坐在最里面的圆桌旁。 江娴身体不好,吃东西的动作越来越慢,食量肉眼可见的变小。秦衍风能控制住自己的嘴,却控制不住手,往江娴碗里不停布菜。 江娴的碗里顿时堆得堪比一座小山。 秦随星见状,乐不可支,“大哥,你这是要撑死嫂嫂吗?” “你个兔崽子,好端端提什么‘死’字?”嘉云郡主拽起筷子就敲了一下秦随星的额头。 秦随星吃痛,捂着额连忙道歉:“错了错了,我不该乱说话。”他委屈撇了撇嘴,指向秦衍风,“母亲,你看大哥现在多疼嫂嫂,你以后可该享福了。” 嘉云郡主心里是高兴的,面上却瞪着秦随星,“你大哥和嫂子琴瑟和鸣,你呢?你什么给我带个儿媳回来?” 一提这事儿秦随星就想到迎夏宴,那可是他的心理阴影,赶紧闷头扒饭。 秦衍风专给江娴挑她喜欢的菜式,江娴说不用不用,秦衍风却一意孤行,生怕她吃不饱似的。 他这番关切的行为,让江娴心头五味杂陈。 她端着碗,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耳畔听着嘉云郡主和秦随星一口一个“嫂嫂”“儿媳”,嘴里的松鼠鳜鱼都不香了。 江娴放下筷子,忍不住去抚腰间连理枝香囊。 一顿饭食不知味,等宴席散罢,秦衍风照旧与她并肩而行。 江娴更加无措了。 她驻足,问秦衍风:“你今晚在哪里睡?” 秦衍风眼珠转了转,“想去松竹院。” “不、不太好,我燃了炭盆会很热,你应该受不了那么闷热的环境……”江娴支支吾吾,不假思索拒绝了。 秦衍风若跟她回了松竹院,半夜三更,宋七来找她怎么办?江娴想象了一下她跟宋七翻窗,却被秦衍风抓包,那场面……怎么有点不对劲啊! 秦衍风当然只是逗她。 可江娴立刻拒绝,让他心底颇不高兴。 怎么?和“宋七”可以肆无忌惮的胡吹神侃,换做“秦衍风”就连见面的必要也没有了吗? 秦衍风内心酸溜溜的,对“宋七”的身份忽而羡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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