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英一时语塞,想说自己不是“别人”,可她又不算完全不是“别人”。 最后只得作罢,重新躺回榻上无奈夸赞:“沈妹妹真乃重信之人也。” 说完便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时辰不早,两人谈到此时都有些困乏,沈姝这会儿也是困出了眼泪,与崔英道声安便裹着被子翻身,乖乖闭上了眼睛。 许是有崔英在房中作陪,今日虽未燃香,但沈姝却睡得又快又香,没一会儿便沉沉入梦去见了周公。 崔英比她多撑了会儿,约莫一刻钟后才保持着警戒进入浅眠。 不知过了多久,芷芳院中却忽地响起一阵乱响——“嘭!呲!梆!” 有人声响动,亦有刀剑之鸣。 崔英瞬间从梦中惊醒,扬声唤来朱焦,同时翻身下榻一手扯过搭在榻边的大红氅衣披在身上。 朱焦匆匆跑来房内时,崔英已拢着氅衣走到了房门口,“好好看着你家姑娘。” 她凛声交待,话落便步子飞快地循声跑远。 朱焦垂首应是,没想到一垂眼竟远远瞧见崔娘子光洁细嫩的玉足。 她微讶,想提醒崔娘子,可抬起头来看见的便只有一抹红色残影。 崔娘子早已跑过了垂拱门。 * 芷芳院前院,本该黑漆漆的沈姝卧房此刻不知为何竟灯火通明。 崔英仰眸巡视,就见先前守在屋顶的金吾卫已不见踪迹,而下午暗中护送伯娘去刑部的裴淳却赫然抱剑立于卧房门外。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既然他在,那裴君慎是不是也在?他们深夜至此又是为了何事? 夜风微凉,崔英怀揣着满肚子疑惑拢紧大氅,放缓脚步慢慢走了过去。 “谁?”饶是如此,裴淳却还是很快便察觉到有人靠近,瞬间抽剑待阵。 “是我,裴护卫。”崔英只好出声应对:“你怎么会在沈府?” 瞧见眼熟的红衣大氅,裴淳这才将剑放回剑鞘,松了口气拱手行礼:“原来是崔六姑娘。” 他不敢再说“未来少卿夫人”这几个字,今日不过是在草屋里无意揶揄了一回,没曾想大人竟记上仇了,大半夜的就叫他一人出来干这苦差事。 屋内,听见崔英声音的裴君慎立即便吩咐金吾卫将歹徒绑起来,而后便掸了掸衣袍,昂首阔步地走了出来。 崔英走到房门边上时,刚好跟他碰个正着。 裴君慎一如往常拱手朝她见礼:“此处吵闹,不知是否扰了六姑娘安寝?”——可见礼时身板却挺得过分笔直,像是不敢有半分弯曲。 是在隐瞒什么吗?崔英眸光一闪,心觉有异:“裴大人,你们可是抓到了贼人?” 裴君慎颔首:“是抓到一人,不过如今尚不能确定他就是昨夜强掳沈三姑娘之人。” “是谁?” 崔英说着便想进屋瞧一眼凶徒。 裴君慎却不想让她瞧见,伸手便要拦她,不想一低眸却见崔英赤足而行,那双光/裸纤白的脚一路沾尘染泥,不知何时竟叫利物划出了血。 她却浑然不知。 裴君慎眸光倏黯,原本拦人的手臂凌空一转便将崔英打横抱起。 崔英猝不及防叫人从背后偷袭,险些就出手给对方一个过肩摔,幸而回身抓其手腕时她看见了那人冷俊无双的侧颜,心头微动,索性顺势投怀送抱。 “六姑娘,失礼了。” 双手攀上裴君慎脖颈的那一刻,崔英听见他如鼓如雷的心跳,也听见他冷静自持的话语。 作者有话说: 哼,男人,口“失”心非。
第22章 喜不喜欢 ◎再试一次不就知道了!◎ 穿堂风放肆掠过,崔英有一瞬失神。 只差一点,真的只差一点她就被裴君慎那张举世无双的脸给糊弄过去了。 如果不是被金吾卫捆绑在地的凶徒突然间放声哀嚎——“裴大人!草民冤枉!草民真的冤枉啊!昨夜是沈三娘子先轻唔!唔唔!” “闭嘴!”凶徒声音一响,金吾卫立即就扯了块床幔布条塞进凶徒嘴中,堵住他的喊冤。 可还是晚了一步,崔英已经听到了,而且这凶徒的声音有些耳熟,她最近几日好像时常能听见。 她循声望向哀嚎之人,待看清那凶徒面貌,顿时惊讶地攥紧裴君慎脖颈间的衣领——罗大夫?怎么会是他! 既然已经瞒不住,裴君慎便索性抱着崔英侧过身,让她能清清楚楚地看见穿着一身粗布黑衣、脖子上系着黑色面巾的罗子甫。 崔英一时失语,杏眸一眨不眨地看看黑衣人又看看裴君慎,好半晌才憋出来一句:“……裴少卿早就料到了么?” 怪不得,怪不得罗子甫来沈府看诊时裴君慎故意在他面前说找到了线索。 她当时以为裴君慎是信任罗子甫,现在想来,那哪儿是信任?分明就是在给罗子甫设圈套,诱其入府,他刚好可以瓮中捉鳖。 还有罗子甫走后,他对那句似有所指的——“这世上作恶之人太多”。 彼时她只以为裴君慎是在暗指长安城中的达官显贵,如今才明白,他其实也是在暗指罗子甫此人不堪怜悯。 然而崔英还是有一处不明,她仰眸看向裴君慎,问出心中所疑:“少卿大人既然要给罗大夫下圈套,为何又在他离开前故意出言针对?万一他有所察觉,今夜不来沈府怎么办?” “唔——唔唔唔!”歪倒的屏风旁,罗子甫听见崔英所言忽然又挣扎起来,好像也是在问:对——为什么?! 这种问题若是他人来问,裴君慎绝不会浪费时间回答。 可问的人是崔英。 他沉吟片刻,念及她今日帮了许多的忙,只好无奈清声:“无中生有,声东击西,欲擒故纵,关门捉贼。” 崔英:“……?” 这是拿孙子兵法来搪塞她? 崔英秀眉微蹙,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不是搪塞,而是裴君慎使了一出连环计。 无中生有,是指他在沈姝房中根本没有发现线索。 就沈姝那一通狂摔乱砸,便是原本贼人真留下了些线索,也早叫她折腾没了。 声东击西,便是在解释他为何会严词厉色地敲打罗子甫。 于常人而言,若一人怀疑另一人是凶手,大多都会犯下打草惊蛇的错误。 可像裴君慎这样的聪明人却不会犯这种错误,他们大多都会不动声色以求一击即中。 所以他那番针对敲打之言,反而会让罗子甫放下戒心,从而相信他“发现线索”的谎言。 欲擒故纵,便是让罗子甫更加相信自己的推测——裴君慎身为大理寺少卿,若真怀疑罗子甫是凶手,大可先将其羁押、严刑拷打、后而审问,何须大费周折地放他离开? 最后便是这出关门捉贼。 裴君慎下午在石亭之中“无意间”向她透露他明日一早才会带人来仔细勘察,便是在给罗子甫留下可乘之机。 其实他早料到罗子甫会深夜探访,且在暗中设下埋伏,等他上门。 “梆梆—梆梆梆——” 远处又隐约传来打更声响。 五更天了,长安城的宵禁在这一刻正式宣告结束。 若裴君慎没有带人埋伏在此,罗子甫潜出沈府后正好可以光明正大的行走在街巷坊间,届时只需寻个好时机,再碰上个什么熟人,他岂不是就有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裴君慎竟连这一步都算到了么! 崔英杏眸轻眨,惊叹不已,再次抬眸看裴君慎时那双眼睛情不自禁就溢满了崇拜星光—— 这也太厉害了!短短半日而已,他竟能一环扣一环把套路编织的如此紧密又精妙! 不过……崔英忽然想到什么,星星眼一收,又疑惑又羡慕地问道:“可你是从何处发现他有问题的,我为何就没瞧出来?” 裴君慎闻言默了默。 其实查出罗子甫有问题是意外所得。 因少女失踪案,他已派下属暗中监视荀门药堂数日,他们会在每日上朝前向他禀报,罗子甫昨夜行踪有异的消息便是今早收到的消息。 只是在沈府见到罗子甫前他并未将此事与沈三姑娘夜半被强掳之事联系在一起。 直到——沈夫人请罗子甫来为崔英看伤。 不过少女失踪案如今仍未查明真相,其中线索尚不宜向外透露。 “许是旁观者清。” 沉默须臾,裴君慎只得捡些不痛不痒地线索告诉崔英:“疑点有二,一是他身为医者竟连崔六姑娘为何受伤都未过问,二是他见到本官之后,竟连小小的包扎打结都频频出错。” 这些都是细小之处的线索。 医者讲究望闻问切,虽说在罗子甫来之前崔英的伤口已经被裴君慎清理过,但若不是做贼心虚,罗子甫万万不会连句“崔六姑娘是因何受伤”都不问。 再就是他为崔英打结。 如此基本、连入门都算不上的事,罗子甫身为医者,怎么可能当真疏于练习? 倘若崔英当时没有脑子里都在在想该如何与裴君慎保持距离,也不至于会忽略罗子甫的异常之处,还轻信他漏洞百出的谎言。 这可不就是当局者迷?只不过她的“局”和裴君慎的“局”,不是同一个“局”罢了。 崔英想着不禁羞愧低头,眼睫欲盖弥彰地一闪一闪。 “……原来如此,多谢裴少卿解惑。” 而裴君慎见其不再追问,终于垂眸低声,问出自己从抱起她那刻便一直想问的问题:“敢问六姑娘,你的鞋子在何处?” 嗯?鞋子?崔英仓促抬眸,狐疑望向自己双脚——“噫呜!疼!” 微小但细密地刺痛感瞬间席卷神经。 崔英灵机一动,脑袋一转,趴在裴君慎肩头就哼哼唧唧起来。 裴君慎薄唇倏然绷紧:这般细伤都忍耐不得,之前手上那么深的伤口为何要强忍着不肯喊痛? 沈姝匆匆带着朱焦赶来送鞋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六姐姐软乎乎地窝在大理寺裴少卿怀中低喃私语,像是在撒娇; 而传闻中公正廉明、铁面无私的裴少卿竟难得有些手足无措,双手抱着六姐姐,似乎想安慰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对嘛,这才有趣嘛,像下午那般正经有什么意思? 沈姝掩唇偷笑,立马转过头低声吩咐朱焦:“去,把六姐姐的鞋子放回东厢房。” 啊?朱焦眼中升起疑惑:“姑娘,咱们不是来给崔娘子送鞋子吗?怎的又要放回去?” 沈姝催促:“你不懂,听我的就是,快送回去。” 朱焦一默:“……是。” 姑娘虽说只比她长一岁,但许多时候懂得事物确实比她多。 这般想着,朱焦又看一眼灯火通明又满是护卫的前院,然后放心地回了东厢房。 裴淳早就注意到东厢房垂拱门边上传来的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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