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姜终于开始对席觉摆手,这才发现,好像一直都是她在吃。席觉见她不吃了,才开始吃起手里的肉。 他的吃相与在家时没什么两样,并不似席姜那般狼吞虎咽,但速度很快,几下就吃完了。 他用冲洗野彘肉的水净了手,一抬头见席姜,他笑了。席姜不解,下一秒席觉伸手过来,在她嘴上抹了一下。 她想躲来着,但慢了一步,席觉的手并未流连,碰了一下就过去了。 席姜胡乱抹了下嘴,去收拾东西了。吃剩的野彘肉要收好,够几日的吃食了,席姜一边收一边觉得好饱,这时再看地上的野菜,竟觉下一顿只吃野菜也不是不行。 席觉忽然过来拉住了她的手,席姜一惊一顿,接下来听席觉道:“不可以这样收,涧里虽温度并不高,但湿气重,你这样收撑不了两日肉就会坏掉。我预估至少要七日才能走出去,尽量多存些日子吧。有肉吃,万一遇到猛兽才有力气相抗。” 席觉重新打包,并把每一步都详细地教给了席姜。席姜收敛着异样心情,好好地学了。 她有些困惑,无论是刚才席觉用手指给她擦嘴,还是刚才拉她手的那一下,为什么都会让她心跳加快,有些羞然。 试想,如果是席铭对她做这样的事,她根本不会往心里去,甚至都不会关注到。为什么席觉来做,感觉就被放大了呢? 归根结底,他们不是亲兄妹吧,这是席姜得出的结论。 这也是席觉得出的结论,在他一再地撩拨与试探下,席姜并不是没有反应,相反,在敏锐的他看来,她反应很大。 二人再次启程,全程沉默。 天快黑时,席觉又拉着席姜进了山林,他一直在盯着脚下,不等席姜问,他就告诉她:“注意脚下,动物的印记会告诉你哪里有能避险的山洞。” 席姜很认真地在学,但这可比制作陷阱储存食物难多了。 连席觉也说:“这个凭的是经验,不是我说一两次就能懂的,你若以后还想学,我带你去四造山林中狩猎,到时再讲与你听。” 席姜未置可否,然后席觉就靠着他的经验,找到了一处山洞。 里面没有任何动物的残骸或骨头,席觉说凭这一点可以断定,这里尚算安全。 重新生了火,烤热了肉,席姜这回吃得也慢条斯理起来,她边吃边问出心中疑惑:“你为什么懂这么多,这些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席觉看向火堆,火光映在他眼中:“当然是小时候,遇到父亲之前。” “你知道我为什么在饿极的情况下也不会狼吞虎咽吗,因为我从小就吃不饱饭。吃不饱就没力气去抢吃的,恶性循环,就这样把身体饿坏了,吃饭只要急一点,就会腹疼难忍。” “父亲救我那日,是我饿晕了从桥上落到河里去的,要不凭我的水性,怎么可能会溺水。” “至于这些野外的生存经验,都是因为在城镇抢不过别人,总被人欺负,才不得不到山林中去觅食。好在我运气好,好几次都是有惊无险,还学到了这些本事。“ 他话说得轻描淡写,但席姜却想象得到,他小时候过得有多惨,那段日子有多灰暗。 席觉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在同情他。但她的想象不及他所经历的一分,饿肚子算什么,被人欺负算什么,他可是曾在掩埋掉兄长的尸身还是吃掉之间做过选择的。 当然,他最终还是决定埋掉兄长,只是他高估了自己,他用双手挖土坑,挖了好久,挖到头晕脑胀也只是浅浅的一层。 他只得就着这个浅坑把兄长放进去,可他好不容易做好这一切,一只野狗盯了上来。 一口朝兄长的肩磅咬去,席觉不知哪来的戾气与力气,他扑了过去,疯了一样地掐住野狗的脖子,直到野狗没有气息。 而他也像是用光了最后一点气力,晕了过去。再醒来时,他用兄长给他的刀割开了野狗的肚子,去皮扒筋,见到里面露出了红肉,他大口去咬、去嚼,不好吃,但吃完了舒服,人不晕了,也有力气了。 有了力气后,他再一次把兄长埋好,或者说这根本不叫掩埋,坑太浅,他只得拿些树枝树叶盖在兄长的身上。 他就把兄长放在了那里,连个标记都没有,他还知道,等他走后,还会有别的野兽过来像那只野狗一样,撕咬吞吃他的兄长,但他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他若想遵守与兄长的约定,好好活下去,为陈家报仇,那他只能头也不回地走掉。 在那片丛林中,年仅七岁的席觉能活着等到章洋来救他,简直是个奇迹。章洋他们都说,这是老天在保佑陈家。只有席觉心里清楚,他是如何在那密林中生存下来的,曾有那么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不像一个人了,他化身成了野兽。 直到现在,席觉都不敢把那段经历告诉任何人,他怕他们怕他。属下怕主上,认为主上能力非凡当然是好事,但若让他们认为他是个怪物,只有恐惧没有敬畏,那就不妥了,要出问题的。 他这一生,年岁不大,却面临过三次生死瞬间。 一次是家中遭变,他的娘亲只来得及抱着妹妹去到长子的院中,让他们赶紧逃,而把他落下了。要不是当时他正在兄长屋里,恐怕会跟爹娘死在一起。他不怪娘亲,那种情况下能保住两个就不错了。 第二次就是逃亡路上,兄长为了救他而死,哪怕身受重伤,在滚落山崖时还是紧紧地抱着他。抱他在怀里,对着他继继续续地说着只言碎语:“活下去,报仇,小妹。” 兄长是让他活下去,为陈家报仇,最后是不要忘了小妹,没有确切的死讯,就要一直找下去。 第三次,是最近的一次,他当时毫无所知,他连后怕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席姜所救。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那段时期刻意压抑的情感,终于发酵爆发,一发不可收拾。 他曾抵抗过,他告诉自己,她虽然变了,但也不要忘了她之前的浅薄与娇蛮,可惜这个警告根本不管用,因为她变得越来越耀眼,耀眼到彻底抹去了她之前在他心目中的样子。 他又告诉自己,她姓席,她是席家人。这个事实如一道符终是压在了他悸动奔跳的心上,但符咒都是有时效的,最终它还是失灵了。 直到这场藕甸之战,他背叛她一次,若她肯交付真心,他可以对席家既往不咎。 席家不是始作涌者,也不是赶尽杀绝者,席兆骏只是个自私圆滑的小人。如他心中有一杆秤,淼淼与席姜加在一起,可以让他抬手放过席家。 席姜放下手中串肉的树枝,她道:“我常听人说,人这一生福祸相依,小时候你吃过那么多的苦,以后不会了。二哥,愿你往后苦难皆无,顺心如意。” 席觉看着她,笑着点了头,他当然要顺心如意。 再晚一些,席觉让席姜去睡,他来守夜。 席姜:“半夜你叫醒我,换我来。” 但他没有叫醒她,她一睁眼发现,虽天还未大亮,但早已过了后半夜。而席觉在把最后一根枝杈扔到火中,天要亮了,烧完这根就差不多了。 “你怎么不叫我?” 席觉:“我习惯了,在这种环境下,只要闭上眼寐上个一时半刻,就可以全天都是精神的。” 席姜眼露担忧,席觉又道:“别担心,若没这个本事,我早死在了小时候的那个密林中了。” 第三日,山润里开始刮风,雾气是散了,但席姜被这湿气加邪风入侵,病倒了。 倒没有别的症状,只是发热。席姜烧了两天,浑浑噩噩,每次清醒的时候,都见到席觉守在她身边,她给他添麻烦了,又要防着野兽,还要照顾她,还要往外走。她心里急,有话说不出,而他好像明白她在想什么。 每次这时,他都会在她耳边与她耳语,告诉她一切都好,他们快要走出去了。 席觉身上很清凉,席姜不由自主地靠向他。每到这个时候,席觉就会有些后悔,没考虑到她毕竟是从小娇生惯养着长大的,这山涧的环境,于他什么都不算,但对于席姜来说还是恶劣了一些。 只此一次,下次不可再这样折腾她了,席觉在心里对自己道。 第六日,席姜不仅退了热,还有一个好消息,他们已经可以看到远处的丘陵了,这个山涧快要走出去了。
第44章 席姜的热是退了, 但精神并不好,她瘦了,席觉心疼了。 他无比温柔像哄孩子一样对席姜道:“上来, 我接着背你。” 席姜知道席觉已背了她好几天了, 如今她好不容易退热清醒,不想再成为累赘。可席觉不由分说,又把她背到了背上。 不得不说这样还挺舒服的,席姜脸贴在席觉的臂膀上, 隔着衣服料帛透出温热,她往上靠了靠, 慢慢地又听到了席觉心跳的声音, 她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他令她感到安心了, 比看到前方的希望还要安心, 她知道他们一定可以走出去。 感受着席觉后背散发的温热, 听着他规律的心跳声,席姜又睡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席觉背席姜这几日,觉得她越来越轻。他怪自己心太急, 虽她病时更依赖他,二人之间最后一层隔阂也被打破,他的目的算是达到了,但心疼也是真的。 也没有走出多久,席觉就看到了席铭。 席铭眼圈立时红了, 二哥与小妹生死不明,派出去的人只找到了他们的马, 这几日可把席铭吓死了。 他狂奔过来,一眼看到席姜闭着眼趴在席觉的背上, 刚松下来的心又提了上去。他一边想把席姜接过来,一边问:囡囡怎么了?” 可发现席姜抱不下来,她一开始搂着席觉的脖子,后来搂不住了,慌乱中抓住了他的衣角。 “别,别扯她,还是我来背吧。”席觉又补充道:“只是发了场热,已经没事了,就是人还太虚。” 席铭好不容易找到了人,怎么可能让一身疲累的席觉再背人,他没听他二哥的,没有撒手,而这时席姜醒了过来。 “四哥?回家了吗?”她眨着眼问席铭。 席铭冲他一点头:“对,没事了啊,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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