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姜冲他笑笑,转头看到席觉,见他完好无事,身心皆松,这一次是彻底晕过去了。 席觉手疾眼快,一把把席姜抱在怀里,从这里到马车上,全程不假人手。 本来这个时候大营早该撤了,但失去了二人的行踪,为了更好的协助找人,有几个营地还未撤,只大部分兵力进到了藕甸城内。 马车一路回到藕甸,下车时,席姜的手在晕睡中还在紧紧地抓着席觉的衣角不放。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去了哪?囡囡这是怎么了?”席兆骏赶回来,急问着。 席觉简单回了两句,然后抱着席姜到屋中,席亚与席奥互相看了看,席亚拉过席铭,落在后面小声询问,知道席姜没什么大事才放下心来。 席姜足足睡了一日,在这期间,席觉一直陪在她身边。 这让人想起上一次,席姜受箭伤时,他也是这样陪着的,但这一次又有些不一样。 这次席姜没有受伤,不需要医生,也不需要陪护,只要好好睡上一觉就好了。况,席觉虽是哥哥,但成年兄妹之间还是要讲究些避讳的。 荒郊野外相依为命属特殊情况,可以没那么多讲究,但现在不是那时候,那种情况了,按理席觉这样留在席姜房中是不合礼法规矩的。甚至他比上次在甲上医馆的二楼还要过分,这次连个屏风都没有了。 那日席觉抱着席姜回来,席亚与席奥就有些想法了,只是考虑到他们遇险于山涧,肯定是互相扶持互为依靠才走出来的,一时没反应过来也情有可原。 但如今这一天过去了,席亚想着还是要提醒席觉一下,机敏如二弟,说一下他应该马上就会反应过来,该避则避了。 不想,还没等他去说,席姜就醒了。 一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席觉,席姜抓住席觉的手:“二哥!” 席觉笑着把手掌覆在她手上:“我在,我们做到了。” 席姜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回想起他们遇到席铭的事。 见她环视四周,席觉道:“这是藕甸城中,孟桐的住所。” 席姜点头,听到动静,看到大哥与三哥走了进来。 “你可算是醒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席亚问她。 席姜:“没有,我没事。” 席奥立时道:“你是没事了,你二哥可一直都没合眼呢,你若再不醒来,他该熬坏了。二哥去歇着吧,小妹这里已安排了奴婢,这里也很安全,不会再有浓雾与猛兽,你尽可放心。” 席觉看他一眼,他是该离开了,席姜已醒,她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找他,他很满意,可也知道这是劫后余生的后遗症,又不了多长时间,待她觉得自己彻底安全下来,她就不会这样满心满眼都是他了。 所以,他一直舍不得走,想再多享受一些这样的时刻。 不过,不管席奥这话有没有别的意思,他也确实再熬不住了,他需要休息,后面还有很多无关私情的事等着他呢。 席姜听到席觉一直守着她未曾离开,她不再抓着席觉,推了他一把:“你赶紧去休息,我真的没事了。” 席觉十分顺从:“好。” 他说完就起身离开,席奥跟上道:“二哥,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这里不是席府,只是暂借孟桐的地方住,席觉确实是需要席奥带路。 留下来的席亚,详细地过问了当日伏杀宋戎的情形。 席姜讲完后,马上问道:“宋戎呢?跑去了哪里?” 席亚:“良堤。他够狠,壮士断腕,连甲下都不要了,把甲下的三千人带回了良堤。可惜让他缩了回去,我们不可能再集结兵力回头去打他。” 席姜点头:“至少暂时不行。” 想到什么她又问:“颜繁呢?四哥到底有没有截住他?” “不仅截住了,他还生擒了颜繁。” “擒了?” “不止,还有胡行鲁与宋阿抬。” 席姜震惊,这与上一世完全不一样了。上一世胡行鲁早在宋戎登基之初就看出帝王的不容之心,他早早告老还乡,归于田野了。 颜繁则是在同样一场藕甸大战中,落得惨死的下场。至于阿抬,席姜对他的最后印象,是他被断右臂,捂着伤口走出大殿的背影。 “人呢?都关在一起了吗?”席姜赶紧问。 席亚:“嗯,都好吃好喝供着呢。我与父亲皆想着,这三个人杀了太可惜,若劝降成功,能为席家所用不失为最好。” 席姜马上否决道:“不可能的,宋阿抬与颜繁皆是家奴,其中宋阿抬还是家姓奴,他们不可能背叛宋戎,加上宋戎没死就更不可能了,留他们不杀早晚是隐患。这里面唯胡行鲁可留。” 席亚在听到家奴不可能背叛主上时,脸上变色一息,他想了想道:“家奴就一定不会背主吗?利益达到预期,也是有可能的吧。” 别的家奴席姜不知道,但她是重生的啊,她知道颜繁有多视死如归,更知道阿抬绝不会背叛宋戎,留他在此,只会成为宋戎插在席家的一把刀。 席姜斩钉截铁:“不能冒这个险,大哥别忘了,宋戎还没有死。” 席亚沉吟:“你的意思是……都杀了?可这,这,” 席姜知道大哥惜才,虽他们与宋戎是死敌,但战场上颜繁与宋阿抬是何种猛将,他们心里都清楚。不过都是各为其主,单个拎出来,都是顶天立地的血性男儿。 席姜对席亚道:“已经关了几日了,也不用急于一时,父亲与大哥该忙的是军中大事,一下子收入这么多降兵,想来几天时间是忙不完的。至于这种小事,就交给我吧,我来做。” 席亚本能地想反对,这是脏活啊,怎么能让自己冰清玉洁的亲妹妹去做,若必须杀了,也该他做大哥的来。 席姜怎会不明白兄长,她正色道:“不仅这两个宋家军的将领要我来除,你困起来的那些宋家军也得我来。” 席亚大震:“你,你的意思是……” 席姜点头:“所以,大哥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必须是我。” 席亚明白,因为宋戎没死,宋家军留不得,就算他们愿降,焉不知放出去就是鸟归山林。还因为,一下子杀掉这么多愿降的将士,恐污了席家军的名声,但他席家的女子可为,脏水往她身上一泼,父亲与他,还有他们代表的席家,还都是干干净净。 “理由我都想好了,就说我与宋戎因爱生恨,容不下他,容不下他的宋家军,一定要他们死,要他失去所有。”席姜轻松地道,“反正,外面早就有传言,席家宠独女宠到没有原则,也不差这一件。” 席亚知道,从大局出发,席姜是对的,这是最好的方略。 他看着脸都瘦了一圈,眼下挂着暗色的他的小妹,忽生惭愧,好像一直都是这个妹妹在带领着大家前行,虽她每次都刻意地躲在后面,但席家能走到今日,她功劳最大。 他作为兄长,又能说什么呢,他也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牢里的三人还好办,圈在城西的那一万宋家军是当前要解决的最大问题。 没多久这事就被席觉知道了,在山涧时他连着好几天,每天最多睡半个时辰,回到城中,得益于他小时候野外生存的经历,他补了半天的觉就恢复了全部体力。 当他从席奥嘴里听到席姜与席亚所说的那番话时,他沉默了好长时间。惊艳,震动……他眼中闪过各种情绪,最终都被他压了下去,归于眸中暗色。 席奥问:“二哥觉得,此事要如何办?” 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但于席家的家族利益来说,都没有她的办法好,这就是席觉的看法。 他嘴上道:“一切听父亲与兄长的。” 席奥还以为以二哥现在对小妹的怜爱,他该不会同意的,但他这样说就等于是同意了。 与此同时,身在四造的武修涵,发现了宋戎的异常,他放弃甲下退守良堤,大门紧闭似进入到守城对抗的状态中。 席姜自然是没告诉他,她要对宋戎动手,所以武修涵只能猜测,他越猜心越惊,马上带上武安惠离开了四造。 情况不明,今日宋戎是闭门不出,明日要万一攻打四造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大事,这种情况下,当然是紧跟在席家与陈家的身边才好。 于是,武修涵兄妹连夜出城,朝着藕甸奔走。 藕甸城西,这里有个马场,刚刚能盛下宋戎的一万士,席姜身后布满弓箭手,每一个人都背着满满一匣子箭矢,待每一个人的箭匣射空,这一万人也就算清除掉了。 上一世,阴差说她造了杀孽,她不认,她不过是在回击在报仇。但这一次她认了,这杀孽不仅由她来行,也是她亲手造的,怪她没有杀死宋戎。若宋戎死了,这一万士还有被留下的可能。 终究,有些地方还是与上一世一样,她满身杀孽,再洗不掉了。 宋家军有所警觉,但身无兵器,又被困在了这里,跑起来反倒容易踩踏死得更快。 席姜面无表情地抬起了手,只要她挥下,这里就会成为大型屠宰场。忽然,她这只手被人握住了。 她惊诧回头,是席觉。
第45章 席觉握住席姜的手腕, 把它拉了下来。 “你,”席姜只发出一个音节,下一秒就被席觉挡住了眼睛, 从指缝里她看到席觉如她举起手又挥下, 替她下了令。然后耳边全是箭矢破风的声音,再然后就是马场内咒骂叫嚷的嘈杂。 席姜拨开席觉的手,静静地看着这场屠杀,席觉默默地站在她身后, 她看了多久,他就看了她多久。 那背影站得笔直, 削瘦紧崩, 侧颜观到她的睫毛, 纤长凝固一动不动。席觉猜不到她在想什么, 但他注意到, 她现在不再与他说话必称二哥了,他终于成了她嘴里的“你”。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直到所有声音都消失,周遭安静了下来。她道:“走吧。” 席姜没有坐车也没有骑马, 她牵着马走着,席觉也这样跟着她。 走了一会儿,席觉忽然问道:“要现在去吗?” 席姜顿足,然后摇了摇头,她扭头看席觉, 虚虚一笑:“我要缓一缓。” 她知道她该现在立时就去到牢中,收服胡行鲁, 若不行,就与颜繁阿抬一起杀了。 但, 太恶心了,这一切都太恶心了,她甚至想像得到,若最终是席家夺了天下,这一笔杀孽不会被人诟病,只会被捧为枭雄之举,大加感概与激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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