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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的时候，我也确实把你当儿子看待过。可是到了长安，你成了太子，现在更成了皇帝。”她白着一张脸缓缓开口。 刘启自嘲的笑了，“就因为这个吗？就因为我是太子，是皇帝，我就要被忽视，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亲人离我越来越远吗？” 这是什么歪理！ 难倒就因为他刘启是皇帝，所以只能体会孤家寡人的滋味吗？ 登上皇位的这几年间，他亲自下令杀了自己的老师。为了稳固太子，他废了皇后导致自己的妻子含怨而死。现在为了给下一任皇帝铺路，他又逼死了自己的长子。 他们看着他，是因为他坐在龙榻之上。离了龙椅，有谁真正体谅过他，有谁真正心疼过他。 他如何不知道，因为他是皇帝、是天子、是所有人的指望，所以即便天塌下来他也要去抗且不能露出一丝怯意。 可是他也是一个人，一个会难过、会伤心、会颓唐的，需要安抚的人。他如何能忍受，忍受自己的母亲忌惮、提防、怨恨着他的事实？ “你要问我为什么，”窦漪房仰起头颓废的看着床榻之上覆盖的帷幔，那是她做皇后时针线房送给她的贺礼，上头绣的瓜藤绵延，四周是凤凰展翅，“我只能说，你已经越来越像你的父皇了。你父皇在时，我如同杂草不得你父皇的待见。现在我垂垂老矣，对于你想必也是这般，毫无用处。” 是的，毫无用处这四个字折磨了她大半辈子。虽然她的半截身子已经入了土，但是她的心还是会因为权利而剧烈跳动。只因为她见过一朝太后最风光是什么样子，所以每次想起来都叫人心潮澎湃。午夜梦回，她看着安静如同坟墓的长秋殿，内心总会染上一丝凄凉。这里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到她好似已经死去。 “那母后想要什么呢？”刘启眼中染上了一丝黝黑，他嘴角抽动，好似嘲讽又好似提防，“母后也想要儿子身下的位置吗？” “倒也没有那么利欲熏心。”窦漪房好似一下子苍老了十岁，“我只是不甘心啊。” 不甘心就这么默默无闻的做个太后而已。明明她是那么忠心，不管是在代国还是在长安，她都那么努力的证明自己的用处和忠心。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看的到！ 廉颇虽老尚有带兵打仗之心，她一个妇人想被众人看见又有什么错？她窦漪房没那个本事权倾朝野，但是她却想证明自己不比朝中任何百官差！ 刘启望着这样陌生的窦漪房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 “母后长命百岁的活着，怎会没有用处？保不准母后有用处的时候马上就要到了。”他释怀一般的低下头去，嘴角却带着苦涩的微笑。他伸手给窦漪房掖了掖被角，然后缓慢的转身退了出去。 殿外，刘嫖焦急的等待着，她并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在外头的时间是如此的漫长。 “阿姐去吧，安慰一下母后。”刘启出来后轻声对她说道。 刘嫖见着他，眼泪就有些止不住，只能不停地拿帕子擦眼睛，直擦的眼下一片通红。 “他从小就调皮，大了也不消停。这么些年，一直是你这个做哥哥的在管他。”刘嫖说着说着就带上了哭腔，“许是我们上辈子欠了他的，所以才这样叫人揪心。” 对于刘武的死，刘启心中已经没有多少波澜了。可是听见刘嫖这般说，他却还是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同刘武曾经确实兄友弟恭过，只是后来他便不能单纯的待他如兄弟了。恩恩怨怨、阴差阳错，他们间的兄弟情谊早已成了昨日黄花，枯萎腐烂。 人死如灯灭。他们之间的恩怨已经随着刘武的死一笔勾销。悲痛吗？释怀吗？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可是他的脑海里却浮现出刘武小时候闹他写字读书的场景。 刘武坏心眼的拿毛笔朝他的竹简上七画八画，歪着脑袋说：“阿兄，不要写了，来陪我蹴鞠嘛！” 他当时的回答是什么呢？ 他说：“你再坏我的功课，我可对你不客气了啊。” 回不去了，以前的日子啊，终究像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收不回来了。他跟刘武也好，跟窦漪房也罢，那些年的温情都已经消残。 皇帝啊，注定要孤家寡人的！ 此时，刘嫖蹑手蹑脚的走进殿内，抬腿进到里间，却见窦漪房呆愣的坐着。她的心一酸，跪在床榻前拉着她的手轻声念了句母后。 窦漪房好似回神过来，她的眼泪顿时像断了线的珠子。 刘嫖也忍不住的轻声啜泣起来。 “阿轻，”窦漪房哽咽着说道，“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怕是我的报应，是我的报应！” 刘嫖摇着头安慰道：“母后不要这么说。阿武若是泉下有知，也不愿意看到您这个样子的。” 提起刘武的名字，窦漪房再也忍不住捂着自己的心口唉声哭嚎起来。 刘武的死让窦漪房和刘启的矛盾彻底爆发了 这一章真是边写边哭，带入一下觉得每个人都有满腹的委屈，唉！
第174章 第 174 章 睢阳，是梁国的都城，论起繁华来不比魏郡的邺城逊色多少。 程珠儿坐在马车上，大摇大摆的掀开车窗往外头看，但见高高耸立的城墙以及道路两侧熙熙攘攘进城的商贩和百姓。 “小姐，咱们就快到府邸了，您别看了，小心吹着风。”程珠儿的侍女宝儿轻声提醒她道。 程珠儿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的将窗户关上。 宝儿是她娘刘氏从身边千挑万选选出的侍女，老实的有些令人发指。程珠儿有时候都怀疑这丫头是木头板子成了精的，不然也不会把她娘的话当成金科玉律一般执行，时不时的跳出来提醒她做事不能太出格。 可是程珠儿不觉得自己跳脱啊，她觉得自己跟小时候没什么两样。而且长大了也没必要学着规矩和文静吧。这世上又没有女子一定要娴静的道理。 可是吧，想起刘氏唉唉叹叹的模样，程珠儿也懒得反抗了。有时候她还挺不理解的，不就是自己两任未婚夫都没了么，不就是她年纪大了已经十六岁了么，有什么可着急的呢？ 人家都说了，她程珠儿命数大，寻常人压不住嘛！但是这天底下人这么多，找一个能压的住的不就行了？ 程珠儿暗搓搓的想。 现在她爹程凛和在梁国担任丞相，这结识的都是梁国有头有脸的人家，还怕没得挑嘛？ 但是不管程珠儿如何说，刘氏还是拉着她去城外的道观求签问卦去了。 道观解签的大师仙风道骨的，可是说的话却格外的接地气。他眉眼舒缓的笑着道：“姑娘的姻缘想必是近了，平日若是有宴席，可多多赴宴才是。” 程珠儿嘴上虽然说着‘谢谢道长’，但是心里却不以为意。因为这话说的简直跟没说一样！ 结果回到家，她爹程凛和还真弄了个宴会出来。哦哦，说错了，不是她们家要办宴会，而是要赴宴会。 入秋时节，天气分外凉爽，梁王要在梁园设宴款待众多臣子，共赏秋景。 “父亲带着阿弟去赴宴不就行了，为何单独跟女儿谈论此事？”程珠儿蹙起眉头问道。 程凛和没有回答程珠儿的问题，而是转头对自己的妻子刘氏道：“此次女眷也一并去，你是我夫人，可能要帮着梁王后宅的女官做做招待之事。” 刘氏心头一跳，但想到现在梁王王宫好似只有两个侍妾并没有女主人，她这个丞相夫人站出来好像也没什么，于是回答：“夫君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珠儿，梁园不是家里的庄子，说话做事都要小心，知道了吗？”程凛和又转过头来对程珠儿细细叮嘱道。 程珠儿点了点头回答：“父亲，我晓得了。” 等程珠儿出去后，程凛和缓缓摇了摇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夫君叹的什么气啊？”刘氏轻声问道。 程凛和淡淡的开口，“往日也不是没有赴宴过，可是带上女眷还是第一次。想必这次家中有女儿的，心里已经在盘算了吧。” 刘氏诧异的瞪大了双眼。这意思岂不是再说，这是梁王有意选妃？她的心顿时狂跳了起来。 梁王妃啊，梁国最尊贵的女人。 刘氏免不得也在心里盘算起来。 珠儿死了两任未婚夫，大家都说是因为她身上的福气重，寻常人根本压不住。她心里也是这么觉得的，可是抵不住自家女儿的年纪一年比一年大，她不免焦急起来。 可是现在一看，这天底下福气比她女儿还多的除了天子就剩下各路诸侯了。再一想今日道观求签的批语，不是恰恰好好对上了？ 很快到了赴宴那日。程珠儿跟着自家母亲下了马车，却见许多官宦人家的夫人都大多都带着自己的女儿。她也不是个傻子，心里也知道这可能是在相看入宫的妃嫔。 可是程珠儿却不想进宫。 倒也不是害怕，毕竟她小时候连长安的未央宫都进去过，难倒还怕梁国的宫邸么？ 她就是觉得宫里规矩大，没有外头快活。 而且她也不想做梁王的妃嫔。梁王刘武啊，她心中有些汗颜，她小时候好像还欺负过他来着。在她的印象里，梁王还是个小她两岁的孩子！ 一行人由宫中女官领着去到了梁园的雁良台，几家夫人依次坐着寒暄打趣。来到此处未出阁的女子则是温柔娴静的坐着，偶尔抬起眼来互相打量。 “园中花草茂盛，景色不错。各位官家的小姐可要去赏赏花？”这时一旁的女官温和的说道。 此次过来的夫人则是立马答应着，叫身边的女儿去附近的园子里走一走。 “去吧，不要跑远了。”刘氏也是从善如流的说着，叫程珠儿带着宝儿出去。 程珠儿嗯了一声，给各个官员的夫人和那女官行了个礼后便退了出去。既然是相看，这周遭肯定有不少伺候的人在观察。程珠儿干脆仅挑小路，净捡人少的地方走。 走着走着，周遭好像没有人了，她才大胆的四处观望起来。却见园内确实风景如画，亭台楼阁无一不精。确实啊，这梁园不亏是皇家园林，果真比她们家的庄子要富丽堂皇的多。 就这么走着走着，程珠儿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迷了路。坏了，地方太大，她有点找不着回去的路了。再看一看周遭的景色，这四下的庭院好似都长的一个样。 “宝儿，你还记得回去的路吗？”程珠儿连忙发问。可是看宝儿一脸苦涩的样子，她就知道这丫头是指望不上了。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咱们去前头的楼阁去看看，若是有人的话向他打听打听路。” 这般说着，她便快步走了过去，很快就到了一处游廊的下头。可是抬眼看看四周却没见着人。 “完蛋了。要是母亲知道我乱跑，回家一定会骂我的。”程珠儿无奈的跺了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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