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皇城就在朱雀大街的中央。 高昌人擅骑射,这次先进城的一批是混入陈天恩队伍冒充宣州驻军的,还有一部分就是骑兵。若是骑兵急速奔驰,一刻钟左右就能抵达皇城脚下。 虽然皇城有几千侍卫看守,但这么点人,也不会是高昌人的对手。 嘉衡帝顿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怎么办?怎么办?诸位爱卿想想法子啊。” 戈箫连忙说道:“皇上,如今只有两个办法,一召王石原带禁军回来,守卫皇城……” “不可,皇上,皇城内吃喝木炭有限,王石原若是带大批禁军进来坚持不了几天,我们都会被困死在皇城中。而且,到时候京城外城全部失守,高昌人占据了有利地形,楚家军回来也无济于事了。”富国祥急急打断戈箫。 这话也有一定的道理,嘉衡帝看向富国祥:“那富爱卿有什么法子?” 富国祥咬咬牙说:“让王石原带着禁军全力防守,至少要守住东南两侧城门,只要坚持几日,等楚家军回来后,我们的兵力剧增,就可反攻高昌人了。” 这法子是不错,可皇城缺了防御,就几千侍卫,嘉衡帝可不认为他们能守住皇城。 太冒险了。 哪怕嘉衡帝已经病怏怏的,没几天活头了,他也不想死。 “那皇城怎么办?” 富国祥犹豫片刻说:“让皇城侍卫全力防守,只要坚持几天即可。” 戈箫嘲讽地说:“富尚书,你知道高昌人有多少吗?这次进犯的高昌人足足十万,他们已经陆续通过西城门入城了,几千人如何在十万人的手底下坚持几天?” 富国祥说:“禁军还会拖住一部分高昌人,没戈尚书说得这么严重。” 戈箫冷笑:“那如何皇城失守,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嘉衡帝听得头痛:“够了,戈爱卿,你还有什么主意?” 戈箫连忙拱手道:“皇上,还有一个法子,那就是出城,从南城门出去。傍晚,兵部收到消息,楚家军已经抵达距京城只有一百里左右的池州,我们出京,如果速度快,明天傍晚就可与楚家军汇合。” 王安听到这话,担忧地看了一眼嘉衡帝,皇上的身体恐受不起这样的奔波。 嘉衡帝听后却觉这主意不错:“好,传令下去,速速出发去南城门。” 富国祥闻言,垂下了头,什么都不想说了。 求生的欲望占了上风,嘉衡帝什么都没带,直接从御书房跑了,至于他那些妃子、儿子,他这会儿完全没想起来。 因为这事是戈箫提议的,而且嘉衡帝也信任他,便将出城的事交给了他。 戈箫一面安排出城事宜,一面派了亲信回去通知家里。 随着富国祥等人的出宫,不少王公贵族也接到了消息,惶惶不安的他们也赶紧准备马车,打算跟着跑路。 等嘉衡帝坐着轿子出宫时,街上已经乱作一片,不少得到消息的达官贵人拖家带口往南城门跑。 嘉衡帝的队伍是最大的,除了他和几个近侍、戈箫,还有两千多名侍卫。 黑夜里,他们提着灯笼,踏踏踏,大步往南城门而去。 只是走到半路,队伍忽然停了下来。 戈箫连忙下马车,拉了拉大氅,问侍卫:“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就听前面传来了短兵相接的碰撞声,还有嘶吼声。 “皇上,不好了,咱们遇到了埋伏。” “撤,往东去。”戈箫当即下令。 队伍连忙掉头往东行,一部分侍卫留下拖住敌军,另一部分护着嘉衡帝往东跑,队伍一下子减员过半。 只是刚到东边,前面又出现了一支高昌人的骑兵,并不多,其实只有几百人,可嘉衡帝、戈箫无心应战,也怕拖住,引来更多的高昌人,到时候彻底走不了了。 嘉衡帝惶惶不安,焦急地问戈箫:“戈爱卿,怎么办?” 戈箫心里也很急,他家里人都带着细软去了南边,如今他们跑不了,他也跑不了了。 “皇上,如今只能退回皇城,寄希望于禁军和楚家军了。” 可彼此都知道,禁军只怕不敌。 才半个晚上的时间,高昌人已经掌握了大半京城。 戈箫有种奇怪的预感,高昌人的队伍里必定有非常了解京城情况的人,不是陈天恩和贾长明,而是其他人,因为对方似乎是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算计到了。 陈天恩和贾长明还做不到这点,两人在京城呆的时间并不多。 到底是什么人? 戈箫在心里咒骂了一番,心情糟糕透顶。 从来都只有他算计别人的,这样被人算计的滋味还真是难受,素来只知蛮力的高昌人什么时候这么狡猾了? 就在他冥思苦想时,马车骤然停了下来,戈箫猝不及防,撞在了车上,疼得他想骂娘,但外面侍卫惊恐的声音打消了他所有的念头。 “不好,又有埋伏!” 靠! 戈箫掀起帘子,就见大片的羽箭夹杂着雪花飞了过来,将前方的侍卫全部射杀。 嘉衡帝也吓破了胆,剧烈咳嗽起来,眼神惊恐,嘴唇哆嗦:“杀,杀回去,快,冲回皇城……” 刺啦一声,一道锐利的箭直接射在了嘉衡帝的马车上。 嘉衡帝吓得直接尿了裤子,眼神惶恐:“别,别杀朕,朕,朕给你们钱,再给一百万两,不,五百万两,每年给你们五百万两,你们退出京城,朕给你们钱,你们要多少,朕都给……” 破空声再度传来,马上的骑兵拉开了弓,宛如幽灵一样,飞快地发动了攻击,瞬间将侍卫全部击杀,紧接着一道沙哑的声音传来:“去,将狗皇帝拖出来。” 戈箫听到这熟悉的京城口音愣住了,这支高昌人骑兵将领竟是大燕人,而且还很可能是京城人氏? 他缩在马车中,屏住了呼吸。 但就在这时,那声音又发话了:“将后面几个狗官也拖出来。” 戈箫、徐汇等几个跟着嘉衡帝直接从皇宫跑路的官员全部被拖下了马车,齐齐拉到惨死的侍卫尸体前。 “跪下!”旁边拖拽的小兵厉喝了一声。 这也是个汉人。 戈箫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这队骑兵全是汉人,他心里想着这些莫非是投敌的西北军? 虽然心里恨得牙痒痒的,但戈箫为了保命连忙说道:“你们是西北军是不是?你们忘了吗?西北军驻守西北几十年,杀敌无数,你们要堕了西北军的威名吗?我知道,你们都是被陈天恩和贾长明蛊惑了,只要你们能够迷途知返,现在投降,皇上非但不会罚你们,还会重重赏你们。” 被人像条死狗一样拖到冰天雪地中跪下的嘉衡帝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对,这都是陈天恩和贾长明的错,朕知道,西北军素来忠心耿耿,你们都是被他们要挟的,朕不怪你们……” “哈哈哈……” 一道大笑声打断了嘉衡帝的话。 紧接着为首的将领踏踏踏地踩着皮靴走到了嘉衡帝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嘉衡帝,讥诮地说:“狗皇帝,你也有今天,你抬起头,看看我,认识我吗?” 嘉衡帝颤颤巍巍地抬头,看到火光中是一张略显沧桑的脸,皮肤黝黑,五官完全是中原人的长相。 他在脑海中搜寻了半天,实在是没记起这人是谁。 看着他茫然的样子,那人再度笑了起来,吐出一个名字提醒他:“朱温清!” 这是谁? 嘉衡帝完全不记得了。 倒是后面的徐汇想了起来:“上一任鸿胪寺卿?” 他一说,戈箫马上想起来了。 象州仓监造反,鸿胪寺卿朱温清跟对方姓名只有一字之差,被皇帝迁怒扣上同党谋逆的帽子,朱家被抄家下狱,朱温清被处死,其余家眷发配西北。 眼前这年轻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戈箫反应过来:“你……你是朱温清的儿子?” 朱宜年笑了起来:“狗皇帝,你这些臣子的记性比你好多了,没关系,你记不起了,我就让你下去陪我父亲,陪我母亲,陪我妹妹,陪我朱家九口冤魂!” 嘉衡帝连忙疯狂摇头:“不,不,误会,朕,朕搞错了,朕这就替朱家平反,朕追封你爹为国公,不,异姓王,赐你王府美人金银,你要什么朕都给你,朕保证让朱家……” 刺啦一声,锋利的刀一下子划破了嘉衡帝的胳膊,血流如注,他疼得龇牙咧嘴,惊呼出声。 朱宜年轻飘飘地收回了刀:“我现在不杀你,下旨吧,让禁军投降,否则我就斩断了你另外一条胳膊。” 就这么一刀解决了这狗皇帝,未免太便宜了他。 朱宜年想到父亲惨死,一家发配西北,路上母亲妹妹嫂子不堪受辱自尽,两个兄长一气之下跟押送他们的衙役拼了,最终也葬送了小命,甚至连还年幼的侄儿侄女们都惨遭了毒手,心中的恨意涌上来,再次给了嘉衡帝另外一条胳膊又来了一刀。 “朱将军,够了,王石原还在率禁军抵抗,这狗皇帝不能死,先留着。”一道声音从后方传来。 戈箫抬头便瞥见陈天恩从远处骑马而来,颇为客气地对朱宜年说道。 朱宜年收了手:“将狗皇帝绑在马上!” 后面跟来的贾长明看了一眼狼狈跪在雪地中的戈箫,颇为痛快:“朱将军,将戈箫交给末将如何?” 朱宜年冷淡地说:“随你,走!” 一声令下就带着他的人走了。 楚家军与甄卫汇合后便紧赶慢赶,一路急行回京。 只是天公不作美,离开平州天上就下起了鹅毛大雪。 雪下得太大,严重拖累了行军的速度。 本来十来天就能抵达京城,可半个月过去了,他们才赶到距京城最近的县城——景门县。 也就在这时,他们收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京城失守了,嘉衡帝被挂在了城墙上。 楚弢和甄卫大惊失色。 “怎么会呢?京城可是有十五万禁军。”楚弢万分不解。 高昌人再勇猛,人数也不会比禁军多。而且禁军还占据有利地形,怎么会沦陷得如此之快。 甄卫也觉得奇怪:“咱们先派人去打听打听怎么回事吧。” “那皇上怎么办?”楚弢担忧地问。 嘉衡帝被挂城墙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甄卫头痛:“这样,咱们带一小队骑兵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楚弢没有意见,两人带了一百骑兵,快马加鞭,赶到了京城外,远远地便看到几十道身影被挂在巍峨的城墙上,最中间的赫然是嘉衡帝。 嘉衡帝臃肿的身体还穿着明黄色的龙袍,这会儿华丽的袍子上已经东一块,西一块,到处都是血迹了,他紧闭着双眼,也不知生死。倒是旁边有几个臣子眼睛大睁着,明显还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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