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了这些兴奋的村民和衙役后,吴炎吩咐随从:“打听一下,清扬湖的位置怎么走,咱们去清扬湖。” 用了一天的时间,吴炎一行顺利抵达清扬湖。 首先入目的便是高耸入云的水车。 那水车极大,足有十来丈之高,叶片都有三四丈长,又宽又大,转动间,带起大片的清水,再注入到沟渠中顺流而下。 他算是知道那些村子的水是从何而来的了。 这样的水车足有八架,安置在不同的出水口。 再走近一些,湖边还有许多劳作的百姓。 他们光着上身,顶着烈日,在挖掘湖边的淤泥。 绕着清扬湖转了小半圈,吴炎来到了清扬湖和洪河的交界处,这里更是架起了六座同样大小的水车,水车翻动,源源不断地将洪河的水运到清扬湖中。 旁边还有一些青壮年在继续挖掘洪河中的淤泥,然后将淤泥堆到堤坝上,以加固堆高堤坝。 吴炎明白了,河水县不光是引水灌溉,同时还趁着洪河水位严重下降的时机,清理河中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淤泥,拓深拓宽洪河,以防洪灾。 这是走一步看三步啊,他们桥州输得不冤。 吴炎既惭愧又佩服:“不知这河水县县令是何人?有此等才华和远见,难怪河水县也同样受灾,却不但能自给自足,还能接收我们桥州流民。” 随从指着河堤上一灰衣年轻人说:“大人,那位好像就是河水县县令,小的懂些唇语,刚才看到有人喊他‘文大人’。” 吴炎看了过去,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长相有些文弱,一张脸被晒得通红。 这么年轻竟有如此才干,他日必能有所成就。 吴炎佩服的同时也生出了结交的心思,当即道:“我们过去跟文县令打声招呼。” 随即带着人爬上了堤坝。 文玉龙正在视察堤坝的修建进度。 小厮见他热得满头大汗便提议:“大人,天气太热了,您去树荫下喝点绿豆汤解解暑吧。” 文玉龙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点头道:“也好。” 主仆转身便看到了吴炎一行。 见是生面孔,又不想是干活的村民,小厮连忙上前道:“河边在修筑堤坝,无关人等,赶紧下去,不要在这上面逗留。” 吴炎的随从立即拿出官印道:“我家老爷乃是桥州知府吴大人,听说文县令在此,特来拜访。” 小厮闻言,嘴角的笑容凝住了,连忙退后跟文玉龙说明了情况。 文玉龙几步上前,拱手道:“原来是吴大人,下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大人,请见谅。” “文县令言重了,是我们冒昧上堤坝。文县令可是要下去了?正好,咱们去树荫下一叙可好?”吴炎邀请。 文玉龙点头答应,将人带去了树荫下临时搭建的窝棚旁边,请吴炎坐下,又命小厮去打了一碗绿豆汤过来:“吴大人,这荒郊野外的,没有茶水招待。衙门煮了些绿豆汤解暑,吴大人尝尝。” 绿豆汤里放了糖,而且已经放凉了,一口下去,沙沙的,味道还不错。 吴炎走了这么久,带的水也喝完了,早就渴了,他一口气喝了一大碗,赞道:“很不错。文县令想得可真周到。” 文玉龙有些不好意思,摆手笑道:“吴大人过誉了。这不是下官的主意,这是府衙送过来的。我们陈大人担心这么热的天干活,大家会中暑,故而送了不少绿豆,薄荷等物过来,昨天煮的是酸梅汤。” 吴炎愣了一下,感慨地说:“陈大人想得可真周到。文县令,我观你们县已经修成由清扬湖为中心的水利灌溉系统,效果也很不错,今年河水县受旱灾影响非常小,文县令这主意可真不错。” 文玉龙摇头哈哈大笑:“吴大人,这些都是陈大人的功劳。连通洪河与清扬湖,修建覆盖全县的沟渠,这些都是陈大人的主意。春天的时候,陈大人在河水县一呆就是一个多月,天天上山下田考察,几乎把整个县都走了一遍。” 别人都只看到了陈云州的风光,但他却看到了这风光背后的付出。 那段时间,他们俩带着衙役,白天各地考察,晚上回去改图纸,解决修建沟渠中遇到的种种难题。 除了睡觉,几乎就没任何空闲的时间,脚步都磨出茧子了。 好在这些辛苦的付出如今都有了回报。 今年河水县的粮食收成受旱灾的影响很小,比之去年,可能还会增产一些,因为去年河水县东部不少农田被淹没了。 吴炎错愕不已,又是陈云州。 这位陈知府这么闲的吗?到下面的县一呆就一两个月。 他心里有点不得劲儿。若是文玉龙的功劳,他还能用上级看待下级官员的欣赏态度,可若是平起平坐的同仁,对方干得太好,可是会将他衬托得很无能的。 到时候考核,被个晚辈比下去,他这脸上实在是挂不住。 “陈大人还真是爱民如子。” 文玉龙看出他的笑容已不如先前那么灿烂了,却还是笑道:“是啊,如今提起陈大人,我们河水县就没有人说不好的。对了,吴大人怎会来河水县?” 吴炎如是说:“我想去庆川拜访陈大人,就借道从河水县过了。” “原来如此,不若下官安排两个衙役给吴大人带路,也省得吴大人绕了弯路,在路上耽搁了。”文玉龙笑着说。 吴炎已经搞清楚了河水县这套水利工程的全部流程,短期内是无法借鉴的,留在河水县也无益,他起身道:“那就多谢文县令了。” 文玉龙当即点了两个衙役,让他们给吴炎一行人带路。 第二天,吴炎重新踏上了前往庆川的路。 出了河水县,走了大半天,地面的道路依旧平坦宽阔。 吴炎掀起帘子诧异地往外望了望,叫来衙役问道:“你们河水县的路都是这么平的吗?” 衙役憨憨一笑:“回吴大人,这段去庆川路的是今年庆川府出钱帮忙修的,不过还没修完,中间有一段还没来得及修,得等到秋收后闲下来再继续。明天的路就难走了,很破很烂。” 吴炎错愕:“这路也是庆川府出钱修的?” 这庆川府哪来这么多的钱啊。 衙役挠了挠头说:“不止这段呢,咱们河水县到庐阳县的路也修得差不多了,就比这窄一点。那是也是陈大人帮忙修的,陈大人去年在庐阳做县令。我们家文大人跟他关系好,请他帮忙,他就自己掏腰包帮我们修了。” 不是, 修路这么简单的吗? 吴炎感觉从衙役口中,修路那就跟过家家一样轻松。 他蹙眉问道:“那修这路花了多少钱啊?” “几千上万贯吧,具体多少小的也不清楚。咱们这段路,凡是去修路的村民,每天都可获得七文钱,干完活当天给钱。”衙役说道。 一个人一天七文钱,修这么长这么宽的路,一天怎么也有个成千上万人,要修好几个有,还有修路的蓄力车、工具,这些都得花钱。 这位陈大人莫不是善财童子? 吴炎对此行的信心足了不少。 衙役还真没骗吴炎,第二天走了没多久地下又恢复成了吴炎熟悉的,坑坑洼洼的土路。 一路上,马车颠簸个不停,尤其是在车轮驶过坑洼处时,颠得人浑身都痛,跟前一天的平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走了半天,中午下车喝水休息的时候,吴炎扶着老腰,深切地体会到了一个词“由奢入俭难”,习惯了平稳的路,骤然之间走这么颠簸的路,还真是让人受不了。 衙役见状,安慰道:“吴大人暂且再忍耐半天,明日的路会好走很多。” 果不其然,第三天的路又变成了跟第一天一样的,平坦宽阔,马车的速度都提高了不少。 一路顺风顺水,下午便顺利抵达了庆川府。 “谁?桥州知府吴炎?”陈云州很是纳闷,“他大老远地跑过来找我干什么?” 桥州与庆川虽然相邻,可古代商品经济落后,也不像现代有什么两个省联合开办的项目,共同修建的路桥等等需要商议协办,所以相邻的州府之间公事上几乎没什么交流。 尤其在这种交通极为落后的情况下,两州府之间好几百里,来回至少也得十天半月,如此不方便,除非主政两地的官员原本私交就极好,不然几乎不会有什么来往。 原身考上状元,入朝为官也不过两年多,时间很短,大部分时候都还在庆川,自然是跟吴炎没什么交际的。 陶建华也觉得奇怪:“兴许是慕名而来?大人不妨听听他怎么说。” 哪怕没交情,也不可能将人拒之门外,怎么都还是要见一面的。 陈云州点头,示意下人将吴炎请进来。 吴炎进门便看到厅内坐了两名官员,上首那位实在是年轻得过分。文县令已经够年轻了,这位比文县令还要小个好几岁的样子,而且面容白皙,嘴角带笑,看起来没有一点威慑力。 若非他坐在主位上,下首那人以他为尊的样子,吴炎铁定会将他们的身份搞混。 压下心底的惊讶,吴炎拱手道:“在下桥州知府吴炎,不请自来,叨扰了,还请陈大人见谅。” 陈云州笑着拱手回礼:“吴大人客气了,大人能来蓬荜生辉,是我们庆川府的荣幸。吴大人,请坐,这位是我们庆川的通判陶大人。” 吴炎跟陶建华互相见过礼后,坐到了陶建华的对面。 下人立即上了好茶和点心。 陈云州一边邀请吴炎用茶,一边跟他拉家常:“庆川与桥州相邻,我一直想去桥州转转,可始终不得空。今日能见到吴大人,也算是了了我的心愿。” 吴炎抿了一口茶说:“其实就跟庆川没什么不同。不,严格说起来,还不如庆川。陈大人有所不知,桥州这几年运道不好啊,不是水涝灾害,便是干旱,一年年,灾害不断,百姓这日子过得苦啊。” 陈云州自然知道这事。 可干旱洪涝乃是天灾,非人力可改变,陈云州也只能宽慰吴炎:“都说祸福相依,否极泰来,桥州明年定会风调雨顺,大人且放宽心。” 吴炎苦笑,叹气道:“今年都熬不过,更何况是明年。陈大人有所不知,桥州今年的干旱非常严重,不少农田干涸龟裂,收成恐怕比去年还差,去年已因洪涝灾害饿死不了少,今年这情况只怕更糟糕。实不相瞒,我我此次来庆川,是想恳请陈大人救救桥州的百姓。” 说着,他站了起来,给陈云州重重行了一礼。 陈云州连忙站了起来,扶着吴炎的胳膊:“吴大人,使不得,使不得,有话咱们坐下慢慢说。今年的干旱虽比较严重,但到底比去年的洪涝灾害要好一些,大人可上书了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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