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院子里伺候的总共是九人,一等侍儿青栀,二等侍儿绿芮、红玉,然后是打杂的小阑、小筎和巧素公公,再加上小厨房的月荣公公、七白和依晴。 几年前还有一个打杂的公公,不过因为偷了他首饰被发卖出去了。 他用手指轻敲膝盖,道:“青栀,去把院里其他人叫来。” 青栀应下:“是。” 很快,其他六人都来了,知道是要添人,皆端端正正地站在一处。 宋杬卿理了理衣袖,开口问道:“你们当中,谁会做饭?” 几息之后,就有人站了出来:“回公子,我会……我做了二十多年菜了,各种菜式都会一些。” 宋杬卿看过去,是个约摸四十出头的男子,面色青黄,紧抿着唇,眼眸黑沉沉的,像森然冷寂的冰谭。 宋杬卿刚看了资料,知道他叫闵烟,原名洪水然,年少时曾与妻主合力开了个食肆,做大后妻主另娶他人,将他卖给了人牙子。 “嗯,”宋杬卿点点头,又道,“还有么?” “回公子,我也会!我在食肆里做过学徒,会做几道菜!”又有一人说道。 他是个十七八岁的男子,虽然干干瘦瘦的,但脸还是较为清秀,目含忐忑地看着他,脸也有些红。 他叫容文,原名田容,因为家中长姐要娶夫郎没钱,母父便将他卖了。 “嗯。”宋杬卿又点点头,等了一阵子,人群有些骚乱,有人左顾右盼,却没人再站出来说话。 宋杬卿懒懒地说道:“既然再没人了,那你们二人便去小厨房。” “是!”容文脸上立即挂上笑脸,焕烟面上也增了一分喜色。 宋杬卿比较在意自己的饮食问题,至于其他的就不太想劳神,便让青栀去安排了。 青栀认真看了那些纸张上的内容,根据其之前的际遇,做了一些安置,询问宋杬卿是否可行。 宋杬卿听了,觉得没问题,就按照他说的做。 最后安排结果就是:红玉、绿芮并提为一等侍儿,小文、小筎提为二等侍儿,其中四个年纪小点儿的就是三等侍儿,剩三位是打杂侍儿,巧素公公管教另三个打杂公公,其地位等同于小文、小筎二人。 红玉、绿芮二人闻言相视一笑,自然是喜不自胜,其他人亦是大喜过望。 宋杬卿想着这些人毕竟伺候他好几年了,也不能再将其放在和新人等同的位置。 最后,宋杬卿觉得自己应该敲打几句,便扬声道:“我院里规矩不多,切记莫要做些偷鸡盗狗的龌龊之事,也莫要借着丞相府的名号去坑蒙拐骗、仗势欺人。” 那些人毕恭毕敬的应了,宋杬卿只当他们听进去了。 许是太阳烈了些,让他徒生几分困倦,便想先回屋躺着了,剩余的就交给其他人处理。 青栀陪着他进屋,让红玉和绿芮去交代事务。 宋杬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时觉得头晕,一时又觉得肚子不舒服。 青栀见他脸色发白,不似往常,手也不自觉放在小腹上,一个念头浮现出来。 “公子,你莫不是来月信了?”青栀轻声问道。 宋杬卿身子一僵,呐呐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青栀想了想,说道:“七月廿三。” 宋杬卿咬着下唇:“不会吧……上个月不是廿七么?” 可是这个感觉的确和他每回月事来之前的感觉很像…… 青栀没猜错。 宋杬卿换了衣裳窝在床上,一脸不愉。 看来他又得瘫几天了,大夏天里,不能吃辣的,不能吃凉的,人生多没趣儿? 青栀语重心长道:“我的好公子,忍忍就过去了。我会紧紧看着,你这回可不能再偷吃了,不然便会像从前那次一样。” 宋杬卿偏过头去不看他,因为他心虚。 他初次来月事时,没忍住偷吃了一个香辣猪蹄,半个时辰后就痛得冷汗淋漓、神志不清,感觉自己差点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还是古太医医术精湛,将他救了回来。 他就偷吃了那么一回,结果还那么惨淡,家里人就不准他在月信期间吃一丁点辛辣寒凉之物。 青栀也是不厌其烦地同他讲,他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分明他是足月出生的,可是就是天生体弱,每次月信期都不太舒坦,若吃了不该吃的简直是痛不欲生。 恰时,红玉进来了:“公子,晨管家来了。” ---- 给自己加油!
第17章 第十七章 且说红玉来通报晨管家来了后,其与青栀一同将放置在一旁的红木墨画秋海棠围屏移到正中间来,再将晨管家请进来。 “公子。”管家宋晨冲屏风后的人略一拱手,才道今日之事。 原来是白溪吟定了个主意,说是他院里既然添了人,自己也要学着管家,故而让管家每月月初给他三百两,他院里的侍儿公公们的月钱从他那处拿,就不走晨管家那边的账了。 宋杬卿微怔,点点头:“我知晓了,多谢晨姨。” 三百两,这么多? 他每个月的月钱就有10两,还不算每季的布匹和新打的首饰。虽比不上宫内的皇子们,但在京城的郎君们当中,这也算多的。 爹爹该不会是借着这个名头给他塞银子吧? 难不成是前几日买衣服找人借钱的事被爹爹知道了? 咳。 宋杬卿面色微红,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他很有钱的。 他叫青栀进来,问他侍儿公公的月例银子是多少。青栀的他知道,每月一两五钱。 听得青栀细说,他才知道,他院里规矩是二等侍儿每月一两,三等侍儿每月八钱,打杂侍儿公公每月五钱。 他院里的要比白溪吟院里的稍次一些,但待遇不错,而且逢年过节还会有额外的奖赏。 宋杬卿小腹不舒服,略听了些便睡了,青栀为他掖好被子。 虽然是快八月的日头,可他自小体寒,锦被也不厚,不会捂得慌。 外头绿芮同红玉二人正在同新来的人交代每日所做任务。 绿芮沉静,红玉活泼,性子都是极好的。二人此刻也是温和又不失威严地同他们讲,只要一心为公子着想,工作上不出岔子,他们以后的日子定不差。 晚厢阁不小,前面有个院子,后面还有一座庭院,花草树木多的是。每日需要洒扫庭除,以保持阁内洁净。 不然屋子里放那么多人做什么? 一等侍儿常要贴身服侍宋杬卿,管理钗钏盥沐,精通针黹之事;二等侍儿则是端茶倒水,浣洗衣物,修枝浇花;三等侍儿则是看门跑腿,打水煮茶;粗使打杂的侍儿公公,要经常擦洗地板、梁柱,掸灰除尘。 若宋杬卿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后发现裙袂染上重重的灰尘,那便是他们工作不上心。 至于小厨房里的人,一要砍柴,二需烧火做饭,时而做出些爽口小食,哄得宋杬卿开心了,奖赏自然不会少。 这些人都是由白溪吟身边的云霞管教过的,又都签了死契,如今见公子容貌又好、性子也柔,干起活来自然卖力,莽足了劲儿想让公子记着他们。 这几日宋杬卿都是躺在床上度过的,身子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儿。 而且这几天许多食物他吃不得,菜中不见一丝辣味儿,他觉得自己舌头都快没味觉了。 母亲和姐姐们让人送了许多补品来,爹爹见着他一副病殃殃的模样,自是心疼极了,少不得多嘱咐几句,不过还是勒令身边人不准偷偷给他准备辛辣寒凉之物。 宋杬卿不便行走,连宋于修新给他弄来的说是开白花的垂丝海棠树,他都没能动身去看。他让人种在后院了,待来年三月,他便能看见满树的白海棠。 他的庭院里种了许多花,牡丹、秋海棠、芍药、蜀葵、扶桑等,树木有梨树、泡桐、桂花树、海棠树等等。 月信期一过,宋杬卿又是一位“身强体壮”的小郎君,爹爹也不拘着他,准他出门了。 他离了床第一件事,便是去飘香楼大吃一顿。 他这回出门,可是好大的排场。马车后跟着十来个侍儿公公,再加上爹爹安排的侍卫,个个腰佩刀剑,面容冷酷,远远看着就觉得不好惹。 他还去了不远处的茶楼静坐,这儿的果子茶味道别具一格,还请了位说书的夫子。 宋杬卿坐在二楼,隔着一道帘子听着她讲一本鬼怪异志,略有些浮夸,但他觉得挺有意思,在场的其他人却是兴致缺缺,一脸索然。 有人忍不住叫唤:“说来说去都是这个故事,能不能换一个?” “是啊是啊!”立即有其他人附和着。 那中年的书生见众人如此,脸上也觉得有些臊,这个故事她也实在是说腻了。 她眼眸一抬,脑中划过一个念头,倏地拿起那惊堂木一拍,发出“啪”的一声。 众人目光立即被声音吸引了去。 书生扬声道:“好!既然诸位都已经听惯了这故事,书人便换一个,来说说凌朝那位赫赫有名的煞神!” “好!”此话一出,立即有人应和。 又有人小声道:“非议皇室子弟,恐怕有失妥当……” 此人话还未落,便有人抢过话茬:“怕什么!我朝民风开放,前些日子黄师台的张夫子酒后大论凌帝后宫之事,如今不也无事?” 帘子挡了视线,宋杬卿看不到人,听着声音觉着是个年轻女郎,似乎带了几分唯恐天下不乱的意思。 那人笑道:“李夫子莫不是怕了?” 想必她是清楚李、张夫子素日不和之事。 那李夫子,即是那说书人立即涨红了脸,竖着眉,高声道:“如何不敢?” 她随即又是一拍那惊堂木,清了清嗓子,说道: “想必诸位都知道,那位煞神就是当朝宣王。这可是位了不得的人物,生父墨贵君乃墨大将军长子,生母乃当今圣上!听闻此人天生赤瞳,此乃不祥之兆!墨贵君诞下宣王后,没几年便香消玉损,有人猜测其缘由或许与宣王有关。而且——” 李夫子骤然一顿,忽抬手拿起茶碗呷了一口,悠闲之貌,让其他人看了牙酸。 有人忍不住叫嚷道:“李夫子,你说话莫要藏一半露一半的,快说下去!” 那李夫子见众人皆眼巴巴看着他,哼笑着,示意一旁扎着两个小辫的女童拿着小簸箕下去。 众人见此纷纷白了她一眼,嘴里发出哂笑声,可还是一个接一个掏出铜板扔进去。 甚至有人扔了些碎银子,估摸着有一二两的样子。 听着不断响起的叮叮当当的声音,李夫子笑着多喝了口茶。 宋杬卿觉着有趣,示意青栀将那小童唤过来。 那小童本来见着簸箕里银钱比往常多了许多,脸上笑意不断,如今又见眼前这位公子如此容貌,穿金戴银,出手定是阔绰,脸上笑意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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